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夜上。
“喲,白大小姐,私人聚會,怎麼還把你這小跟班兒帶來了?”
金碧輝煌的包間,彙集著江城最為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男男女女或坐或半躺著,臉上皆有著酒精麻痺後的微醺緋色。
然而這群人看似推杯換盞,眼睛卻不約而同地打量著包間一角。
少有膽大的男的端著酒杯湊上去,抬起下巴以一種極其傲慢地目光注視著站在真皮沙發邊的高大少年。
他當然不是在同少年搭話,而是藉此詢問坐在少年旁邊的漂亮少女。
少女垂著稠麗的眉眼,正專心致志滑動著手裡的手機。
明明穿著價值不菲的性感短裙,頭髮也刻意做成了大波浪的造型,那張不施粉黛的小臉兒卻又顯得格外清純高冷,似乎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只光是盯著她那張被螢幕照亮的臉龐,男人便嚥了咽口水。
然而正是這一反應,卻讓站在一旁的少年虎視眈眈。
注意到少年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剝的表情,男人嘖了一聲,正打算開口罵他兩句,卻看到面前的少女驟然起身。
“時間不早了,我爸媽設了門禁。”
包廂倏爾變得安靜下來。
見少女要走,不少人下意識挽留:“別啊大小姐,這才開始沒多久呢。”
“是啊,等會兒到頂層觀景臺,還有無人機表演的。”
顯然,在場的眾人都不想少女這麼早離開。
可少女唇角帶笑,面上露出一副抱歉的神色,叫人看了難以拒絕:“爸媽在催啦,下次來白宅玩,我請大家喝我爸爸收藏的名酒賠罪啦!”
儘管知道少女只是客套,但卻沒有一個人再要求少女留下來繼續玩。
反而格外殷勤地問少女需不需要送。
“不用啦,謝謝大家的好意,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了。”
看著少女同少年一同離開包廂,眾人才漸漸恢復了方才的熱鬧。
只是時不時有夾雜著醉意的聲音傳來。
“不是許硯舟這小子是上輩子造了什麼福啊,能天天跟在大小姐屁股後面兒?”
“切,不過一個長得還算看得過去的窮小子罷了,要我說,還是大小姐心地善良才收留的他,不然,這小子早不知道死在哪個街頭了。”
“他哪能和大小姐比啊,不過是大小姐身邊的一條狗罷了。”
——
江城市中心,御水灣。
回到了自已剛搬進來沒多久的大平層,白絮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樣的聚會氛圍,她是真心不喜歡。
“小姐,您的包。”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半側過腦袋,看著斜後方替自已拎著包的男人,臉上驟然換上一副刻薄又厭惡的神色。
“誰讓你穿著沾了酒味兒的衣服進屋子的?你難道不知道你很髒嗎?”
許硯舟面無表情的那張俊臉似乎並沒有因為少女的指責而變得難堪,或者浮現出其他的表情。
他像是有些麻木,反應力卻極快。
修長的指節飛快將身上的白襯衫的紐扣一顆又一顆解開,露出精壯白皙的大半胸膛。
白絮看著他將脫下來的襯衫捏在手中,眸光閃爍,但視線卻緩緩下滑。
“你的褲子,也很髒。”
少年沉默了瞬,很快便將手移到了褲腰處。
眼看著對方就要在門口把自已剝個精光,她才伸手拿過了自已的包,轉身朝屋內走去。
沒有管玄關口的人如何自處,白絮倒是渾身都不舒服。
在夜上待了不過一會兒,身上便沾染了包廂裡各種各樣的酒氣,她向來討厭這種混雜的味道。
直到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換上家居服,這才真正放鬆了下來。
等到坐到柔軟的沙發上,先前被她扔在原地的少年已經自主收拾好了自已,又準備好了水果和紅酒。
這是白絮的習慣。
到了晚上,她便喜歡待在家裡,靜靜地享受著夜晚的時光。
偌大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不遠處的江景,霓虹燈光閃爍,將夜色渲染得美輪美奐。
但她無心欣賞風景,只是看著站在不遠處的許硯舟微微皺起眉頭:“怎麼穿的這件衣服,不是讓你以後在家都穿那一套嗎?”
