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絮平日裡最喜歡重複的一句話,便是說許硯舟是狗。
蠢狗、壞狗、管家狗、拎包狗……
惡毒得不講道理,卻又夾雜著些虛張聲勢的意味。
至少白絮自已也許並不知道,她在說這樣的話的時候,臉上神采張揚,眼底卻掛著羞恥。
像是在玩什麼扮演遊戲似的。
也就讓這樣的話,顯得輕飄飄的沒什麼力道,甚至…像在調情。
許硯舟不可置否,任由她這樣“羞辱”自已。
誰讓她是大小姐呢,白家的大小姐。
就這樣維持著許硯舟負責白絮平日出行以及吃食的安排,又時不時忍受少女的挑刺的生活。
兩日後,許硯舟正在給白絮捏腳呢,房子裡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門鈴被摁響的時候,白絮還以為是自已叫來打掃屋子的阿姨,當即讓許硯舟去開門。
沒想到,門口竟然是被勒令回國的厲池嶼。
看到許硯舟的一瞬間,厲池嶼先是懷疑自已是不是敲錯房門了,正打算說抱歉,卻看到男人側過臉去對屋內說了聲:“大小姐,是厲少爺。”
厲少爺?哪個厲少爺?
白絮這才反應過來。
她連忙從沙發上起身,著急忙慌地整理了一下發型和裙襬,便快步走到門口。
果然,門口的男人穿著白襯衫,面容俊逸,不是厲池嶼是誰?
白絮臉上迸發出驚喜:“嶼哥哥,你怎麼回來了?”
厲池嶼看著白絮眼睛亮晶晶的模樣愣了兩秒,差點兒就把自已此行來的目的忘得一乾二淨。
誰知少女格外熱情,直接伸手拉著他的袖子就把他拉進了客廳,嘴巴微微撅起,有點埋怨的意味:“嶼哥哥,怎麼回來都不告訴我一聲啊,我好…和朋友們一起去接你呀。”
厲池嶼任由著少女把自已拉到沙發前坐下,卻感覺到有一股冷冷的視線放在自已身上,準確來說是放在少女拉著自已的衣袖處,這股視線凌厲又充滿了戾氣,讓人不寒而慄。
他下意識看向門口的許硯舟。
男人穿著…僕人裙?看起來很年輕,樣貌很帥,但是那張臉上的表情卻懨懨的,彷彿不太好說話。
“這位是?”
見厲池嶼關注到了許硯舟,白絮慌了下神。
早知道嶼哥哥會回國可沒想到他會直接過來這邊,眼下許硯舟還穿著自已因為惡趣味定做的那條裙子,難保嶼哥哥不會誤會什麼。
白絮一緊張就喜歡蜷起手指,莫名侷促,像做錯了什麼事情一般,好在厲池嶼的視線都放在許硯舟身上,並沒有發現白絮的不自然。
她瞪了眼許硯舟,聲音卻無比溫和:“小舟,你去弄晚餐吧,我今晚想請嶼哥哥在家裡吃飯。”
說完她才向厲池嶼解釋:“我不是偶爾搬出來獨住嘛,爸爸媽媽怕我一個人不安全,就僱傭了許硯舟當我的管家,他平時就負責我的吃食和出行。”
許硯舟藏在碎髮下的眸子發沉。
嶼哥哥?小舟?
他看了眼沙發二人之間隔著約莫幾十厘米的距離,依言到了廚房。
好在廚房是開放式,二人做什麼說什麼都能一覽無遺。
聽到白絮的解釋,厲池嶼將信將疑,只是有些疑惑為什麼許硯舟要穿成這樣。
白絮瞳孔微顫,但淺笑著小聲說道:“你也知道嘛…他的特殊愛好,我覺得沒什麼,也就由他去了。”
咚——
極大的一聲剁肉聲從不遠處傳來。
二人朝聲源處看去,卻看到許硯舟歪著腦袋勾起唇笑了笑:“對不起大小姐,手滑了一下。”
白絮咬牙切齒,嚴重懷疑許硯舟是不是故意的。
但她格外的善解人意:“沒事的小舟,注意不要傷了手就行。”
“你對一個管家這麼好乾什麼?”
厲池嶼看著少女格外大方的模樣,不由得覺得是否是白絮脾氣太軟了。
想當初,他便是看著白絮,從小時候那般玩鬧的性子一步一步成長成江城豪門圈子裡人人誇讚的“大家閨秀”。
美則美矣,卻格外的無趣。
可如今他看著白絮淺笑的模樣,總覺得對方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是哪裡不一樣了呢?
