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懷疑嗎？”沈璃突然問道，兩人對視一眼便已知悉對方所想。

“連太醫院都沒查出什麼，其他人即便懷疑也就是想想罷了；

“何況，即便有疑慮，也得先提出可疑之處，再去查證，可我亦除了猜測是中毒外，別無他想，然而這一條剛才已經說過，證實並不是。”李越答道。

“我並不這麼認為，其一，天下間可製毒之物何止千百，御醫們便敢斷言自己知曉全部毒理嗎？

“其二，便是先皇陛下也是人，他若有什麼吃了用了會相剋的吃穿之物，難保會被有心人利用，不算毒，但亦能害人；

“其三，太醫院的結論便無懈可擊嗎？”沈璃說完後等了片刻，都沒聽到李越說什麼，便抬眸看了他一眼。

“阿璃，你剛才所言句句在理，但你別忘了一件事，在這一盤棋局裡，你的對手不止有皇帝和太后，是他二人因著身份和地位才有資格被你視為一時對手，而不是你藉著什麼人做到了什麼，這是你的棋局，你才能決定對弈規則，你甚至可以隨時掀了棋盤不玩了……”兩人又相攜走了一段路後，李越才緩緩說道。

“你是想……叫我不要先入為主的認定一切皆是李瓊母子所為，把這些撂開去，從事情的本身入手嗎？”沈璃腦中轉了一圈李越所言，有些不太清楚他具體指的是什麼。

“是也不是，這些話我昨天在馬車上就想講了，你又不是想要大齊天下或者皇位，雖然你想要也不是不行……”沈璃被這話逗笑了，但聽李越繼續說道，“那你就不該只是旁敲側擊的給李瓊母子使使絆子或者被動替我們這個大齊朝廷打補丁，你可以試著把你的棋盤鋪大一點……”

“王爺這一次是想把自己不能做或做不到的事全壓在我身上嗎？我懂你的意思了……但……”沈璃欲言又止，她很努力的成長了，但似乎李越還是不太滿意？

她想到這便忽然站住了似乎忘了繼續走路。

“嗯？”李越發覺後也停下來回頭望著她，看到了她臉上略有些為難的神色，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沒有催促你的意思，慢慢來，我會幫你的，不是說了會護著你麼？”

“王爺好會給人灌迷魂湯哦，昨兒發現威逼沒用，今兒又要利誘了呀？”沈璃終於明瞭，李越繞了一圈，原來還是為昨日沒能說服沈璃那點事兒而來。

“就你機靈！”李越的一層目的忽被點破也不臉紅，反而拉了她一下，示意繼續向前走，沈璃暗覺好笑，很無奈的跟上了他。

兩人再行幾步沈璃便發現他們倆其實一直在緩坡這一邊爬一座小山包，而馬廄就在山包另一側陡坡下。

“哇，皇家馬場確實不一樣哦，馬廄都這麼大這麼漂亮啊！”沈璃站在坡頂，故意迎著風喊道。

“那時候，這邊的馬廄連著的那一片都是房舍，馬廄都這麼漂亮，可想而知，這房舍的豪華程度堪比城內富戶的宅邸了。”李越順著沈璃的話，開始講起了當初還沒有徵用京郊馬場前的情形。

