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六年(1643年)三月十七日,闖王李自成率農民起義軍圍攻北京城。十八日晚,崇禎帝朱由檢登上煤山(今北京景山),遠望城外,只見連天烽火,起義軍勢如破竹,彰義門的守軍潰不成軍,城門即將失守。朱由檢哀聲長嘆,徘徊無語。
朱由檢內心經受著煎熬。如果大明276年的江山斷送在自己手中,他日在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再見列祖列宗!此時的朱由檢,就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但又毫無頭緒。他有心殺賊,但帝國最後的希望,寧遠鐵騎遲遲未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他雖然貴為一國之君,但現在已經是孤家寡人,大臣們根本不聽他的,身邊只剩下貼身太監王承恩一人,可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朱由檢縱然心有千般不甘,但也無可奈何,只能搖頭髮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人心散了,朕也無能為力啊!”
此時,內監傳來壞訊息,彰儀門已被起義軍攻破。外城陷落,紫禁城支援不了多久……
朱由檢嚇得面如土色,舉止失措,雙腳不自覺地一軟,癱坐在地上。王承恩也是淚流滿面,但他不是魏忠賢,此時亦無計可施,只是默默將朱由檢扶回乾清宮。
現在是要將無將,要兵無兵,要阻止起義軍佔領紫禁城是不可能了!逃?朕乃堂堂一國之君,豈能當逃兵?再說了,現在才逃,已經晚了。朱由檢逐漸冷靜下來,不再害怕,不再徘徊,乾脆在宮中飲起酒來。
太監張殷趕來勸降,朱由檢勃然大怒,斥道:“大膽奴才,汝豈不知‘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祖訓,竟讓朕違背祖訓?”說著,一劍將張殷刺死。
朱由檢已經下定決心,要當一個有骨氣的亡國君,絕不能像劉禪一樣軟骨頭,為後世所恥笑,也不能讓女兒、嬪妃落入敵人手中受辱。
不過,無論如何,皇家的血脈不能斷,兒子不能死!
朱由檢提起硃筆,寫了最後一道諭旨:“諭成國公朱純臣,提督內外諸軍事,輔佐東宮。”然後命周皇后、袁貴妃攜太子、永王、定王入宮,簡單叮囑三個兒子幾句話後,讓他們喬裝打扮一番,讓太監將三人秘密送往外戚家避藏。然後哭著對周皇后說:“你是國母,理應殉國。”
周皇后悲從中來,哭著說道:“妾跟從您十八年了,十八年來,但凡陛下采納過妾哪怕半句話,也不至有今日!嗚嗚!陛下要妾死,妾不敢不死!”說完,解下腰帶自縊而亡。
見此情景,站在旁邊的袁貴妃早已瑟瑟發抖,泣不成聲,她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結局。果然,朱由檢見周後氣絕身亡後,馬上轉過身對袁貴妃說道:“你,也隨皇后去吧!”袁貴妃哭著跪地拜別,“妾今日與社稷同死,死復何憾!”說完,學著皇后解下身上的腰帶,自縊身亡。
此時的朱由檢出奇地冷靜,再召來年僅十五歲的長平公主,以及年僅六歲的么女昭仁公主。他流著淚說道:“你們如果是平民之身多好啊!為什麼要降生到帝王家來受罪呢?”
兩位公主跪在地上泣不成聲,“但憑父皇處置!”朱由檢猛地拔出腰間寶劍,以左袖遮臉,唰唰二劍,先後砍中長平公主的左臂及右肩,長平公主疼得昏死過去。朱由檢一不做二不休,又一劍刺死了昭仁公主。
朱由檢殺紅了眼,提劍闖入後宮大開殺戒,將他幸御過的妃嬪宮女全部砍死。昔日寧靜安詳,令無數少女趨之若鶩的後宮,頓時腥風血雨,慘叫聲連連,令人不忍直視。
望著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妃嬪、宮女,以及兩個女兒,朱由檢沒有一絲悲傷,反而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身邊的太監瞥見這一幕,只覺得脊背一陣陣發涼,不寒而慄。
這是朱由檢第一次親手殺人,開始的時候他還有點抗拒,但隨著屠殺的進行,濃烈的血腥味使他腺上激素飆升,莫名興奮,重新找回了支配一切的滿足感。他心中升起強烈的求生欲——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什麼不嘗許逃走呢?
