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裡的女人長相甜美,笑起來臉頰還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當然,要談論長相,比起白絮,對方顯然遜色許多。
毫不誇張地說,白絮這張臉幾乎鮮少有人能壓得住。
可許硯舟向來沒有對別人的容貌評頭論足的習慣,他只是微微垂著頭,一語不發地替白絮捏著肩膀。
沒等到許硯舟的回答,白絮顯然不太高興。
她伸手拍開了肩膀上的手,側過身回頭去看他。
“怎麼,莫非你也喜歡這樣的?”
當然不是。
只是大小姐太過無理取鬧,兩句話說不通便要求許硯舟跪在沙發前替她捶腿。
白絮看著許硯舟低眉順眼的模樣,不由得愈發生氣。
若不是因為他,自已怎麼會拒絕了去國外唸書的申請?
厲池嶼身旁的位置又怎麼會被他人趁虛而入?
白絮沉著一張臉,打字。
絮:【嶼哥哥,在忙嗎?】
估摸著那邊還是白天,所以對方很快便回了訊息。
嶼:【小絮?不忙,怎麼啦?】
白絮看著對方如今同自已越來越客套的說話方式,心底莫名發堵。
絮:【嶼哥哥,我今天和朋友聚會,他們都在說你現在去了國外都很少能聚了,想著確實是這樣,小時候咱倆天天在一起玩,哪有這樣隔得遠的時候。】
絮:【在那邊課程還順利嗎,你什麼時候回國呀?】
這下對面隔了很久才回。
像是在斟酌或者被什麼絆住似的。
嶼:【哈哈,今年寒假應該會回吧。】
白絮抿唇。
絮:【最近我爸和厲伯父聊天還在說呢,什麼時候兩家一起聚聚,他們都想你啦。】
她是故意這樣說的。
厲家和白家關係甚密,甚至厲家夫婦都格外喜歡白絮這個近乎內定的“兒媳婦”。
兩家不止一次商議著,等到厲池嶼從國外畢業回來,便讓二人訂婚。
白家的企業近些年來蒸蒸日上,如今在江城可謂是獨霸一方,儘管厲家也算是數一數二的豪門,可在商場還處處要仰仗著白家的協助。
所以無論從交情還是利益,白絮都算是一個上上之選。
對於此事,厲池嶼心知肚明。
白絮這樣說起,也算是變相給了對方一個提醒。
果然,對方這次沉默了許久。
不一會兒,那邊才回複道:【是嗎?確實是很久沒聚了,寒假我把我女朋友帶回來,正好一起聚聚。】
對方直截了當表明了已經有了女朋友的身份。
白絮唇角微勾,笑意卻不及眼底。
甚至捏著手機的手指都因為用力而變的有些泛白。
絮:【女朋友?嶼哥哥你有女朋友啦?】
嶼:【嗯,她叫宋希,和我一個學校的,也是江城人。】
是嗎?江城人?
白絮裝作意外的模樣,連忙問道對方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又問厲伯父和伯母知道嗎。
對方只是淺淺說了個最近,並沒有回答白絮的第二個問題。
想來,對方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伯父伯母。
她斜斜靠在沙發扶手處,單手撐著下巴,眉眼被手機螢幕光照亮,顯露出一絲冷然。
不過幾秒,便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我想你幫我查一個人,價格老規矩,嗯,資訊已經發你了。”
許硯舟微微垂著眉眼,盡職盡責幫大小姐揉著小腿。
手下觸感滑膩,只是稍微觸碰都控制不住地生出一絲燥意。
白絮的腿很漂亮,沒有一絲的贅肉,又白又細,卻又不幹癟,摸起來軟軟的,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陷進去一個印子。
他很清楚,少女就像是一塊棉花糖,脆弱、柔軟……
剋制著手下的力道,許硯舟放緩呼吸,只聽著少女又撥出去了一個電話。
“厲伯母嘛?嗯,對的,是有許久沒見啦,我聽說最近周叔叔那邊又有了一批成色很好的鐲子,想著伯母您不是很喜歡收藏玉石嘛,就想著邀請您一起去看看。”
白絮說著抿唇笑了笑,看起來格外的乖巧,哪還有剛才那副陰鬱的模樣。
“好,那就明天上午吧,正好看完一起吃午餐,我讓吳伯來接您,好。”
安排好了一切,白絮放下心來。
不過幾分鐘,先前發的資訊就有了回覆。
那邊效率這次有些出乎意料的快了,白絮看著發到自已手機上的檔案,格外爽利地轉賬。
“父親因為搶劫入獄?母親開的餛飩店?”