好像在他出國的這幾年裡,少女出落得愈發漂亮了,倒讓他一開始都有些沒認出來。
白絮見厲池嶼只盯著自已看,心底莫名疑惑,卻又問道:“嶼哥哥今天來找我,是為了嫂子的事嗎?”
不得不說,白絮八面玲瓏,似乎什麼都能預料到。
厲池嶼這才回神,意識到自已想遠了,不由得臉頰微紅。
他在幹什麼?
原本今天厲池嶼剛落地,將行李放在了發小家就直接來找了白絮。
成年禮的時候,他也知道白父給白絮送了一套市中心的江景大平層,不僅如此,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撮合他倆,厲父也在同一年買了同一棟樓的不同層送給他。
這也是為什麼他能暢通無阻地進來。
加之白絮有時會給他發新家的圖片,他今日才過來碰碰運氣。
沒想到還真碰到了對方在這邊的時候。
他之所以來找白絮,還是想找對方問一下前幾天的事。
為什麼厲母會這麼快知曉自已談戀愛一事。
可是看著白絮這樣,他又突然有些問不出口了。
家裡人一直都有意撮合他倆他是知曉的,可是對於白絮,他總覺得二人並不合適。
白絮是一個完美的豪門千金,可也只是豪門千金。
他覺得對方似乎和其他豪門的千金沒什麼兩樣,只會談論裙子包包首飾,可宋希不一樣,她似乎有很多面。
在學業上,對方會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同外國人激烈地打辯論賽,會把課程展示做得格外完美,在生活中,對方會做飯、會修理一些小工具,甚至還會做手工。
厲池嶼是在咖啡廳認識對方的,那個時候對方只是一個兼職的服務生。
因為不小心弄髒了自已的襯衫,少女堅持要洗了還給他,二人這才有了交集。
事實上,那件襯衫穿過一次就扔了,根本不需要洗。
也許是厲池嶼覺得很新奇,明明少女長得格外甜美,像是在象牙塔裡被蜜包裹著長大一般,眉眼間卻又流露出一種淡淡的憂傷。
這樣的她,讓厲池嶼生出探索的慾望。
他不自覺地想要弄清楚是什麼讓宋希那麼憂愁,甚至想要…撫平對方的愁眉。
在深入瞭解的過程中,厲池嶼愈發發現這個女孩兒的與眾不同。
雖然宋希眉目間有愁雲,但她卻並不是一個自怨自艾的人。
甚至可以說開朗、樂觀。
也就是在喜歡上對方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宋希的身世如此可憐。
爸爸是個酒鬼,還沾上了賭,因為家裡沒錢所以走上了搶劫這條不歸路,而最後也因此被捕入獄。
至於媽媽,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但好在自從宋希爸爸入獄後,母女倆的生活便變得好了起來,宋母憑藉著手藝開了一家餛飩店,這些年來生意還算不錯。
宋希也格外的爭氣,本科考得極好,而後直接申請了國外的留學生。
沒錯,宋希要比厲池嶼大幾歲。
厲池嶼一開始並沒有想那麼多,可是看著自已喜歡的女孩兒在自已面前無聲地掉著眼淚,堅強地訴說著心酸往事,不由得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在宋希問他會不會嫌棄她的出身時,厲池嶼當即否認。
他怎麼可能會嫌棄?她是他喜歡的人,又不是別人。
可是白絮發訊息的時候,宋希就在旁邊,看到了二人的對話。
雖然宋希沒有明說,但厲池嶼知道,她在意。
畢竟,白絮雖然明面上和自已沒什麼實質性的關係,卻是厲家認可的可以成為自已未婚妻的人。
他不喜歡被安排,尤其是在去了國外之後。
被厲母勒令回國,厲池嶼並非全無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樣快。
他來找白絮,除了想問前兩天的事,還想她幫他在厲父厲母面前說明,二人並無可能。
厲池嶼猶豫了會兒,還是說明了來意。
白絮越聽他說,心越沉下去幾分,甚至到最後臉上的笑都掛不住。
她深知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逼迫人這樣的事,她明面上做不出來。
