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漢子看見了剛走到人群外的左阿婆,驚訝的喊了一聲。
看熱鬧的村民們紛紛回頭,個個臉上都帶著驚訝的表情。
“左阿婆,你怎麼出來了?”
“該不會就是因為左阿婆出來了,她家小兒子才……”
低聲的議論在阮織的眼刀下越來越小,最後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了。
阮織扶著左阿婆進了院,正屋的屋簷下,有兩個小丫頭肩並肩蹲在一處。
見左阿婆來了,兩個丫頭的眼睛皆是一亮。
“奶奶!”
兩個小姑娘快步跑了過來,將左阿婆抱住,說話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
“奶奶,我們好想你。”
左阿婆心疼的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問道:“小弟怎麼樣了?”
大一些的小姑娘慢慢鬆開了抱著左阿婆的手,垂著眼瞼,答道:“不太好,爹孃在屋裡陪著呢。”
左阿婆點點頭,跨上臺階,蹣跚著往內室走。
屋子光線還算不錯,床頭邊就有一扇窗,只是現在緊緊的關閉著,一股刺鼻的臭味瀰漫了整間屋子。
劉小葉一走進去就忍不住乾嘔了兩下。
阮織對臭味的敏感沒有那麼高,末世打喪屍的味道那才叫一個酸爽。
張大郎和陳氏守在小兒子床邊,夫妻倆緊緊的握著孩子的手,一遍一遍的喊著“寶根”。
張寶根瞧著大約三歲,養得是不錯,比起剛剛外頭那兩個小姑娘可白胖了許多。
只是這會兒緊閉著雙眼,像沒有生氣一樣,對父母的呼喊毫無反應。
左阿婆看著小孫子這副模樣,也很是心疼,想上前仔細些看看孩子,卻被察覺到有人靠近的陳氏給一把推開了。
好在劉小葉和阮織都站在她身後,這一推倒沒摔倒。
陳氏站起身,抹了一把淚,指著左阿婆罵道:“都是你這個老不死的!讓你老老實實的待在墳裡,你非要出來,想把我兒子的命折騰完才肯罷休是不是?!”
張大郎聞言忙回頭拉了拉妻子。
陳氏用力甩開張大郎的手,狠狠的捶了張大郎兩拳,聲淚俱下的控訴,“你有啥用啊!我當初是瞎了眼了才嫁給你!本來以為你讀過兩年書,能有出息些,結果呢?還得靠著我大哥才能混口飯吃!”
張大郎垂著腦袋任憑陳氏捶打,不躲也不反擊,像個沙袋一樣。
陳氏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裡,更加氣惱,乾脆一巴掌甩在了張大郎的臉上。
這一巴掌打的張大郎始料未及,整個身子都踉蹌了一下。
陳氏看著張大郎臉上紅彤彤的巴掌印,也微怔了怔,隨即又哭訴道:“我好容易才有了這麼一個兒子,寶根是我的命啊!他才三歲多,你娘活了五六十年了,本來就要入土的,憑啥要佔著寶根的陽壽苟活?我的寶根眼看著這兩天身體都好了些,你這個當爹的就忍心看著他去死?”
張大郎本來捱了一巴掌,男人的自尊心受挫很是惱恨的,但聽見陳氏這麼說,心又軟了,忙解釋:“不是我。我說了,不是我讓娘出來的。”
說著,他指向了阮織,“是他!是這個小子把墓口的石頭給踹開的!”
陳氏就把目光轉向了阮織,彷彿阮織是她的殺子仇人一般,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這時,一個婦人領著一個老者走了進來。
見屋子裡除了張大郎夫妻倆還有別人,愣了一下才說道:“三貴叔,你快瞧瞧我那外甥吧。”
來人是陳氏的二嫂李氏,聽小姑子說孩子出事兒,她第一時間就讓自已兒子去把村裡的大夫陳三貴請了來。
陳三貴進門見到左阿婆在,瞳孔略微放大了一些,然後笑著衝左阿婆點了點頭。
左阿婆也回應的點了頭,身子往旁邊讓開了些,“陳三哥,你快看看寶根是咋了?”
陳三貴走到了床邊,給張寶根把了脈,又摸了摸他的肚子,眉頭立時蹙起,轉頭質問張大郎:“我之前開的藥你們沒給孩子煎來喝嗎?”
張大郎答道:“吃了的,吃了的。”
陳三貴繼續問:“吃了幾副?”
張大郎頓時有些發窘,低聲道:“一副。”
陳三貴氣得鬍子都要吹起來了,“一副?!我千叮萬囑,一定要吃完三副!怎麼才吃了一副?!”
張大郎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陳氏,硬著頭皮道:“寶根娘說這藥吃了不管用……”
陳三貴便看向了一旁哭兮兮的陳氏,陳氏灼灼的目光下乾巴巴的開口道:“是沒啥用……寶根說苦也不樂意吃,我……真的,三貴叔,我帶寶根去觀裡給劉真人看了後,他好多了的,回來還吃了一碗肉羹哩!”
“胡鬧!”陳三貴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他三日未有大解,腹中一派實火,竟然還給吃肉羹!你是存心要害死他啊!”
陳氏臉色一白,忙道:“怎麼能是我害他呢?寶根是我的命啊!”
說著,她指著左阿婆,“是她!是她這個當奶奶的要害孫子才對!”
“胡說八道!”陳三貴氣得不行,指著陳氏的鼻子罵,“你信山上那些真不真假不假的道士得很!明明就是孃胎裡的病,是你歲數大身體虛生產的原因!”
“不是的!不是!”陳氏瘋了似的搖頭,“不是我!不是!”
“是她左玉香!是她老而不死偷了我兒子的陽壽!你看看村裡,哪個六十歲的人頭髮沒怎麼白,牙齒沒怎麼松?她那個硬朗的身板就是用我兒子的陽壽來換的!”
陳三貴聞言忍不住搖頭,“不可理喻!”
無錯書吧這不是陳三貴第一次和陳氏爭執了。
最開始夫妻兩個要把左阿婆趕到瓦罐墳裡去的時候,陳三貴就來勸過,但兩口子態度堅決得很。
加上左阿婆自已也願意進去,說沒啥牽掛了,能吃上一個月的好東西去見老伴兒也挺好。
陳三貴這才不管的。
如今見陳氏又這樣發瘋,陳三貴也懶得和她爭論,背了藥箱就要走。
張大郎見了忙拉住陳三貴,賠著笑臉問,“三貴叔,你別走,寶根娘就是心頭急,你別和她計較,還勞煩你給開個方子吧,啥藥我們都給吃!”
“哼!”陳三貴冷著臉,“沒方子!既然那麼相信觀裡的道士,你們就帶去觀裡吧,我是沒本事救人的!”
說完,甩開了張大郎的手就往外走。
張大郎整個人的魂兒都像被抽走了似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陳氏扶住了丈夫,仰著頭央求道:“大山,咱們快把寶根送觀裡去,劉真人肯定能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