說幹就幹,朱由檢換上普通百姓的便裝,手執三眼槍,混在眾太監中間,騎馬出東華門,被守城將士亂箭射回。無奈,只好跑到朝陽門,謊報王太監奉命出城,但守門士兵卻堅持按規則辦事,必須待天亮後再驗明放行。
眾太監試圖來硬的, 奪門而出。守門將士絲毫不慣著他們,竟威脅要用大炮來轟。朱由檢沒辦法,只好派人到負責守城的戚國公朱純臣家,讓他下令放行,但朱純臣拒不接見。
眾人轉向安定門,驚喜地發現守軍已經零零散散,只有城門還是深閉狀態。朱由檢一聲令下,眾太監一擁而上去開城門。沒想到城門有暗鎖,不管眾人如何推、拉、劍削利斧劈,始終緊閉不開。朱由檢一行只好折返回皇宮。
在此過程中,朱由檢始終不敢暴露身份,因為臨陣逃脫是懦夫行為,他丟不起這個人。這,也是他出不了城的一個原因。
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次日(三月十九日)拂曉,壞訊息接踵而至。先是報太監王相堯獻宣武門投降,大順軍將領劉宗敏的軍隊浩浩蕩蕩開入城中;後又報守衛正陽門的兵部尚書張縉彥、朝陽門的朱純臣也先後開門迎降,紫禁城(北京內城)宣告失守。
朱由檢臨時抱佛腳,親自到前殿鳴鐘,欲召集百官商討對策。可是,鐘聲響了一遍又一遍,敲得他手都起泡了,始終無一人前來。朱由檢猛然醒悟過來,原來,朕才是小丑,朕敲的是大明的喪鐘啊!於是將鍾槌一扔,怒道:“諸臣誤朕也,國君死社稷,二百七十七年之天下,一旦棄之,皆為奸臣所誤,以至於此。”
說完,急與太監王承恩登上煤山壽皇亭。此時,他只想早點死掉,眼不見心不煩。
這裡,曾是檢閱內操的地方,他早就注意到這裡有一棵歪脖子槐樹。這棵樹外形雖然醜陋,但高度正好,硬度足夠,是上吊的絕佳之選。
朱由檢脫下身上的藍袍,咬破手指,在袍上寫道:“朕自登基十七年,雖朕薄德匪躬,上幹天怒,然皆諸臣誤朕,致逆賊直逼京師。朕死,無面目見祖宗於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朕屍,勿傷百姓一人。”
寫完,在王承恩的協助下,朱由檢在歪脖子樹上自縊身亡,終結了他33歲的年輕生命,以及大明王朝的國祚。
據史料記載,朱由檢是明朝皇帝中,除太祖外最為勤政的皇帝。他二十多歲頭髮已白,眼長魚尾紋,經常通宵達旦批閱奏章,有時甚至連續幾天幾夜都不休息。史志稱其“雞鳴而起,夜分不寐,往往焦勞成疾,宮中從無宴樂之事。”
都說天道酬勤,朱由檢不可謂不努力,不可謂不勤政,不可謂不廉政,而且好學不倦,內無聲色狗馬之好,外無神仙土木之營,至少不能說是壞皇帝。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好皇帝,最後卻以一種屈辱、戲劇性的方式收場,將朱家的江山拱手讓給了他人,怎麼會這樣呢?
