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暗處觀摩許久,蚩佶自然看到這粉衫男人不過揮手間就將那大蟒粉碎的能力。
他頗為忌憚地看了眼男人,又將不甘的目光鎖定正被男人隨意捏在指尖把玩的滄瀛玉。
“閣下如果喜歡這塊玉,可否待我們處理完私事?這玉也不是啥值錢的東西,於我們而言也不重要,大可以送給閣下。”
蚩佶在說這話時,喉頭髮緊。
這玉當然重要,他幾乎花了大半身家才從地下拍賣場買下了這東西,可是比起性命,顯然用這塊玉做個置換比激怒男人要划算許多。
但景峪只是將手中物件兒輕輕一捏,流光溢彩的寶石便變成了磷粉紛紛揚揚往下灑落。
“你!”
蚩佶見狀幾乎目眥欲裂。
景峪對他肉疼又憤怒的神色視若無睹,反而還添油加醋點評道:“這東西,確實不值錢。”
蚩佶算是看明白了,這男人此舉顯然對白絮二人有維護的意思。
他沉下臉,垂在身側的拳頭狠狠攥成一團,乾脆挑明:“閣下是想要救這二人?”
景峪沒有回答,只是視線透過鬱鬱蔥蔥的枝葉縫隙看向被包圍在正中央的白絮。
少女扶著比她高了近一個腦袋的男人,看起來稍顯吃力,雖然那張臉仍然沒什麼表情,可眼神卻不會騙人。
那雙稠麗的眸中,偶爾洩出來不安和害怕,雖然很好地被掩藏在鎮定的外衣之下,可就是這樣的幾瞬,讓景峪生出一種獵物進入領域的錯覺。
這是他過往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已,想要將少女擄過來,露出尖銳的獠牙和可怖的佔有慾,只希望看到少女為此顫慄的害怕模樣。
想擊碎她的清冷假面,只會縮在自已懷裡瑟瑟發抖。
光是想著,一股邪火便不受控制地遍佈全身。
白絮對視線向來敏銳。
她似乎察覺到了某種幾近覬覦的視線打量似的舔舐著她的眉眼,再緩緩下滑……
凝神朝著去而復返的狐妖身上看去,卻只能看到對方被枝葉遮擋了大半的一截下巴。
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景峪會突然回來,對方這副架勢,看起來也像是要管這樁事的模樣。
難不成…宴卿雲面子這麼大?
或者這狐妖知曉了宴卿雲的真實身份,所以打算要護佛護到西?
白絮越猜越覺得自已真相了。
但如若景峪從這幾人手中救下她和宴卿雲,倒也是一件好事。
白絮本來就為蚩佶手中的滄瀛玉發愁呢,此刻毫不費力就被景峪給捏碎了,她暗暗鬆了口氣。
蚩佶見男人不回應他,只皺起眉頭,打算講道理:“閣下有所不知,這兩人前段時日到蠱境擄走了我的新婚夫人,還想潑髒水說我的新婚夫人是妖怪變的,我如今找這二人,也不過是想要問出我妻子的下落,閣下……”
“問下落?”景峪不緊不慢打斷他,拂了拂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煙塵,一雙狐狸眼微微上挑卻無半分情緒,“可我怎麼聽到,你的這幾位同僚,想把人道長擄回去欲行不軌啊?”
“這……”
景峪語氣淡淡的,卻暗藏殺機。
蚩佶看了眼先前穢語不斷的幾個人,自知理虧,卻也硬著頭皮解釋:“我只是想找到我的妻子,並無其他想法,還望閣下理解。”
蚩佶有沒有想法景峪並不關心。
只是若是白絮落入這幾人手裡,大機率沒什麼好下場。
在很多人類的眼裡,漂亮,是原罪。
漂亮,又沒有反抗的力量,更是罪惡產生的催化劑。
人類貪婪、自私,當然,也怕死——
“啊——”
“呃——”
誰也沒看到男人是如何動作的,只不過瞬息之間,地面上原本將白絮二人團團圍住的幾人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摜飛,然後狼狽地被束縛在了男人原本靠坐的樹的枝幹間。
景峪悠悠然飛到白絮二人身旁,好整以暇地盯了眼白絮些微錯愕的表情。
視線微轉,此番看到不省人事的男人幾乎整個人都快貼著白絮,景峪輕輕皺起眉。
莫名的,有些煩躁。
指尖輕揮,只看到原本沒什麼生氣的男人便有了幽幽轉醒的趨勢。
白絮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只是看了眼在樹幹上動彈不得的幾個人。
“多謝。”
不論如何,景峪都算是她和宴卿雲的救命恩人。
景峪微微勾起唇:“我從不輕易出手幫人。”
是嗎?
