李氏哭得厲害，嗓門也大的很，翻來覆去的就說程二賴的爹孃。

村裡人有的嘆氣，有的皺眉，卻是再沒一人開口了。

深夜裡，就只有李氏一個人哭嚎不絕。

程二賴這些年在村子裡當二流子橫行霸道，村裡人雖然一直有怨言，但卻從來沒人說要報官的，最多就是到家門前罵一罵，左右也沒丟太值錢的東西。

就像方嫂子那件事，大家心裡也知道程二賴的錯誤，但也都還是放過了。

究其原因，就是程二賴的父親。

十年前，山上有一幫土匪下山搶劫，程二賴的父親那時候是個貨郎，經常翻山越嶺賣貨，路過鄰村的時候發現有土匪，扔了貨擔就往村裡跑。

大路不敢走，只能在翻山，但因為心裡著急，不小心踩到了捕獸夾。

他一路堅持著回村報信，村裡得信後的反應可想而知。

整個村子都亂了，大家都忙著收拾值錢的家當逃命，就沒顧得上問程二賴爹的情況。

村裡有機靈的去縣城裡報了官，官差來的及時，這才沒讓那夥土匪燒了村子。

等大夥兒回村後才發現程二賴並不在家，程二賴的爹死在了自家院子裡，腦袋都沒有。

而程二賴的娘藏在後院的一口水缸裡，早暈了過去。

程二賴的娘身體不好，很多年都下不了床，當時程二賴的爹受傷了，沒辦法帶妻子走，只能將妻子藏了起來。

他或許也藏過，但被土匪們找到了。

村裡人都很內疚，可他們也不是故意的。

大難當頭，自家的老人孩子都快顧不上了，誰能想到一直在村裡遊手好閒的程二賴偏偏那天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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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兒也一直是程村長的心結，這些年他對程二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彷彿這樣就是在彌補當年對程二賴爹的疏忽。

“二來啊，你以前不這樣的。”程村長紅著眼走到了程二賴的跟前，語氣沉重道，“你以前雖然懶，但見了村裡人都會叫聲叔伯嬸子，也會去外頭做短工，村裡人有難處你也會幫把手，可看看現在的你啥樣了？”

“這些年，我因為心裡愧疚，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你爹那麼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你不會那麼孬。”

“可是我錯了啊，”程村長老淚縱橫，“我不該這麼縱容你，我應該在你第一次拿了人家東西跟我認錯的時候打醒你！”

程二賴的爹去世時，程二賴已經成年了，已經不是需要被管教的年紀。

程村長滿心想著給他娶媳婦兒，當初下聘的禮錢都是他出的。

但人真的會變的。

在第一次嚐到甜頭後，程二賴就慢慢滋生出貪婪慾念，不斷的突破底線，一天天一年年成了今天這個模樣。

名字也從二來，變成了二賴。

程二賴躺在地上，眼裡似乎也含著淚，口裡模糊的喊：“阿爺……”

程村長掬了把淚，回頭看向左阿婆和阮織，腆著老臉問：“大妹子，孟二家的，你們看能不能賣我這個老頭子一個人情，今兒這事兒不報官了？”

其實阮織本也沒想報官的，程二賴這事兒和劉大寶有些不同，畢竟她現在打算長住這個村子，程村長都這麼說了，她也就順坡下驢。

“老爺子，您都這麼說了，我當然不會拒絕。但……一味的包庇忍讓不是辦法，總得有個說法對不？”

“這些年了，我相信你也不是頭回幫著程二賴處理這種事情。就說上次方嫂子那事，錯的難道只有方嫂子一個人？”

“先不說程二賴強方嫂子在先，就是二人一同合謀，也不應該一個被趕出村子，一個卻啥事兒沒有。我說句實在話您別生氣，這件事兒上您處理的不公道。”

“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和放縱，才讓程二賴有恃無恐，死不悔改！”

程村長聽完低下頭，沉默不語。

李氏感覺不好，湊到程村長面前道:“村長，你可別聽這阮大妮兒胡說八道，她知道個啥？爹死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你閉嘴！”程村長一臉怒氣的看著李氏，“那會兒你也不知道在哪兒呢！”

李氏是程村長幫忙張羅嫁給程二賴的，李氏當姑娘那會兒就挺潑辣，程村長覺得這樣的性格能管住程二賴。

可沒想到這李氏是個漿糊，外強中乾，自已男人管不住，還成天在外頭虎，每次有事兒就哭爹喊娘，轉頭繼續作。

程村長身子顫了顫，大兒子忙將他扶住，“爹，你沒事兒吧？”

程村長擺擺手，看著兒子臉上的皺紋，突然問道:“老大，你要是村長這事兒你怎麼做？”

程遠被問的愣住了，有些惶恐的反問父親:“爹……你……啥……啥意思啊？”

程村長見他這反應，有些生氣，卻皺著眉再問了一遍:“我問你是你要咋處理？”

程遠看著他爹，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話。

程村長恨鐵不成鋼，看向旁邊的大孫子程立孝，問道:“大郎，你呢？”

程立忠沒想到爺爺會問自已，怔忡片刻後答道:“孫兒認為阮嬸子說的對，程二賴姦淫，偷盜，品性敗壞，若一直放任，將來勢必會惹上禍端，一顆老鼠屎，不能壞了一鍋湯。”

程村長沒說話，還是看著大孫子。

程立忠猶豫了一下，又繼續道：“程二賴不能留在村子裡了。”

程村長依舊沉默著，擰著眉頭似乎在猶豫。

李氏一下就慌了神，扒住程村長的胳膊說道：“村長，入冬了，要是出了村子我們一家就活不成了！求你看在二賴爹孃的面子上就饒了二賴這一回吧！我保證！保證以後二賴不會再犯了！村長……”

躺在地上的程二賴也嗚嗚嗚的哀求。

程村長到底是個心軟的，看著程二賴，咬了咬牙說道：“這是最後一次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放過你，今天以後，這份人情就沒了，你再做出這種為害鄉里的事情，就滾出團山村，我絕不留情！”

李氏又哭又笑，連連點頭，“知道的，知道的，村長放心，絕對不會了！”

事情這便就算處理了。

程村長讓人幫著把程二賴抬回去，又對阮織道：“孟二家的，你往後有啥難處直接來找我。”

阮織點頭道了聲謝，和左阿婆一起把人都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