作為當事人,朱由檢表示這一切不應該由他來背鍋,而是罪在諸臣。他的依據是起義軍攻破紫禁城時,他親自到前殿鳴鐘召叢集臣,但群臣卻無一人到場,導致錯失了絞殺起義軍的最後機會。
乾隆帝則認為明朝之所以亡國,根本原因是萬曆、天啟兩帝在位時,不理朝政,以致法度廢弛埋下了禍根,罪不在朱由檢。
問題來了,明朝滅亡,真的罪不在朱由檢嗎?當然不是。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況且,朱由檢還是明朝末代皇帝,難辭其咎。
一、 操之過急,帝國的危機從除掉魏忠賢開始
天啟七年(1627)八月十二日,天啟帝朱由校自知大限將至,急召五弟信王朱由檢進宮,命他繼位,並叮囑道,“忠賢恪謹忠貞,可計大事”。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朱由校叮囑弟弟要重用魏忠賢,並不是病糊塗了,這是他用付出生命的代價才得到的教訓——魏忠賢比東林人士更可靠。他正是飲用了東林人士的“仙藥”,才渾身水腫,最終臥床不起。毫無疑問,這不是仙藥而是毒藥,他絕不能讓自己的弟弟重蹈覆轍。
朱由檢聞言一愣,他早就對魏忠賢的所作所為痛恨不已,而且,養母李選侍是被魏忠賢害死的,他發誓一定要以牙還牙。之前,因為手中無權,才隱忍不發,現在機會來了,怎麼可能饒過魏忠賢!不過,朱由檢不敢說出口,而是違心應允下來。
八月十二日,朱由校駕崩於乾清宮。二十四日,年僅十七歲的的朱由檢正式登基,年號崇禎。
魏忠賢棋差一著,沒想到天啟帝朱由校年紀輕輕就駕鶴西去。此前,他主要精力都放在朱由校身上,根本沒正眼瞧過朱由檢。現在,主子突然換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還能繼續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個人呢?魏忠賢心裡沒底,莫名的慌張起來。
一番權衡後,魏忠賢決定主動出擊,試探下新主子。
魏忠賢身本閹人,雖然已經無慾無求,但他知道男人都是好色的,沒有男人能抵抗得住美色的誘惑,於是就祭出美人計,選出四名絕色女子送給朱由檢。
沒想到朱由檢不好色,視美女如無物。不過,為了不引起魏忠賢疑心,他還是將四名美女悉數留下,經過仔細搜身,從四名女子裙中搜出一種自然揮發的春藥。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魏忠賢不死心,再派一名小太監坐在宮中複壁內,手持催情“迷魂香”,但同樣被朱由檢所識破。
無錯書吧朱由檢知道魏忠賢的心思,但表面不露聲色,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還是像兄長天啟帝一樣,繼續優待魏忠賢。
魏忠賢猜不透朱由檢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中隱隱約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思慮再三,決定採取更為直接的試探方式。
很快,就有大臣不停地上疏為魏忠賢歌功頌德,但是,朱由檢總是閱而不回。魏忠賢再也按捺不住,親自上陣遞了一道疏,請求皇帝下令停止為他建造生祠。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朱由檢很快就批覆了,“以後各處生祠,其欲舉未行者,概行停止。”
魏忠賢傻眼了,我不過是說說而已,皇上竟然當真了!但是,這事畢竟是他提出來的,朱由檢不過是順水推舟答應罷了,只好打掉牙往肚裡吞——忍氣吞聲。
為了安撫魏忠賢,朱由檢不斷嘉獎魏忠賢,以及其黨羽王休乾、崔啟秀等人,這讓魏忠賢很是受用。但是,旁觀的大臣們卻嗅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尋常——風向要變了,意識到他們等待已久的機會已經來臨。
很快,朱由檢的案頭就堆滿了秘密彈劾魏忠賢及其親信的奏疏,其中很大一部分奏疏,竟是魏忠賢的黨羽所寫。這些人不一定是真的恨魏忠賢,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求生慾望都很強烈!
朱由檢知道時機已到,果斷撕下偽裝的面具,轉守為攻,從兵部尚書崔呈秀的兒子崔鐸目不識丁,但卻高中進士這件事入手,將崔呈秀撤職查辦。崔呈秀是魏忠賢的得力干將,位列“五虎”之首。
所以,除掉崔呈秀,等於斷了魏忠賢一臂。倒魏的大幕,開始徐徐拉開。
這件事後,官員們彈劾魏忠賢的奏疏接二連三上呈,攻擊魏忠賢的浪潮一波勝過一波。朱由檢卻一反常態按兵不動,坐看風雲。
魏忠賢耳目眾多,當然知道現在形勢對他非常不利,但是,對一個不近美色、不貪錢財,不懂人情世故而又一意孤行的少年天子,他能做的事情不多。謀害皇上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從來都不是他的選項,他只想當皇上身邊的一條狗而已。如果主子都沒了,狗還有好日子過嗎!
