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聽見宴卿雲說白絮修為突破,季窈當即一口咬定他是在說謊。
她下意識轉過頭看了眼季嘯,對方也是一副狐疑的態度。
自已同爹提前商量過,白絮久未突破脾氣詭譎,極有可能是生了心魔的緣故,更何況,自已在藏書閣看她翻閱伏魔寶卷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她將視線轉移到宴卿雲身上,不自覺帶了幾分審視的意味:“你們師徒二人,合起來騙諸位長老是吧?”
白絮倒沒注意季窈的神情,反而疑惑,自已突破一事格外隱蔽,宴卿雲是如何知曉的?
逐印長老聽見這話頓時打消了幾分疑慮,只是向白絮問道:“既然你的徒弟說你有所突破,是否有此事啊?”
白絮收回思緒,恭敬應答:“不過只是突破了一小階,弟子先前瓶頸遲遲未破,師父一直知曉此事,只是勸弟子切不可急躁,平日功法修習也不可懈怠,如今終於突破瓶頸,還沒來得及告知。”
修仙之人,遇瓶頸也是常有的事。
雖然白絮因為瓶頸的緣故,幾年來都不曾突破,讓清陽宗上下長老弟子頗有微詞。
畢竟,當初白絮也不算是什麼資質平平之輩,只是往後卻越來越平庸了。
倒是逐印長老想起來百里蒼燁收白絮為徒的初衷。
他探出一抹神識查探了番,果不其然原本一直在八重地階的白絮,此時修為已經上升至了八重玄階。
確認此事後,逐印長老神色漸緩:“有突破是好事,這幾年,你修習也不曾落下,既是如此…”
“心魔一事,想來,也應是空穴來風了。”
沒想到白絮竟然真的就在短短几日獲得了突破。
季窈難以置信,她瞪著眼睛在白絮身上看了好幾眼,這才琢磨過來自已此先猜測錯誤。
可即便白絮有了突破,但秦禮也確實說傷他的是一手執弓箭的紅衣女子,清陽宗上下,除了白絮還有誰呢?
“那看來是弟子誤會了,”季窈反應迅速,連忙挽尊,“可秦禮確實和弟子說他是被一紅衣女子執弓箭所傷,還請逐印長老一定要找出真兇,替弟子們做主啊,敢在清陽宗地界動手,此隱患不除,難免人心惶惶。”
站在白絮身側的宴卿雲端詳了眼季窈,對方神態肯定,並不像是胡編亂造出個理由來汙衊白絮。
那這件事…看來就有趣了。
白絮手中正握著宴卿雲送來的弓箭,如今局勢明朗,她不緊不慢將弓箭微微舉到眾人面前:“此靈寶,名喚麒麟之玥,是授牌大會後,師父贈予我的天階法寶,前些日子此物我確實交予了…阿雲保管,不過,我知曉空口無憑,既然你的弟子是被我的弓箭所傷,那可否描述一下傷勢?”
季窈輕輕皺眉,轉頭看向季嘯。
季嘯接收到自已女兒的視線,解釋道:“秦禮的傷,是我所驗,腹部兩寸是為弓箭創口,只是可能反應過來用靈力格擋了一番,才沒被穿透身體。”
“那便對了。”
白絮微微點頭。
“什麼對了?”
見眾人都看向自已,白絮輕咳了一聲:“麒麟之玥,以靈氣注入,弦滿弓出,是靈力傷害,創口不可能呈弓箭傷,再者,此法寶穿透力極強,以秦禮的修為,似乎擋不住一箭吧?”
這弓箭白絮一次都還沒使用過,其實真實的傷害如何她也不太清楚。
可既然是注入靈力,她是火系靈根,被她的靈力所傷,只怕腹部只會燒成焦,怎麼可能會留下弓箭所傷的創口呢?
逐印長老看了眼弓箭,點頭表示肯定:“沒錯,這弓箭正是此先我同蒼燁一起在秘境之中所得,季長老,你既說是弓箭所傷,會不會是其他人所為?”
顯然,逐印長老已經排除了白絮的嫌疑。
即便白絮因為修為和天賦的原因廣遭詬病。
可對方平日裡的勤勉也都有人看在眼裡,若要說她殘害同門,此事顯然不能妄下定論。
既然白絮也沒有心魔,她又有什麼理由去傷害自已同門的弟子呢?