只是臉色變得蒼白幾許,抿著唇一時半會兒沒有說話。
厲池嶼看著她垂著眼,臉上帶著歉意,正打算說他可以補償,卻看到少女抬起眸子,眼裡蓄滿了淚水。
“嶼哥哥…當初你出國,不是說,每天都會想我嗎?我以為…你也喜歡我的。”
白絮哭得格外惹人憐愛,她知道自已什麼樣的表情最能激發他人的愧疚感。
抹了抹從眼尾溢位來的淚水,白絮鼻頭也沾染了些許的粉,這是她成年後第一次在厲池嶼面前哭,似乎自已也覺得不太好意思,便咬了咬下唇想要忍住。
可少女似乎哪裡都很嬌貴,貝齒不過輕輕咬了咬下唇,粉嫩的唇瓣便染了豔色,變成緋紅的模樣。
事實上,這樣的白絮,很勾人。
甚至對方明明在哭,都能讓厲池嶼萌生出想讓對方哭得更兇的混賬想法。
他頓時變得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我……”
一句年少時不懂事怎麼都說不出口。
誠然,男人是視覺動物。
白絮從小到大都長得很漂亮,可是自從厲池嶼到國外後,二人鮮少見面,他早已經淡忘了對方長什麼樣子,有記憶也只是一個精緻的輪廓。
如今許久未見,白絮似乎比以前…更精緻了。
還是那樣溫和有禮的模樣,五官卻長得格外稠麗,叫人不忍拒絕。
見厲池嶼慌了陣腳,白絮心頭唇角微勾,面上卻故作堅強地忍住了哭泣,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罷了…既然嶼哥哥你喜歡她,我也支援你,畢竟,放手才是最體面的選擇不是嗎?我會和厲伯父厲伯母說的,不過,得要你先過了他們那一關,如果我貿然前去說,他們定會懷疑。”
說完後,白絮也沒了留人吃飯的心情。
只是讓厲池嶼今日先回去吧,她狀態不好也不好再接待他,讓他改日再來。
厲池嶼心知自已是傷了她的心,遲疑了片刻,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一咬牙還是離開了。
看著厲池嶼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白絮整張臉都沉了下來,哪還有剛才哭得悽慘的模樣?
她看了眼在水池邊清洗蔬菜的許硯舟,眼圈還帶著紅,神色卻格外沉鬱。
屋內已經有了排骨湯的清香。
“不用做了,全倒了吧。”
許硯舟關了水龍頭:“那大小姐想吃什麼?”
白絮冷笑了聲,只是坐到沙發上:“把我櫃子裡的紅酒都拿出來。”
吃飯?她怎麼可能還有心情吃飯?
看來這個宋希還真的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二人究竟在y國發生了什麼,才會突然在一起,又讓嶼哥哥這麼“情根深種”。
面對白絮想要戒酒消愁的行為,許硯舟當即先端了份白絮平日裡晚上都要喝的養顏粥給她。
“大小姐,醫生說,這粥不能斷。”
空腹喝酒實乃大忌,不過許硯舟也知道該怎麼勸她。
果不其然,聽到醫生說這幾個字,白絮雖然一臉的不耐煩,卻也乖乖將那一小碗粥喝進了肚子裡。
她還是比較在意保養自身。
一小碗粥下肚,胃裡都暖洋洋的。
但是這並沒有打消白絮要喝酒的想法,她勒令許硯舟將酒拿給她。
許硯舟拗不過,只能認命地去酒櫃裡取了一瓶出來。
白絮端起高腳杯,刻意將許硯舟那杯倒得滿得快要溢位來。
“許硯舟,你陪我喝。”
許硯舟看著少女一小杯酒下去,整張臉便附上一層薄紅,聲線很輕:“大小姐,我不會喝酒。”
聽見這話,白絮將高腳杯狠狠放在茶几上,清脆地一聲響,不少酒液就這樣溢了出來。
她揪起許硯舟的衣服領子往自已這邊帶,沒想到對方紋絲不動,一副罕見地不卑不亢的神色。
這可讓她心頭火氣愈盛,當即施力拉著許硯舟和自已坐在茶几前厚厚的地毯上。
隨著坐下的動作,一截皓白的大腿從上滑裙襬間洩露出來,但白絮根本沒注意。
她只是將酒杯拿著貼到了許硯舟的唇邊,笑得惡毒:“快喝,不然,我就讓你在江城混不下去。”
白絮沒少這樣威脅許硯舟,畢竟對方還有學業。
許硯舟在白絮看不到的地方嘆了口氣,“乖乖”地喝下了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