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之沒有關上汽車前面的兩扇窗，風從窗子裡湧進來，吹著他的頭髮全都往後面飛去。

現在透過車子前面的玻璃，可以看到萬家燈火，似乎也能期待明天，但他的心裡，卻亂如麻。

其實事情似乎也沒有嚴重到要分開的地步，但他還是做了這樣的決定，似乎也像是在逼賀輕影一把。

逼她面對她不願意面對的，也讓她看到他滾燙的心。

剛才從那裡離開，竟像夢一樣，也從三言兩語演化為開啟門離開的地步。

一定是最近的煩心事太多了，所以面對賀輕影的時候有些沒收住，說出的話也過分了些。今晚，他明明是想和賀輕影過一個美好的夜晚的，但最後，還是搞砸了。

風好像也變冷，刮在臉上，似乎還有些疼。

顧言之停下車，站到路邊，失神看著夜晚下的城市，燈光，和巨大的影子，一面照耀他，一面又吞噬他。

他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從前總去的地方，現在似乎也可以回去看看了。

……

半小時後，酒吧內。

顧言之眼神迷離，看著侍者為他倒酒，那酒瓶中流出的細細的水流，一點點注入杯中，酒吧內的燈光照耀著酒水，好像一瞬間，酒水也被染上鮮豔的顏色。

顧言之拿起酒杯，把酒水全都倒了下去。

腦子裡還是很亂，不時想到賀輕影的眼眸，又好似看到賀輕影明晃晃的笑容。

好似連線現實和夢境的軌道，只能放得下賀輕影的眼眸和笑容。

周圍忽然有了嘈雜聲，又很快歸於沉寂，短時間的變化，甚至讓人心底發出疑問。顧言之看過去，模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不太清楚，那人好似醉了一樣，東倒西歪，卻仍在堅持向這邊靠近。哦不對，不是那人站不穩，只是他太醉了。

不一會兒，那人走了過來。

那人湊得很近，氣息也噴灑到顧言之臉上，他伸手推了一把，隨後，一捧涼水落到了他臉上。

水珠鑽進衣服裡，又向下滾去，身上的熱意好似散去，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但顧言之想要的，就是那種醉醉的，好似要沉溺的模糊感。

顧言之皺眉，罵道：“誰啊，好好地潑什麼水。”

下一刻，身側有笑聲響起起，“不潑水，你得醉多久。”

這聲音也有些熟悉。

顧言之扯扯嘴唇，發現現在確實能看得清眼前的東西了，不是剛才模糊的樣子了。

他轉頭，看向身側的人。

第一眼，羅故？

第二眼，不對，怎麼可能是他。

第三眼，好像真的是羅故。

顧言之反應過來，“不是說以後不聯絡，你怎麼來了？”

現在的他，全然忘記以往和幾個朋友在這邊喝酒的事了。

羅故聽到這個，一下笑出來，“你覺得我刻意來找你？你喝酒，把腦子喝傻了？”

顧言之想了想，又不得不承認，這個時間點，羅故來是很正常的事。倒是他，自打再次遇到賀輕影，不怎麼來這裡，現在忽然來了，竟有些刻意要見哪個人的懷疑了。

他來這裡就是想喝酒，半點要見誰的意思也沒有。

顧言之抓起酒杯，還想再喝，又被羅故握住手腕，“你要是再喝下去，我可不保證你會把你送回去。”

羅故控制著顧言之的手腕放下酒杯，又不緊不慢拿起另一個酒杯，輕輕喝了一口，“還記得我當初和你說的是什麼吧？我早就說過，你們不合適，你還不聽，現在明白了吧。”

顧言之沒吭聲。

其實說他和賀輕影吵架，又不太對，他們之間，更像是有些小小的矛盾。而這個小小的矛盾，他會很好解決的。

所以羅故說的話，他不會放在心上的。

“不說話，是不同意我說的？”羅故又喝了一口酒，抬起手向前面招了招。

其實顧言之信與不信都和他沒什麼關係，反正他就是堅決認為，顧言之和賀輕影不會走到最後。

他也不知道，顧言之是否清楚和賀輕影存在的問題。不過現在，他似乎可以提醒一下。

“羅故，我和小影，是有一點矛盾，但這不會影響我和她繼續走下去。”顧言之的語氣，近乎篤定。

在他看來，他和賀輕影的最大問題，就是賀輕影總是迴避他的關心，這個問題只要能好好解決，他就可以和賀輕影好好走下去。

“只是一點矛盾嗎？”羅故看了眼走過來的女人，放下酒杯，示意讓女人坐下來，隨後大手攬住女人的腰，捏了一下又轉頭認真看著顧言之，“可是我看著，不止一點矛盾啊。”

“還有什麼矛盾。”顧言之下意識問了出來。

看起來，羅故又有新女友了。

“首先你們成長環境就不一樣，你在家是怎麼長大，她又是怎麼長大。”羅故眼裡的光，冷漠至極。反正他就是認為，富人和窮人之間，永遠橫著巨大的溝壑。這樣的溝壑，也許一生也不能填補。

從小到大的學識，認知就不同，成長速度不同，理解不同，又怎麼能渴望這樣的兩個人一直一直走下去。

“但我覺得這不是問題，我和小影，我們相處得很好。”顧言之搖頭，並不認可羅故的話。

羅故輕笑，“我說的，是你們根本的問題，還有性格問題，甚至，還有你的問題。”

他的問題？

顧言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他就是覺得，此刻羅故眼裡的光，像是在審視他。而他，頭皮發麻，也無處可逃，他面帶困惑“我能有什麼問題？”

羅故笑出來，“你自己好好想想，決定再次和賀輕影接觸的時候，到底只是想好好愛她，還是隻想彌補遺憾？”

羅故高中時期，向來是盡興而為，所以到現在，他基本沒什麼遺憾。可是顧言之不同，他看起來好像不在乎，好像是什麼都不放心上，但本質裡，顧言之一定是有在意的東西的。

而那個高中畏怯的女孩兒，就是顧言之心間一塊大的傷疤。

所以他一直都相信，只要時機到了，顧言之肯定會和賀輕影再次牽扯到一起的。

“我當然是想……好好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