看到這一條白絮喃喃出聲,頓了瞬突然笑出了聲。
這樣的出身,怎配和她相較?
她這時才實質性地鬆了口氣。
在江城豪門圈子裡混了這麼久,對宋希這個名字沒有印象就說明對方的出身並不算好。
只以為是某個中產家庭的女兒,可沒想到真實身份竟然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她將手機丟到一旁,看向垂著腦袋的許硯舟。
對方始終沉默著,那雙修長精緻得似乎只應該出現在鋼琴鍵上的手正有條不紊地替自已揉著腿。
力道恰恰好。
宋希出身貧寒,可如若她不曾和許硯舟交換身份呢?
那她還能這麼名正言順地靠著自已的出身而和厲池嶼成為青梅竹馬嗎?或者說,她甚至連和對方接觸的機會都沒有吧?
想到這裡,白絮不免害怕。
如果有一天,她的身世被揭發出來,她還能這樣安穩地享受白家所帶給她的一切便利嗎?
當年負責偷偷交換孩子的醫生她私底下查過,因為得了癌症,很早就已經去世了。
如今唯一的變數,就只有許硯舟一個。
雖然對方如今被她束縛在眼皮子底下,她也確認過許硯舟本身並不知道自已的親生父母就是白家夫婦,可萬一呢?
想到此,她不免有些焦慮。
不是沒想過像電視劇裡演的那般將許硯舟悄無聲息地做掉,可是她也只能想想。
這是法治社會,而且殺人這樣的事對於白絮而言還是太過於血腥了。
就算她脾氣再不好,也沒有害人性命的膽子。
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欺負欺負對方。
比如現在。
白絮心頭鬱悶,將腿從許硯舟手裡抽了出來。
看著許硯舟毫不反抗的模樣,壞心大起。
“許硯舟,你不過就是我的一條狗,我說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白絮強調著,語氣上揚,半點也不講道理。
許硯舟默然。
白絮不滿地探出腳尖踢了踢男人的胸口:“啞巴了?”
“嗯。”
聽到這短促的回答,白絮覺得許硯舟簡直不把她放在眼裡。
她將腳尖繃著,勾起少年稜角分明的下巴,笑得刻薄又美麗。
“那你,幫我捏腳。”
許硯舟無聲嘆了口氣,但還是照做。
白絮的腳如同她人那般,精緻得不像話,恍若他一隻手就能握個完全。
腳腕也是細得他收緊手掌就能握住,皮太嫩了,嫩得像是能感受到血管脈動的痕跡。
“唔……”
少年的大掌剛一貼上來白絮就被燙得縮回了腳,可沒等她反應過來,下一秒卻被對方抓住腳腕。
許硯舟細碎的黑髮遮住了半攬眸子,客廳燈光昏暗,白絮並不能看清對方的表情。
但顯然,少年這一舉動,對於嬌生慣養又說一不二的白絮而言,是冒犯。
她動了氣,從對方手掌心將腳撤回來,又飛快踢了對方胸口一腳。
少年身形看著單薄,實際上胸口的肌肉卻硬邦邦的。
白絮這一腳非但沒把他怎麼樣,反倒讓自已痛得五官都皺了一瞬。
吃什麼胸長這麼硬!
白絮默默吐槽,眼圈紅紅。
“真是一隻沒規矩的壞狗!手那麼熱是想燙死我嗎?”
許硯舟喉結滾動,藏在碎髮下的眸子灼熱如火:“對不起,大小姐。”
白絮冷哼了一聲,恰逢白父打電話過來,這才歇了狠狠斥責對方的念頭。
……
“哎呀,過兩天就回來啦,我也想你們…嗯…好…”
……
和白父打完電話後,已經是將近半小時後。
白絮向來沒有晚睡的習慣。
只是讓許硯舟滾回自已的僕人房睡覺,才躺進了自已臥室裡柔軟的床鋪。
她將自已埋進薄毯之下,沒忍住癟了癟嘴巴。
事實上,白父和白母從小到大幾乎都快把她寵上天了。
白絮一直都是被沐浴在愛裡長大的,想要什麼白父白母都會滿足她。
尤其因為白母的身體原因,不能再孕育小孩兒,這讓白絮榮寵更盛。
可是,龍鳳胎裡夭折的“哥哥”,也一直是白父白母的心頭病。
白絮不止一次聽到他們緬懷著“他”。
有時是私底下交流時談及,有時甚至在白絮生日時,也會不自主提到,更是時常說著要是“哥哥”活著,白氏壓力也能少許多。
畢竟,白父年華不再,偌大的白氏,需要一個站得出來的未來掌權人。
白絮不明白,為什麼她不行呢?