白絮聽見這話微愣。
她莫名地有些侷促,正琢磨著自已錦囊裡有沒有什麼靈藥靈寶什麼的可以作為答謝送給對方,卻看到景峪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只是空氣中幽幽傳來男人的聲音:“救命之恩,當以一個要求作易,至於此要求是什麼,日後有緣我再來取。”
“束縛之力只有三個時辰的時限,要離開儘快。”
交易?
白絮眼眸微轉,看向空空蕩蕩的四周,又看了眼樹上被束縛作一團的幾人,抿了抿唇。
當即捏了個術法加快腳步離開了此處。
早知景峪並不是什麼不求回報做好事的人,更何況此事確實是自已理虧。
和狐妖的交易,該不會是要把自已也變成狐妖吧?
無礙,反正她也只是為了完成任務才到這個小世界裡,等那狐妖想起來向自已討報酬,估計自已早已不在了。
“師父。”
思索間,自已扶著的人竟然醒了過來。
白絮停下腳步,斂了神色,收回手。
宴卿雲站穩,揉了揉還有些鈍疼的額角,黑眸裡有些微的煩躁。
身上受的傷應當是已經被那狐妖療愈了,甚至體內靈力也變得格外充盈。
早知道那狐妖會往這邊走,宴卿雲算是賭了一把。
這樣受制於人的感受,實在很陌生。
只是……
他看向沒什麼表情的白絮,微微垂下長睫,掩去眸中情緒:“師父,是弟子武藝不精,給師父添麻煩了。”
醒了就好,也省得自已一路拖著走了。
白絮側過身:“無礙,你為了引開碧晶靈蟒,不惜以身涉險,此事不怪你。”
如果不是宴卿雲此舉,白絮毫不懷疑他們幾個人都會被那靈蟒一口吞進肚子。
“走吧,去與其他師弟師妹匯合。”
折騰了半晌,季窈都沒把救兵搬來,白絮毫不懷疑對方也許因為自已在,壓根兒就沒想著幹這事。
只能和宴卿雲照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沒想到,剛越過小山丘,走到那碧晶靈蟒原先的洞口前,就和姍姍來遲的季窈一群人撞了個正著。
跟季窈一起的,不僅有許非翎幾人,還有朱雀宗一群人。
“大師姐,你們…沒事吧?”
季窈看著白絮站得好好的模樣,神色間有些驚訝。
尤其對方身旁的宴卿雲,竟然完好無損。
這怎麼可能?
事實上,季窈有想過拖延一會兒時間,最好等那靈蟒將白絮吃得骨頭都不剩了,然後她們再過去。
可祝星庭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路上心神不寧,不僅催促她加快腳步,更是用了好幾個宗門的傳音符提前聯絡上了許非翎幾人。
還有秦禮,明明都快暈死過去的模樣,卻強撐著想要去給白絮搬救兵。
這對於季窈而言是一個不太妙的訊號。
向來在宗門內,這些人只有圍著自已團團轉的份兒,白絮只會是自已的陪襯,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樣的境況竟然顛倒了過來。
她如臨大敵……
不過好在,許非翎那邊也遇到了麻煩。
他們正在合力對抗一頭玄階妖獸,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祝星庭的傳音符。
所以在季窈暗中裝虛弱的磨磨蹭蹭下,雖然他們找到了許非翎又帶著眾人一起回頭來尋白絮二人,可終歸是費了許多時間。
原以為,白絮必死無疑。
可沒想到,對方不僅好好活著,更看起來跟沒事兒人一樣。
白絮沒空搭理對方心裡那點小九九,不鹹不淡嗯了聲。
倒是許非翎有些詫異地看了眼白絮二人,突然就有些懷疑。
“你們遇到了天階碧晶靈蟒?”
白絮經對方一提起,這才暗暗看了眼身後的洞口。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點了點頭。
又對宴卿雲說道:“既然這碧晶靈蟒是你想辦法解決的,那它洞中的寶物自然歸你。”
天階靈獸的洞穴,想來寶物應該無數。
蛇性冷,這洞中靈寶大抵和宴卿雲也有幾分契合。
雖然殺死碧晶靈蟒的是景峪,可也算是宴卿雲的一樁機緣。
更何況,是宴卿雲用命救下了幾人。
論理,這寶物也該他拿著。
“大師姐,你的意思是,碧晶靈蟒已經被解決了?是宴卿雲解決的?”
季窈第一次驚訝質問出聲。
不只是他,周圍一群人都對宴卿雲投射去驚訝和錯愕的目光。
那可是天階妖獸!