魏忠賢窮途末路,只好打悲情牌,時不時跑到朱由檢面前哭訴冤枉。別小看了這招,天啟帝在位時,這招就屢試不爽。
可惜朱由檢主意已決,魏忠賢的惺惺作態,只會讓他更加厭惡。但朱由檢並不急於出手,他在等待,等待一擊致命的機會。
很快,機會就來了。海鹽縣貢生錢嘉徵上了一道疏,列舉出魏忠賢的十大罪狀,請求“將魏忠賢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憤,以彰正始之法。”
朱由檢大喜過望,馬上召魏忠賢進宮,命令侍者當著魏忠賢的面宣讀錢嘉徵的奏疏。每讀一句,朱由檢就問魏忠賢是否有此事。魏忠賢伏在地上全身戰慄,大汗淋漓,只是一個勁地咚咚叩首,不敢出聲,預設了。
一併帝,二蔑後,三弄兵,四無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十條罪狀,每一條單獨列出來也是死罪,何況十罪並罰!這……如何爭辯?侍者的話,就像皮鞭一樣,一下一下地抽在魏忠賢身上,他不由自主地緊縮身體……
幸運的是,朱由檢並沒有當場宣判,而是放魏忠賢回府。朱由檢這樣做,不是要放魏忠賢一馬,而是要讓子彈飛一會兒,看是否能引出更多魏的同夥,好來個一鍋端。
魏忠賢脫身後,立即去找從前的賭友、朱由檢的貼身太監徐應元討教對策。徐應元勸魏忠賢辭去爵位,告老還鄉,或許還能當個富家翁。魏忠賢深以為然,次日馬上請求引疾辭爵,朱由檢順水推舟答應了。
一連幾天,沒人敢再為魏忠賢喊冤叫屈。朱由檢於是免去魏忠賢司禮監和東廠的職務,謫發鳳陽守祖陵,即日起程!這仍然是一個試探性的決定,畢竟,魏忠賢曾掌管東廠多年,在朝中根深蒂固,黨羽眾多,必須加以提防。
看到沒有引起什麼騷亂,朱由檢放下心來,馬上命錦衣衛千戶吳國安連夜趕去擒拿魏忠賢回來治罪。蹊蹺的是,魏忠賢提前得到了訊息,他知道錦衣衛的手段,若落入錦衣衛手中,那是生不如死啊!於是在路上自行了斷。一代權閹就此落幕。
朱由檢打鐵趁熱,掀起一場歷時一年零四個月,大規模清算魏忠賢黨羽的風潮,波及數百人。同時,逐步展開平反昭雪活動,為一些受魏黨迫害的東林人士恢復名譽。
在智取魏忠賢的過程中,年輕的朱由檢表現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及冷靜,巧妙用計,將政壇老油條魏忠賢玩弄於股掌之間。一個英明神武的少年天子形象躍然紙上。
而撥亂掃正,為遭受魏忠賢迫害的東林人士恢復名譽,褒揚正義,剷除邪惡,則顯示出朱由檢的決心——中興大明,開創一個屬於自己的時代。
不過,理想總是豐滿的,但現實卻很殘酷。年輕氣盛的崇禎帝做夢也想不到,扳倒魏忠賢竟是他皇帝生涯的巔峰時刻。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如果魏忠賢不是選擇放棄抵抗,而是選擇魚死網破,那麼,他早就成為那條倒黴的“魚”了!
