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宋然有些支支吾吾。

“怎麼了，還沒想好嗎？”如果沒想好，為什麼還要約她見面呢。

賀輕影想起了那天蘇蘭的信誓旦旦。

那次她和蘇蘭打賭宋然會不會和她說話，雖然她輸了，可這請吃飯的事情，卻遲遲沒有定下。這一週，也不知道蘇蘭在忙些什麼，她始終沒有見到人。

等明天，她就殺到素蘭家好好問一問。

“你應該還沒吃晚飯吧，我已經點好吃的了，我們邊吃邊聊。”無論如何，宋然還沒有準備好要說出來。

“那好吧。”賀輕影看了看手裡的袋子，決定先把糖放回車裡。

走進王記，他們剛坐好一會兒，菜便被端了上來。一個宮保雞丁，一個地三鮮，還有一籠包子。

此刻坐在這裡，賀輕影卻覺得如坐針氈，始終不安。她是在想，她和宋然要多久才能分開。他又要到什麼程度才會說出今天要說的話。如果不說的話，是不是還有下次的見面。

而且，蘇蘭和宋然的聊天記錄，明明白白寫著“我喜歡她”四個字，從她的心出發，她不該讓宋然在她身上耽擱，她該讓他去追求別人，可她又在想，宋然本人都未曾說喜歡他的話，她先一步說出來，會不會不太好。

“也許你不知道，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起高中時候的事。”宋然拿起筷子，夾了點菜後送入口中。

“是嗎？那你還是個很念舊的人呢。”賀輕影彎起唇角。

她應該還不太算念舊的人，她只是偶爾會想起過去。少部分是和顧言之美好的記憶，大部分是她不願意再經歷一次的高中之前的記憶。

她是想，現在的一切都很好，她很喜歡現在的自己。

“也許算是吧，但也不全是。”宋然抿唇，心跳很快，“我想念著的，應該是隻有和你做同桌的那一段時間。”

氣氛一下變得冷了下來。

賀輕影眼神躲避，看著放在自己眼前的水杯，拿起來喝了一口。

對待靳風那種說話不好聽，做事不好看的人，她尚且能發揮出自己的攻擊力，可面對宋然，她是一點都沒有攻擊的想法。

在她心裡，只會覺得宋然的心意珍貴且值得用心守護，要她來敷衍應付這樣的心意，她也有所不忍。

宋然這樣的話，應該也算是某種程度的暗示了，只是，她始終無法回應他的喜歡。

“你別緊張，我就是忽然很想說說。”宋然看出了賀輕影的緊張，輕聲安撫道。

其實，還是有些難受的吧。自己心裡的這份感情，似乎無法得到回應了。

宋然喜靜，大部分時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和賀輕影，是高二的時候坐到一起的，此後整整一年，他們都在一起。他像是冷冷的觀察者，觀察賀輕影的一切。

關於賀輕影的事，大多數他是聽別人討論的。有人說他性格怪異，不適合交朋友，有人說她看著可憐巴巴，但實際裡壞得很。不適合交朋友尚且能說她身邊沒什麼朋友，可說她壞，卻並沒有什麼事實支撐，大抵也是旁人胡謅，經不得推敲。

偶爾，他也能聽到幾個好的評價，他們會問賀輕影題目，便給了“有耐心”的評價。還有一些隨口的評價，宋然已經不記得了。

也許賀輕影在別人心目中是那個樣子，但在宋然眼裡，賀輕影又不一樣些。

那一年，他在她身側，能看到他眼底藏著的悲傷，眼簾垂下事長長的睫毛，又好像藏起好多事。他們說的話不多，但他總覺得，他也許是瞭解她的。

看起來安安靜靜的人，心裡承受著的，也許是很沉重的東西。他猜想過她揹負的是什麼，那樣的年紀，揹著的東西大概也只能是家庭的矛盾了吧。

真正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是高二第二個學期的家長會，好多家長來了，他也看到了賀輕影站在了一個女人身邊。

女人的眉毛似乎永遠在皺著，無論發生什麼，語氣總是不耐煩。宋然還發現，在她身邊的賀輕影，更怯懦，更小心翼翼。她不重視賀輕影，也不關愛賀輕影，甚至，連賀輕影的家長會她都不想來。

他無法想象，在那樣急躁沒有耐心母親的影響下，賀輕影是如何長大的。所以她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不表達，是早已習慣默默承受了吧。

眾人忙於聊天，相談，只有他，透過重重人影，看到了她的悲傷和無措。就是那次，他的心開始偏向賀輕影。

家長會之後，有好幾次，宋然想要問出來，可看到她的眼睛那麼亮，聽到她說話聲音那麼溫柔，什麼話也問不出來了。那些痛苦早已化為細雨，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他救不了她，安撫她也是問題。

在之後，他們就不再是同桌了，他也再也沒有問出來的機會，這一過，就是好多年。他仍在憤恨於當年的怯懦。

“宋然，你是喜歡我嗎？”賀輕影到底還是問了出來。

剛才那一刻宋然慌忙的解釋，讓她覺得，她還是得快些說出來比較好。

宋然驚愕看著賀輕影的眼睛。

她竟然拿直接就問出來了。

旁邊桌子的人在開心慶祝，碰杯的聲音傳入耳朵，從廚房那邊傳過了手機的鈴聲，叮叮咚咚響了一會兒有人接了起來，從玻璃往外看，看到買東西的人和賣東西的人在聊著什麼，應該是在商量價格。

所有的聲音，都能進了耳朵，卻無法讓他真的去關注那些。

可賀輕影的話，讓他無措，讓他慌張。

他是想要慢慢來的，他是想好好講究一個循序漸進的，這怎麼就聊到了喜歡和不喜歡的話題上。

“我……”

這一刻，宋然覺得自己喉嚨乾澀，連發出聲音都覺得困難。承認不對，不承認也不對，這就是最為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