季窈沒想到白絮竟然三言兩語就洗清了身上的嫌疑,不由得心頭迸發出一陣不滿。
她很堅信自已弟子所言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可宗門上下只有白師姐你愛穿著一襲紅衣,秦禮說分明看見那人身形和你極其相似,清陽宗自古以來便沒有邪魔外道存在的痕跡,能傷他至此的也只有內門弟子,難不成,是我弟子自導自演不成?”
季窈有理有據,卻提醒了白絮。
自導自演?
倒也不排除這個可能。
畢竟,白絮目前為止,已經在季窈二人面前提點了對方几次關於心魔的事情。
難不成,秦禮正是因為知曉了白絮知道他有心魔一事,才自導自演了這一出?
既然整個宗門裡,能夠傷秦禮的,除了長老便是內門弟子,那又有誰會在此時給秦禮一擊呢?
看季窈的反應,對方也是真真正正認為此事與自已有關。
白絮能看出來,季窈並不是在說謊或者說故意朝自已潑髒水。
看來,此事另有隱情。
沒有忘記在之後,秦禮會因為心魔走火入魔。
白絮思索著要不要將此事告知逐印長老,讓長老們來定奪此事……
可心魔一事,既然有解決之法,又何必將人趕盡殺絕呢?
更何況,她也深受其害,自然知曉並不是弟子本身就想要受心魔之苦。
秦禮之所以會患上心魔,主要還是因為幼時經歷導致的。
白絮有些糾結。
誰知身旁的宴卿雲突然開口:“既然此事事關宗門上下安危,不如,我們一同前往看看秦禮究竟是被何人所傷吧?”
既然只有季嘯長老一人所言,還不如讓諸位長老都前往,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宴卿雲此話一出,逐印長老這才發現,季嘯長老和季窈二人急衝衝把諸位長老叫來,他們也都還沒來得及去看秦禮傷勢到底如何。
這麼一會兒時間,都只顧著問白絮了。
到底是有些說不過去。
逐印長老認為宴卿雲建議在理,便向季嘯看去:“是啊,季長老,既然秦禮是被人所傷,不如再檢查一番,也許,能獲得什麼其他的線索?”
“看便看吧,是我老頭子技藝不精,既然如今有其他幾位長老見證,也好過我一人之詞。”
季嘯對此也沒有異議。
原本聽秦禮說起此事,他還格外的不忿。
畢竟,這白絮“猖狂”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如今竟然更是公然挑釁到他女兒頭上。
可經過這一會兒功夫,他也明白了過來。
顯然,他們猜測有誤。
白絮不僅沒有心魔,甚至連修為都有所長進。
秦禮受傷一事不是作假,既然不是白絮所為,季嘯也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一群人就這樣浩浩蕩蕩趕往了秦禮所在的居所。
秦禮本臥床靜養,如今看著一群人進入殿內,不由得面露疑惑。
更是在看到人群中那抹鮮豔的紅裙時變得格外慌亂。
怎麼回事…不是說在銀暉堂作審嗎?
“秦禮,”季窈同季嘯在床榻邊停下,看向已經掙扎著坐起身的秦禮,對方神色蒼白,一看便是傷勢不輕,“如今幾位長老都在,你只把昨晚發生的事再細細道來,自有逐印長老替你做主。”
秦禮這才反應過來,定然是在銀暉堂的時候沒能給白絮定罪,他們才到自已寢居這邊來。
可……此事原本就只是他兵行險招。
當初白絮明裡暗裡提點幾番,顯然是知曉他有心魔一事。
季窈在藏書閣撞見對方翻閱有關心魔的書籍,他就在狐疑,是不是因為對方知曉什麼,所以才去查詢相關的卷籍。
後來經過季窈與季嘯你一言我一語的猜測,他才想起來,莫非白絮自已本身都有心魔。
畢竟,對方几年未曾突破一事過於奇怪。
更是脾氣古怪,不得宗門上下師兄師弟喜歡。
所以,為了不讓自已有心魔一事敗露,他才出此下策。
知曉蒼燁掌門近日不在宗門,白絮孤立無援,更有季窈和季嘯從中煽風點火,只怕白絮有苦難言。
可沒想到,白絮不僅好好地站在原地,看向他的視線還帶著似有若無的審視。
這令他有些慌亂。
他原以為……
白絮在宗門的風評足夠差,所以才導致他出此下策。
可沒想到,季窈和季嘯竟然沒能將其定罪。
如果被長老們知曉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更何況他還有心魔…那清陽宗還有他的容身之地嗎?