很快,盲目將理論用之實踐的結果,就讓崇禎帝品嚐到了政治的苦澀。
扳倒魏忠賢,首先是斷了帝國的財政收入。
魏忠賢在世時,實行高壓管制,官員不敢貪汙腐敗,工商業戶都乖乖自覺納稅,因此國庫充盈,皇帝不必為軍餉費心。魏忠賢一倒,東林黨人士為了自己的利益,逼著崇禎停止收工商稅,同時官員也開始變著法腐敗起來,導致國庫空空如也。崇禎帝無奈,於是向百姓伸手要錢,又趕上天災肆虐,導致生靈塗炭、民怨沸騰,農民起義風起雲湧。
1644年二月,搞笑的一幕出現了。
由於起義軍逼近北京城,朱由檢決定拆東牆補西牆,放棄山海關外的大片土地,將吳三桂的三萬關寧鐵軍調回來對付李自成。然而,要調關寧軍入關,需要百萬軍餉,但此時皇帝囊中羞澀——國庫存銀只有四萬兩。
無奈之下,朱由檢號召群臣自覺“捐資助餉”,但沒人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根本不響應。就算朱由檢親自開列名單,指名道姓攤派任務,官員們還是反應冷淡,有的哭哭啼啼,勉強捐出幾百兩白銀。有的竟拆屋毀,換上襤褸的破衣,當街變賣家俬,以示家中無錢。最後,朱由檢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僅化緣到白銀二十萬兩。
諷刺的是,李自成入京後,竟從這些“依靠變賣家俬”才能勉強度日的大臣家中,搜出超過七千多萬兩的白銀,是朱由檢化緣所得的數百倍!
其次,魏忠賢倒下,朝廷失去制衡東林士人的力量。
天啟帝時期,東林士人勢力空前強大,形成了皇帝與大臣共治天下的局面,一度讓天啟的新政無法實施下去。天啟皇帝想改變長期以來“重農輕商”的經濟政策,加徵江南商人的稅。但是,這動了東林人士的“乳酪”,遭到他們的抵制,反而要求在北方加徵農業稅。諸如此類爭吵,每天都在上演,這讓天啟非常頭疼不已。
隨著年齡漸長,天啟帝感覺到東林人士對皇權構成了巨大的威脅,若不加以壓制,後果不堪設想,於是決定採取以惡治惡的方法,果斷啟用魏忠賢。
魏忠賢果然沒有辜負天啟帝的期望,短短三年之內,就重創東林士人,解決了天啟帝的心頭大患。
魏對天啟帝忠心耿耿,忠實、不打折扣地執行天啟帝的指令,而且在治理國家方面也有一套,使明朝國庫逐步充盈,軍費充足,並確保遼東局勢平穩。
正是有了魏忠賢在外跑腿,天啟帝才能安心在宮中研究木工技藝,運籌帷幄。換句話來說,魏忠賢就是天啟帝的一枚棋子和狗腿子,既能用來制衡東林士人,也能替自己辦事,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奴才!因此,臨終前,天啟帝才再三叮囑朱由檢,切不可急於拿魏忠賢開刀。可惜朱由檢沒有理解到兄長的良苦用心,一上位就處理魏忠賢,自斷臂膀。
沒有了魏忠賢的壓制,東林人士權力迅速膨脹。結果歷史重演,朱由檢受制於東林士人……
兩年後,忍無可忍的崇禎帝出爾反爾,恢復了太監政治,重用王承恩等太監。可惜這些人不是魏忠賢,無法替他分擔太多。
自殺殉國前,聽到太監王承恩說“忠賢若在,時事必不至此”的話後,朱由檢幡然醒悟,命收葬魏忠賢遺骸。在付出生命以及大明江山的巨大代價,朱由檢終於理解了天啟帝的良苦用心,意識到帝國的危機,正是從除掉魏忠賢開始,可惜,醒悟得太晚了!
二、志大才疏:既無治國之謀,又無任人之術
高情商的說法:朱由檢其人志向遠大、勵精圖治、宵衣旰食、事必親躬;實事求是,但侮辱性極強的說法:朱由檢其人志大才疏,既無治國之謀,又無任人之術。通俗點講,朱由檢的才華無法支撐起他的雄心,不是當皇帝的料!
朱由檢性格多疑、猜忌,反映在用人方面,就是不相信文武百官,頻繁地調整官吏。據統計,17年間,朱由檢竟然換了17個刑部尚書,以及50個內閣大學士。
無休止的折騰,不僅讓有心報國的能人志士不肯,也不敢請纓效命,造成國家人才匱乏,客觀上也為東林人士控制朝政創造了機會。
另一方面,朱由檢喜怒無常,對大臣動輒怒斥、問罪、砍頭、凌遲,其殘忍和冷酷程度,與魏忠賢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結果就是皇帝與朝中大臣形成了一種詭異的,絕無僅有的共存模式——相互仇視,相互依存而又相互利用,關鍵時刻誰都不肯先讓步。
一個典型的例子。李自成開出的議和條件——大明與大順分地而治,明室再向大順獻貢白銀百萬兩。只要朝廷同意這兩個條件,大順軍就退至黃河以南,並且願出關與滿州作戰,驅除外夷。
朱由檢內心是同意議和的,但他死鴨子嘴硬,不想親口說出“同意”兩字,於是轉頭,意味深長地對身旁的首輔大學士魏藻德說道:“事情緊急,魏卿一言可以決定矣!”