她從小到大都不服輸,既然白父白母希望未來白氏能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那她為什麼不行?
所以她一直都在努力地提升自已。
收起了所有的天真爛漫,逼迫自已成熟,逼迫自已在外人面前進退有度,善良大方,只是為了得到所有人的喜愛和誇讚。
即便沒有出國進修,她也考進了江城大學最著名的金融系。
她時常覺得不夠。
就在她憧憬著未來時,許硯舟這樣一個定時炸彈卻闖進了她的生活。
她這麼努力,努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這樣的平衡,不能被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秘密所打破。
不…她一定不能讓許硯舟有知道一切的機會。
或者說,她不能給許硯舟奪走自已一切的機會。
一定不能。
——
翌日,白絮起了個大早。
支使許硯舟到很遠的地方去替她買早餐後,便獨自出了門。
她去了墓園。
今天,是許家夫婦的忌日。
沒有叫司機,白絮自已開車來的。
自從知道了許家夫婦是自已的親生父母,白絮每年都會在這個日子來墓園。
生恩和養恩,從來都是一個難解的命題。
可白絮並非心如木石,她對許家夫婦,有著一種既陌生又複雜的情感。
對方把自已同許硯舟做交換,雖然自私,但又何嘗不是出於愛?
可白絮也不知道,若是當年自已沒有同許硯舟對調身份,自已難道就真的會過得艱難嗎?
在得知真相之後,她讓人查了許家夫婦近些年來的境況。
才知道,在許家破產後,他們賣掉了房子和車子,一直租房打工生活。
令她意外的是,對待許硯舟,許家夫婦並沒有所謂苛待,反而還把對方當作親生兒子一樣養育教導。
這也是為什麼許硯舟長大後會這麼優秀。
一家人雖然擠在一個小房子裡,雖然揹負著沉重的債務,可過得其樂融融,無比幸福。
許硯舟前半生,除了被調換身份一事,事實上還算是順風順水。
只可惜遇到了白絮。
白絮只是靜靜在墓碑前站了幾分鐘,將手中的花放在了碑前,便轉身一步一階梯離開了墓園。
原本以許家如今的情況,連個墓地都買不起,是白絮,提前給了許硯舟一筆不菲的定金,才讓對方得以將許家夫婦好好安葬。
她扶了扶墨鏡,白色的裙襬在風的作用下飄揚出一抹弧度。
回到市中心的房子時,桌上已經有了熱氣騰騰的早餐,是自已指名道姓的那一份。
除此之外,屋內已經沒了許硯舟的身影,只是碗底留有一張紙條。
上面只簡潔地寫了幾個字:大小姐,今日請假。
這事白絮幾天前便應允了,她也知道許硯舟要去做什麼。
無非便是去墓園,祭奠他的父母。
每每這天,許硯舟都會到墓園坐上一整天。
然而白絮也有著去祭奠許家夫婦的習慣。
所以她才會一大早支開對方,然後自已先去了趟墓園。
沒有看桌上的早餐,白絮只是打電話讓阿姨今天來把家裡打掃一遍,然後又換了套衣服,收拾了一番才又出了門。
她沒有忘記,與厲伯母的約定。
同厲伯母見面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
中年貴太太穿著淡雅的旗袍,手腕上帝王綠的翡翠鐲子矚目。
只一眼看著便身價不凡,氣質高雅,面上帶著和藹的笑容。
但白絮很瞭解她,厲伯父當年身邊鶯鶯燕燕不斷,後來還是乖乖迴歸了家庭,足以可見這位厲夫人城府並不如表面看著這般單純。
特別,對方心底有著一整套嚴厲的門第之見。
見到厲夫人,白絮揚起一抹溫婉的淺笑。
她將一頭濃密的波浪卷挽成了一個格外精緻的髮髻,同樣穿著一襲白色旗袍。
看起來頗有大家閨秀之範兒,讓厲夫人見了格外歡喜。
“絮絮啊,又漂亮了。”
面對厲夫人的誇讚,白絮抿唇微笑:“厲伯母才是,風華不減,越來越年輕了。”
“就你嘴甜。”
上了年紀的貴太太最注意保養,誰不喜歡被小自已近一半的小輩誇年輕漂亮呢。
果不其然聽見這話,厲夫人笑得眉眼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