“那……就這麼拆了豈不可惜？你當時沒上表要求懲處他們嗎？”沈璃邊以手遮頭向遠處望去邊隨口問道。

“不過是收回一個馬場，便已不知惹來多少麻煩……要是我還敢上表要求懲處這些人，那我安王的王位還在不在都不好說呢。”李越冷哼著自嘲道。

“這是你當初沒怎麼強烈拒絕我入府那時的事麼？”沈璃轉身看著李越笑著問道。

“這不也是你當初選擇入府的直接原因嗎？”李越也回望著她很認真地回問。

“哇，原來王爺也過問過我的情形哦，好過分。”沈璃半認真半抱怨地道。

“……也？你當初四處查問本王時就該想到……”李越伸指點了沈璃鼻頭幾下，“東京城這麼大，不查怎麼找到你？”李越又把球踢了回來。

“我又沒刻意躲著王爺，你當時既然已經懷疑是我暗中提供的訊息，平日裡幫你的也是我，直接遣人來問不就行了？”沈璃不滿的回道。

“我親自上門你還要遮遮掩掩的，屏風又帷帽的，遣人去那還不是任你拿捏嗎？”李越不客氣地複述著重逢時的場面來提醒沈璃。

“那難道不是因為王爺氣勢洶洶嗎？我只是害怕無意中做了什麼，王爺要來殺我滅口呀！”沈璃哼著鼻音回道。

“哦，說到最後，還是本王的不是了？”李越無言以對，他雖然不是真的殺人滅口去的，但確實也是氣勢洶洶地興師問罪去的。

“難道不是嗎？你還用我家人威脅我呢，‘你沈家有再多皇蔭庇佑，本王也還不放在眼裡’！”沈璃學著當初李越的語氣和神態學得倒有八分相像，說完二人雙雙笑得前仰後合。

“你當初是不是腹誹過我‘斤斤計較、小肚雞腸’來著？”李越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哪有呀，王爺在人家心裡可一直是‘威名赫赫大才槃槃’的形象呢，有如那皎皎明月高懸夜空，為我大齊的軍民在黑夜照進一絲燭光，引領著大家從苦難的過去走向輝煌的明天！”沈璃邊小跑著向坡下走邊手舞足蹈地說著。

“你小心點，這草地看著……”李越大步從後面追著她跑，口中本想著警示她這草場看著平整，但說不好哪裡就有坑坑窪窪，連騎著馬兒走下坡時都要抓緊韁繩，何況是身嬌體弱的小娘子，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見沈璃身子一歪就要前撲著向坡下滾去，連忙大步急奔著去抓她，最後李越堪堪從後抱住了沈璃，二人一齊從半路滾到了坡下才停住。

停穩後李越鬆開了抱著沈璃的手，沈璃則慢慢的從李越懷裡跪坐起來，整個人還在發懵，坡度不大，草叢也不高，除了些硌人的石子外並沒什麼會傷人性命的東西。

“阿璃，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李越也試圖起身，起到一半兒發現後背有點疼，他判斷了一下應該就是皮外傷沒有傷到筋骨，所以硬撐了一下還是起來了。

“沒……沒事，你，你有沒有摔到哪裡呀？”沈璃這一下失足滾落並沒有傷到，只是變故太快來不及應對讓她有點被嚇到，她是很少有會被什麼嚇到失神的機會的。

“站起來活動下試試有沒有扭到？”李越扶著沈璃二人一齊慢慢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所幸二人都沒傷到筋骨，也幸好這是秋季，二人身上所穿衣物裹住了全身，只有李越手上有些不甚明顯的擦痕。

“沒有……我沒事……你……你是不是傷到了？對不起我……”沈璃此時才有點回神，說話都還磕磕絆絆，但還是說到一半被打斷了。

“只有些擦傷而已，不值一提，不過是在草坡上摔了一下，你去問金蟬，她在山間野地裡的那些經驗還不知道是摔過多少次得來的；

“你想徹底學會騎馬，也免不了要有些摔跤磕碰的，還是今日你想回去了？”李越雖然滿足了沈璃的要求帶她來了京郊馬場，但並不介意她突然改主意或者又想做點別的什麼。

“都到這裡了，怎麼也得見見紅菱吧？你真沒摔到嗎？”沈璃對這些沒有經驗，判斷不了李越問她是不是想回去是真的只是問問她的意見還是實際上自己傷到了但不想讓她擔心。

“放心，我對摔起來怎麼能護著自己不受傷的經驗可是很多的，沒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只是可惜這個經驗確實無法言傳身教便能得到，只能靠我們沈娘子‘自己連滾帶爬的摸過去’。”沈璃很無語，李越無時無刻不想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或者拿她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對她揶揄調侃，這種事就真的很有樂趣嗎？

她想了想自覺無話可答，便撅起嘴瞪了他一眼，轉身繼續向馬廄走去，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用不大的聲音很認真地說了句謝謝。

“說起來，怎麼到現在都沒見到明月？她似乎在躲我？”沈璃和李明月從仲秋宴席那天開始就沒照過面了，如果不算她那封信的話；

從確認了李越沒事開始，沈璃一直想向她問清楚，信的來處、用意和最終目的；

是否是筵席過後，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有了什麼變化。

而以她二人間的身份差距，有李越在場，似乎沈璃隨時可以見到李明月，而李越若不在，憑藉平寧公主的身份，李明月要想避開沈璃則再容易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