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蘭看出賀輕影的異樣，於是開口問道：“怎麼了，還真的想起什麼了？”

賀輕影卻垂下眸子，“想起一點點，還是等真的找到確認一下吧。”

“肯定有這事，你好好找一找。”

“嗯，希望能找到吧。”賀輕影沒有再想下去，只是打定主意等有時間去找一找，但現在，她也該問一問蘇蘭和鄭興在一起的事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老實交代你和鄭興的事。”

“咳咳。”蘇蘭低頭用手捂住嘴巴，“我當時是想給你個驚喜的，所以就沒有告訴你。”

“不用說你的想法了，和我說說到底怎麼在一起的吧。”

蘇蘭又咳嗽了一下，終於老老實實給賀輕影講，“就是那天，他約我在我家樓底見面嘛，然後就散步啊聊天啊，他忽然停下來，說我喜歡你，問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他還讓我閉眼，等我睜開眼，他懷裡抱著一束花。真的，路燈照著花，那個場景，我能記一輩子。”

蘇蘭青春時期，看過很多青春小說，追過不少電視劇，心裡是期待過自己的意中人會是怎樣的。可後來真的談戀愛，又覺得沒什麼意思。

只有鄭興，捧著花而來，臉上都是笑，那一瞬，她覺得她應該遇到了她的良人。

“還挺浪漫。”賀輕影點頭。

“那你和顧言之怎麼在一起的？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你們是不是都接吻了？”

嗯……比這更深入的接觸。賀輕影還是沒把這話說出去，“嗯，當然。”

剛說完，賀輕影就看到鄭興走過來，她還看到顧言之已經趴在了桌子上，“你男朋友過來了。”

“言之他還是挺難受的，畢竟是好幾年的朋友，也能理解他。”鄭興坐下，拉住蘇蘭的手，繼續和賀輕影說著，“我剛才和他說了，不用太難過，他會想明白的。”

“好，我明白了。那我先帶他回家了，你們在這兒玩吧。”賀輕影站了起來。

“叫一個代駕吧，我幫你扶他出去。”鄭興跟著賀輕影走過去，合力把顧言之帶到外面。

片刻後，代駕到來，賀輕影和站在車外的兩人告別。

醉了的顧言之乖得很，不亂說話，閉著眼安安靜靜的，賀輕影看著他長長的睫毛，伸出手輕輕碰了碰。

看來今晚，註定不會發生什麼了。

————

週末，賀輕影開車，一個人到了舟春小區。

這裡，也就是她從年幼長到十八歲的家。十幾年的光陰，也夠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後來去了大學，就更少回來了，如今畢業多年，這個家，也就止步於新年的時候回來看看了。

叮咚。

看著這扇門，賀輕影忽然就笑出來。她從前那麼想逃離的家，現在，又要回來找一些過去的東西。

那個曾經住過的房間，一年一年變化，到最後總要變成沒有她停留痕跡的地方。

門的那邊傳來聲響，“誰啊。”

“是我。”

“怎麼……”也許是透過聲音，也許是透過貓眼，總之，裡面的人一下安靜下來。

下一刻，門被開啟，姜夢上下打量賀輕影，忽然就笑了：“這麼多年，難得見你不在過年的時候回來。”

“嗯，回來有點事，一會兒就走。”

“先進來吧。”

賀輕影點頭，走了進來。大概時光磨人，她能看到姜夢眉宇間的皺紋，到底是多年一直皺著，到年老，這皺紋像是永遠化不開一樣。

姜夢等賀輕影進來，伸手拉住了門。

“我去我的房間看一看。”賀輕影說完，便向那間房走去。

姜夢剛轉過頭，就看到賀輕影直直往房間裡走，忽然出聲：“你去那裡做什麼，那兒早就不是你的房間了。”

賀輕影沒有管，她停在門前，深深呼吸一口氣後推開了門。

時間越久，變化越大，她所有居住過停留過的痕跡，已經被抹去了，壞掉的丟掉，過時的丟掉，倒也剩不下多少了。

但至少，有些東西是沒變的。

撩起垂下來的床單，床底下放著的箱子也呈現在眼底。

床底很乾淨，沒有什麼塵埃，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扔著，好像是留給她的過去也在被輕柔對待著。賀輕影伸出手，拖出了自己的那一箱東西。

那時候高中畢業，短暫玩耍之後，賀輕影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那時候她傷心於顧言之的不告而別，所以把他送的東西放到了最下面。

這麼多年，她沒有想過要主動開啟它，她固執的把它留在這裡，固執的把過去的東西鎖在裡面，她總覺得，也許這樣，也就不必始終對過去唸念不忘了。

可她從來沒想過，這裡面藏著的，會是一個驚天的，從來沒有被別人知曉的秘密。

在箱子的最底部，她找到了那時候顧言之送她的書，名字叫《月亮與六便士》，顧言之送的時候，還包著鋼琴圖案的書皮，她那時候以為是他用心，現在看看，不是用心，是別有用心。

被壓著的書本，如今竟也顯出凸起的輪廓，她知道，書皮裡有別的東西。

她小心拿開書皮，看到了那張被顧言之留下來的紙。也許他自己也覺得羞於面對吧，這紙並不是直接把內容呈現，而是需要她親自把紙翻過來。對摺的紙，像對摺的心意。

“你可終於來找你這些東西了，再不來，我就全扔了。”姜夢倚靠在門框，冷冷說著。

賀輕影並不關心姜夢在說什麼，只是翻過紙，看到了白色的紙張中央，清清楚楚是顧言之的字。

“想提筆寫些什麼，但又覺得什麼都說不盡，最後也就只想問問你，想不想做我的女朋友。”

這幾個字，寫得意外整齊，賀輕影彷彿想到顧言之寫這些時認真仔細的樣子。

這份推遲了好幾年的表白，她現在才真的觸碰到。

賀輕影把從箱子裡拿出的東西一樣一樣放好，最後把整個箱子抱起來：“這個房間，應該是沒有什麼我留下的東西了吧。”

“你這次來，就是為了一箱這個？”姜夢的表情，是意外的。一箱高中的書本，有什麼拿走的必要嗎？

“嗯，只為了這個。”賀輕影點點頭，她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別的了，而是直接往門那邊走去。

“輕影，難得回來一趟，也不多坐一會兒？等會兒輕宇會帶他女朋友過來，你不想看看？”姜夢已經坐到了沙發上，她用水壺往杯子裡注水，表情淡淡的。

“不用了。”

“是，你和我沒什麼說的，但你和賀安呢？也沒有什麼話要說？”

賀輕影握緊拳頭，隨後又鬆開：“就算要說，也不是在這裡。”

下一刻，她按下門把手，將箱子移出去後，把門關緊。

賀輕影的記憶中，對賀安的形象總是模糊的，和他相處的時光，也像是一些被裁剪下的片段，不連貫，且難於細究始末。

賀輕影能想起他對賀安說她想彈鋼琴，賀安便把她送去學鋼琴，她想看什麼書，賀安就會買來給她看。

那時候的姜夢，雖然也不太愛笑，但也不總是皺著眉兇巴巴的，賀輕影總覺得，那時候的時光是她對於過去時光中值得回首的少數。

但現在，過去已逝，那個模糊的父親形象，再也摸不到具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