逐印長老利用神識淺淺探查,果然秦禮身上所受傷害是被弓箭所傷。
但這弓箭也並非火系靈力,而是極其普通的弓箭。
難不成,是宗門裡有了潛伏的危險?
“秦禮確實是被弓箭所傷,只是並非被火系靈氣所傷,看來,白絮並不是傷他的人,”逐印長老摸了摸鬍鬚,“你可有看清傷你之人的面容?”
秦禮感受到有一股強大的靈氣輕柔地在自已身體表面拂過,即便知曉那不過是某位長老的神識,只是為了探查自已身上的傷痕,也不免僵硬了身軀。
他沉吟了瞬,說道:“弟子並未看清那人面貌,只恍惚瞥見那人穿著紅裙,手執一弓。”
“看來,清陽宗上下須得戒嚴一番了。”
能夠在清陽宗內門弟子眼皮子底下傷了對方,沒準兒是鎖妖塔出現了問題。
此傷顯示出箭之人法術並不算高強,否則,秦禮也不會是隻受下這皮肉之苦。
季嘯聞言微愣:“逐印長老這意思是,鎖妖塔有誤?”
“不排除這種可能,我清陽宗人才濟濟,各個風光霽月,說起來,能做出此事的,本就不會出現在內門弟子之列。”
逐印長老言之鑿鑿,顯然是在護著白絮了。
他向來對宗門鞠躬盡瘁,對白絮也不過是偶有微詞。
畢竟,穿著紅衣在宗門招搖、修為又不曾有長進,任誰看了,都會有意見。
更何況是思想頗為傳統的他?
如今茲事體大,也不能斷斷就懷疑了自宗子弟。
“非翎,你吩咐下去,派幾個弟子在宗門四處搜尋一番,看有沒有妖氣。”
許非翎原本就靜靜候立在一旁觀察事態發展,甫一被點名,恭敬頷首:“弟子領命!”
“宗門出了此事,我也有一定的責任,如今掌門不在,宗門上下事務我都有監督之職,季窈,你隨後去找藥老多拿幾瓶適合恢復的丹藥,秘境開啟在即,不能出岔子。”
眼看著此事就要被這樣囫圇過去,一旁的宴卿雲看著軟榻之上暗自鬆了一口氣秦禮,眼底閃過暗色。
“諸位長老,我看秦禮師弟似乎,身體有異啊。”
宴卿雲聲線不高不低說了這麼一句,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可此話一出,榻上的秦禮表情僵硬。
“是嗎?”
逐印長老不疑有他,只是看向宴卿雲又看向秦禮:“有何問題?”
宴卿雲正打算建議長老深入檢查一番,沒想到白絮突然開口:“秦師侄看起來面色蒼白,許有些內傷,我這裡有些養元丹,服用之後對修為也有裨益,如果秦師侄不嫌棄的話,便收下吧。”
她說著將手中丹藥瓷瓶放在了床邊的矮櫃之上。
此事如此便了了。
只是宴卿雲對白絮打斷自已一事頗有些疑惑與不滿。
二人回了清梧殿後,白絮才將宴卿雲叫到了殿內。
“你今日前來幫為師解圍,為師很欣慰,這弓箭…也多謝你代為保管了。”
宴卿雲自然不覺得此事有什麼。
只是他神色微冷,顯然有些不開心。
“師父,弟子有些疑問。”
白絮挑眉,似乎預料到了他會問什麼,只說道:“什麼疑問?”
宴卿雲沒有藏著掖著的習慣。
秦禮眉眼間暗藏陰鬱,只要稍加往內探查,在場眾人就能發現對方的秘密。
為什麼白絮會突然阻止自已?
他疑惑著也就問了出來。
白絮負手而立,背對著宴卿雲,突然輕聲問道:“秦禮的秘密,你指的是什麼?”
宴卿雲直言:“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