他們一群人對抗一頭玄階低等妖獸都已經精疲力竭,更何況天階妖獸?
莫非,這宴卿雲扮豬吃老虎?
宴卿雲明白白絮這是在幫自已,這天階妖獸的巢穴,堆砌著靈寶無數,原劇情裡,因為身受重傷,他並沒有拿到妖獸寶物。
反而是因為自已引開妖獸從而逃過一劫的季窈偷偷溜回去將這些寶物搜刮一通。
那妖獸還因此記上了自已一筆,如若不是因為出秘境及時,自已差點就把命交代在了裡面。
他看了眼人群中部分盯著偌大的洞口的人,特別是季窈,看起來像是準備說些什麼。
只垂眉說了聲多謝師父,不給人說話的機會便直接進了洞穴。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白絮這才看向季窈,模稜兩可說了句:“算是吧。”
“這…清陽宗真是人才濟濟啊…”
“聽說這宴卿雲是清陽宗宗門大選的頭首,天賦卓絕,沒想到他竟然連天階妖獸都能降服,真是令人咂舌。”
“是啊……”
朱雀宗見此情形,有豔羨有欽佩,卻也沒人想進山洞跟宴卿雲搶奪寶物。
到秘境歷練的,也許有搶奪他人靈寶的,不過那也都是少數。
畢竟,在裡面和人起衝突絕對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
沒準兒上一秒為了奪寶貝爭得傷痕累累筋疲力竭,下一秒就被秘境中的妖獸一口吞進肚子。
又有誰不惜命呢?
更何況,朱雀宗和清陽宗的掌門交好,早已透過氣,他們是盟友關係。
沒道理破壞這和諧的氛圍。
這也是白絮放心的地方。
至於季窈。
她被白絮帶著些許打量和質問的眼神盯著,莫名就有幾分心虛。
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已想說的話。
白絮看了眼顯然沒受什麼傷的許非翎幾人,本來就納悶兒為何他們來得這樣慢,只一看到季窈有些躲閃的神情便明白了一二。
她神色冷了幾分,只是意味不明說道:“多謝各位前來相助了,若非我們師徒二人命大,很可能會命喪於此,只是此番害大家白跑了一趟,白絮在此深感歉意。”
“誒,可別,”石蠻擺擺手,“白師妹無礙便好,這天階靈蟒被你徒弟解決了也是好事,沒了一隻天階靈獸,咱還放心許多。”
“是啊!白師姐,別在意!”
在場眾人見白絮道歉,紛紛搖頭。
一個甦醒的天階靈獸,若是放任對方在這秘境中,沒準兒會有無數進來歷練的修士會命喪於對方口中。
現在被解決了,他們反倒鬆了一口氣。
白絮點點頭。
她看向臉色有些差的季窈,微不可察的勾唇。
事實上,這話她是故意說的。
季窈的心思,她也能模模糊糊預料個大概。
就怕對方道德綁架,說這麼多人就為了過來救她,她應該說服宴卿雲將靈寶分出來一部分。
感覺自家宿主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的小二驚訝臉:【宿主大大,你也太神了吧?】
這還真是季窈能幹出來的事。
“嘿嘿,我在肥皂劇裡看的。”
白絮面無表情,心底卻羞澀地扭了扭。
就憑季窈想拖延時間搬救兵的小心思,白絮便不想對方佔到什麼便宜。
危機解除,白絮仔細端詳了眼四周。
只建議他們可以在此處駐紮。
這洞穴裡有天階妖獸的氣息,可以規避許多危險。
正好又有一片相對開闊的草地,出了林子不遠處便是小溪。
似乎是一個不錯的紮營地方。
許非翎幾人自然不與他們一道,只是確認幾人沒有什麼大礙後便還是順著來時的路回了另一邊。
只是給了白絮一個傳音玉牌,表示下次有危險可以用此物聯絡。
看著和先前白絮交給自已的傳音符文別無二致的符牌,一旁的祝星庭這才想起來季窈一開始將傳音符文要過去,自已便忘了這事。
一開始季窈說可以同時聯絡二師兄他們,祝星庭便將符文給了她,自已則用低一階的符文進行傳音。
可是沒聯絡上許非翎他們,他便把此事忘了。
正打算說此物好像在秘境中不起作用,沒想到季窈卻將不知什麼時候有了裂紋的傳音符文從袖間取出來。
對著許非翎說道:“太好了大師兄,原本大師姐給了我們一塊傳音符文,沒想到這塊符文竟然是壞的,這下我們傳音便不成問題了。”
祝星庭愣了瞬。
那傳音符文,是壞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