白絮說的,是她專門為許硯舟訂做的一套男僕裝。
沒錯,許硯舟,是她的僕從——是她指名道姓要進白家的專屬僕人,只服務於她一人。
而對方,也正是這個小世界的天道之子。
她如今扮演的角色的身份,是江城第一首富白天成的唯一千金白絮。
但很可惜,明面上,她是江城豪門圈裡人人敬羨的白家大小姐,可就在她成年的那天生日,她才知曉,自已只不過是一個調包進入白家的假貨。
而真正的白家血脈,其實是當初被掉包的許硯舟。
二十多年前,白家和許家都只是江城的普通豪門,兩家往來也不算親密。
但緣分就是如此奇妙,白家夫人和許家夫人竟然同時懷孕,並且還是在同一家醫院待產,甚至連生產期都是同一天。
原本,白家夫人懷的是龍鳳胎,可是由於一些原因,肚子裡的兩個孩子只活下來了一個。
那個活下來的,便是如今的許硯舟。
而為什麼如今白家的唯一繼承人會是白絮呢,還是因為她的親生父母動了歪心思。
當年許家生意場上失利,不僅瀕臨破產,還欠下了一大筆外債。
她的父親許亞和母親祝思雯不想讓她一出生便過上被討債的生活,於是便提前買通了當時在醫院的接產大夫,來了一出狸貓換太子。
原本存活下來的許硯舟被調換成了白絮,白絮搖身一變成了白家千金,而許硯舟則被徐亞和祝思雯帶著回了許家。
因為龍鳳胎只存活下來一個,白夫人的身體也因此受到了極大的損害,所以後來也一直沒有再要孩子。
白絮在白家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如果沒有成年禮的那場意外的話。
當時,許父許母雙雙出了意外,彌留之際竟然暗中叫人來喊自已偷偷去見他們最後一面。
白絮那時才知道,自已的親生父母,不過是這個城市裡的一對普通工薪階層的夫婦。
而原本應該在白家享受繁華的,是被換到許家的許硯舟。
隨著許亞和祝思雯的雙雙離世,白絮原以為這個秘密永遠沒有被揭開的機會,可誰曾想,命運就是那樣的捉弄人。
也許是出於愧疚,許父許母也不曾虧待許硯舟,在一番悉心栽培之下,對方顯露出不同於同齡人的聰慧和成熟。
而就是這樣一個父母雙亡學業卻無比優秀的許硯舟,竟然在白天成作為投資人進入江城大學演講時,被他看上了眼。
白天成決定資助許硯舟,更打算畢業後將許硯舟招攬進白氏集團。
這可讓白絮慌了神。
她怎麼會允許這個藏了十二年的秘密被揭開呢?
許硯舟無異於一個定時炸彈,她絕對不能讓對方進入白氏。
最安全的法子,便是將對方鎖在自已身邊,讓自已監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所以白絮仗著白父白母的寵愛,直接將許硯舟給“要”了過來,點名要對方做自已的私人管家。
說著是私人管家,可白絮顯然只把對方當成自已的僕人,更難聽一點,許硯舟,不過是她的一條狗。
許家破產後的外債一直沒有還清,這樣一個重擔壓在尚在大學的許硯舟身上,無疑壓力巨大。
所以面對高額的聘請費用,許硯舟還是答應了。
只是合同簽訂後,他完全沒想到,外界紛紛誇讚清純善良的白絮,私底下竟然這樣的刻薄又惡毒。
面對白絮的質問,許硯舟不慌不忙,似乎有些無奈:“大小姐,那件衣服前兩天被您用剪刀剪掉了。”
是嗎?
白絮這才想起來,前兩日因為自已氣不順,將紅酒潑到許硯舟臉上,那男僕裝自然也就染上了酒漬。
看著許硯舟無波無瀾地要將衣服拿去洗了,她愈發生氣,便直接將那衣服剪了個稀巴爛。
許硯舟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似乎白絮如何作妖,對方都只是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
這讓白絮無比的厭惡。
她迫切地想要撕開許硯舟的假面,看到對方露出那種乞求或是求饒的表情。
很可惜的是,至今她仍未成功過。
見少年有了正當理由,白絮沒好氣地抿了抿唇。
她指了指桌上的葡萄:“為什麼沒有剝皮?難道你是想讓我直接啃葡萄皮?”
