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輕影嚇得後退一步，抬頭看到了臉上帶些擔心的顧言之，一心想著不讓他發現異樣，“我忽然發現這杯水都不熱了，我重新給你倒一杯。”
“沒事，溫水也行。”顧言之的手，握在賀輕影的腕骨。他拿過水杯，微笑著說：“我看你門上的月亮，還挺好看的，在哪兒買的，也送我一幅吧。”
那樣的大月亮，應該也在某種程度上安撫了賀輕影的心吧。
“世界上僅此一幅了，你想要也沒有了。”賀輕影語氣輕鬆，她繞過顧言之，先他一步走到客廳，然後坐了下來。剛才也不過是低頭的那一會，竟然都讓顧言之走過來了，希望他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顧言之握著水杯，小小抿了一口，跟著賀輕影坐到了沙發上。他知道，水杯裡的水，並不涼，賀輕影的話，只是說辭。
她為什麼站在那裡不出來呢？顧言之沒有想到原因。也許在某種程度上，賀輕影的態度仍是逃離。
受顧言之話的影響，賀輕影的視線，也忍不住放在了那扇門上掛著的月亮。
說起這畫，也算是有些時間了，那時她剛升入大學，初來乍到，在學校舉辦的小小集市上，她一眼相中了那幅畫。學姐很熱情，說她和畫之間緣分不淺，她本就喜歡，又被學姐的話影響，便花錢買下了那幅畫。
在學校的宿舍掛了四年，後來畢業後搬家，也就隨著她一路走來。當初買下的心境早已消失，好似也完全讓它融入了自己的生活，如果不是有人說起，更不會想起。
可現在，因他而存在的畫，被他說起。也像一種隱秘的緣分。
他從前，也是她注視的月亮。
“我發現你還挺喜歡月亮的，暱稱是‘偷一把月光’，這門上，也掛著月亮。”顧言之的胳膊肘，自然搭在了賀輕影的肩上，“你說，我以後生產一個月亮形狀的糖，怎麼樣？”
“你想法還挺多。”
“就定成，榴蓮口味兒的，你說怎麼樣？”顧言之的胳膊，又從賀輕影的肩膀上放了下來。
賀輕影被逗笑，想到了那次顧寧思也是吃榴蓮糖，笑著說：“你們顧家的人，都這麼沉迷榴蓮味的糖？”
“那小子學我，我才是顧家第一人。”
賀輕影還是笑。
其實在很久之前，她和顧言之就已經是這樣輕鬆的氛圍了，那段時間，她真的很快樂。在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總是回憶。
笑也笑完了，賀輕影開口：“時間都十一點五十了，你還不打算回家嗎？”
夜色已深，他們都該去休息了，第二天還有第二天要忙的事。
“家裡可能已經鎖門了，朋友離得還很遠，附近也沒有酒店，要不你收留我？”顧言之故意把自己說得很慘，只是想賀輕影能可憐可憐他。
“說什麼呢。”賀輕影的手，又繞在了自己的頭髮上。
讓她收留顧言之也並非是不可能，但是吧，她也不能痛快答應，不然顯得她好像很渴望。既要答應，又不能太快答應，迂迴一些，才是最好的方式。
“騙你的，我有鑰匙，能回家。”顧言之站起來，看著坐著的賀輕影，向她伸手，“我都要走了，你不給我一個擁抱嗎？”
嘴巴慣會騙人的，賀輕影心裡吐槽了一句，可心裡，卻藏著絲甜蜜。
“勉強給你一個。”她沒把手放在顧言之手心，只是站起來抱了他一下，“注意安全。”
————
一週後，賀輕影到了顧家。
時隔多年，她還是再次踏上了這片土地。頗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來之前，賀輕影是給顧言之發過訊息的，但很顯然，對方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她等了十分鐘，也沒等到，便獨自驅車來了。
這會兒剛下車，她開啟手機，看到了顧言之發來的訊息。
【你等一下，我大概半小時後回去，很快的。】
說巧不巧，是在她上車十分鐘後發的。開車二十分鐘，距離顧言之說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可她現在既然來了，還是直接進去吧，在這裡乾等著也不是一回事。
【我先進去了，在裡面等你回來。】
她按了門鈴，等了一會兒後，看到一個人從門內探出頭來。
“你好，我是賀輕影，是來教顧寧思鋼琴的。”賀輕影介紹自己。
“你是賀小姐，快進來吧。”
賀輕影點頭，跟著傭人往裡走。好多年沒來，確實覺得有些陌生了。總覺得哪裡不太一樣，但又實在找不出來哪裡不一樣。
當時的她，卑怯的，畏畏縮縮，總是低著頭，什麼都不敢看，看也沒看清楚什麼，若要真說出什麼異常，反而奇怪了。當時匆匆來過，只牢牢記住了，那個放在顧言之家二樓的鋼琴。現在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那裡。
她想得專注，只顧著跟著前面的人走，竟是一刻也沒注意到那邊的樓梯站了人，會察覺到也是因為聽到了聲音：
“賀小姐，你來了，我想我們可以聊聊。”
順著聲音看過去，賀輕影看到了樓梯上站著的女人，頭髮三七分，全都梳在腦後，臉側沒有一絲碎髮，眉毛微微揚起，笑容溫柔。
這一眼，賀輕影感受得到，自己和她，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她的氣場，定是經歷諸多事情而沉澱出來的。頭髮整齊，嘴唇是勾起的，但眼裡笑意不多，大抵平常做事沉穩，不會出什麼錯。
“你應該是顧言之的嫂子吧，我有聽他提過你。”只聽顧言之說是嫂子，姓甚名誰，一概不知。
“你說得對，先上來吧，寧思還在看書，等會再教他也不遲。”她看著賀輕影，心裡暗暗想這會是怎樣的一個人。
賀輕影拾級而上，一步步到了二樓，從前放鋼琴的哪裡擺了一張方桌，四面都是椅子，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其實我想問問，你現在和言之，是什麼關係呢？”沈含歆的眸子沒什麼變化，只是臉上的笑容，好像又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