面對白絮的找茬,許硯舟習以為常。
只是看著少女兇巴巴的表情,他微微嘆了口氣。
格外順從地走到茶几邊單膝跪地,任勞任怨剝起了葡萄來。
白絮單手撐著下巴,見狀才滿意地收回了視線,刷起了社交軟體。
不過一小會兒,就看到方才宴會上不少人給自已發了資訊。
她一條都沒回,反而點進了白父的對話方塊。
十分鐘前,對方還在問自已在這邊住著習不習慣,問什麼時候回白宅。
這套大平層是白父送給自已的成年禮物之一,白絮在知曉自已並非白家親生後,時不時便會到這邊來小住。
好在因為這個地方離江城大學比較近,白父白母只當是她為了方便。
沒錯,知曉了許硯舟才是白家親生的兒子,白絮當即放棄了申請去國外留學的的念頭,轉而一同進了江大。
這事也是白絮無比討厭許硯舟的原因之一。
她認為正是因為許硯舟的存在,才讓她處處受限。
不過好在現在對方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倒沒了作妖的可能。
不消一會兒,一盤葡萄便被許硯舟剝完了。
看著晶瑩剔透的果肉,白絮微微抬起下巴。
“這果肉被你的手碰過了,太髒了。”
許硯舟聞言仍然是那副古井無波的神色,像個在寺廟裡修行已久的僧人那般無慾無求。
若不是知曉對方以後的雷霆手段,白絮還真就以為對方這樣的淡定了。
不出意外,許硯舟同樣討厭著自已。
可是對方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所以白絮也就當不知道。
她看著少年一副打算將葡萄拿去倒掉的打算,冷笑了聲:“這樣的葡萄,在白宅,都是給福福吃的,現在福福不在,就賞給你吃了吧。”
福福是白父在白絮小時候養的一條杜賓,性格乖巧,平日裡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
即便如此,將人比做狗,也是對人的極度侮辱。
白絮平日裡在其他人面前表現的都是一副進退有度溫和有禮的模樣,圈內誰人見了都會尊稱一聲大小姐。
只是在許硯舟面前,才會露出獠牙,釋放自已壓抑在心底的惡意。
許硯舟愣了瞬,眉眼微垂,並沒有動作。
但這副模樣卻激怒了白絮。
她仗著自已坐在沙發上的位置,直接伸出白嫩的腳尖踢了踢男人的肩頭。
“怎麼?連我的話也不聽?”
不輕不重的推阻感從肩頭襲來,轉瞬即逝,夾雜著一絲酥麻。
許硯舟盯著那隻白得發光的腳,眼底閃過晦暗。
然而白絮卻絲毫沒有察覺,只是催促他快點把葡萄給吃掉。
許硯舟壓抑著眼底翻滾的情緒,將盤子裡的葡萄一粒一粒挑出來吃了個乾淨。
看著他吃完後白絮還不滿意,又讓對方把杯子裡的紅酒也喝了。
許硯舟一一照做。
等到對方收拾完了,白絮才靠在沙發背上,示意對方上來給她揉肩膀。
感受到肩膀處得到放鬆,白絮這才歇了挑他刺的心思,只是一心一意繼續翻看著社交軟體。
許硯舟手下力道輕柔,但微微低垂的眸子卻將少女整個打量了個遍。
呵,他是髒狗?
真是嬌弱又矜貴的大小姐,他很期待,被髒狗步步逼進“籠子”的大小姐,會不會覺得自已也被弄髒了?
視線下移,許硯舟的目光鎖定在少女手中的螢幕上。
大小姐已經盯著這條看了十多秒了。
是一組九宮格照片,甚至還有一條長長的文案。
照片中的男人,長相帥氣,氣質矜貴,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襯衫,卻足以看出出身不凡。
這人許硯舟不陌生,正是江城厲家的小少爺,厲池嶼。
也是白絮的青梅竹馬,更是“白絮”的暗戀物件。
只是此時書卷氣息濃厚的男人身邊竟然有了一個長相甜美可愛的女孩兒,想表達的意味明顯。
這顯然是一條官宣的朋友圈。
半晌,白絮幽幽的聲音響起。
“許硯舟,你說,這照片裡的女人,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