魏藻德是崇禎十三年的狀元郎,擅長辭令,有辯才,深通朱由檢的謀略,總能迎合他的心思,因此深受朱由檢的喜愛,官至禮部右侍郎,東閣大學士。
但魏藻德有一個毛病,那就是說一套做一套。最典型的例子是朱由檢急於籌集軍餉,要求官員捐款“助餉”時,平時言聽計從的魏藻德竟率先表示家無餘財,反對崇禎徵餉。
言歸正傳。
魏藻德聽出了朱由檢話中的暗示,但他害怕事態平息後會成為替罪羊,這可是朱由檢慣用的手段,不少大臣因此掉了腦袋,不得不防啊!於是他乾脆低下頭,堅決不開口。朱由檢不死心,連問五次,但一向口若懸河的魏藻德吃了秤砣鐵了心,對朱由檢話聽而不聞,始終一言不發。
朱由檢臉色鐵青,心中更是冷如冰窖。魏藻德背叛了他,而且當著一眾大臣和李自成使者的面讓他難堪,他這個臉丟大了!
只聽“哐當”一聲,朱由檢情緒化地一推翻龍椅,丟下群臣,徑自退入後宮生悶氣。
三天後,李自成攻陷紫禁城,崇禎跑上煤山自縊,大明覆亡。
該來的終歸來了。李自成大將劉宗敏一入城,馬上將魏藻德等重臣抓捕入獄,提出與朱由檢當時一樣的要求——要求他們捐款助餉。闖王對魏藻德等人的所作所為早有耳聞,認為這些人是國家的蛀蟲,除了榨取財富,沒有任何價值,已經起了殺心。
魏藻德等人還想混蒙過關,沒想到劉宗敏根本不吃這一套,直接上刑具侍候。魏藻德被夾棍夾斷十指,無奈交出白銀數萬兩,但劉宗敏並不滿足,誓要榨乾他身上的每一枚銅板,下令繼續用刑。
經過五天五夜的酷刑折磨,魏藻德腦裂終於被夾裂,死於獄中,他的兒子隨即被處死.。臨死前,魏藻德悔恨不已,大呼:“之前,沒有為皇上盡忠報效,致有今日。”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
事實上,朱由檢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像魏藻德一樣平時口若懸河,但一到關鍵時刻要麼隱身逃避責任,要麼與朱由檢對著幹,只考慮個人利益的自私自利小人。
還有一次,朱由檢派兵部尚書陳新甲暗中和後金議和。在陳新甲的努力下,達成了相關條件,但在協議最終達成前,有人把議和的訊息洩露了出去。大臣們知道以後,紛紛彈劾陳新甲,罵他貪生怕死。這本來就是崇禎皇帝的意思,他卻不敢承認,一股腦將罪責推給陳新甲,將他處死。
在大明陷入內憂外患之時,朱由檢除了要鎮壓農民起軍,抵抗清軍外,還要將更多的心力用於處理君臣之間的關係,整天琢磨如何削弱文官集團的勢力,當斷不斷,一個頭兩個大!
重壓之下,朱由檢沒有了除掉魏忠賢時的淡定,變得急噪、敏感起來,這反過來又加劇了他與大臣的緊張關係。就連朱由檢也不得不承認,大明中興之夢,已經離他遠去。
三、戰略侏儒
從朱由檢繼承皇位第二年起,中國北方開始大旱,赤地千里,寸草不生,百姓多流離失所。禍不單行的是,隨後又出現烈性傳染病流行,“瘟疫傳染,人死八九”。
連年的災荒,農民造反野火燎原般焚燒整個華夏大地,後金也趁機出兵不斷侵擾邊疆。此時,大明國力已不允許同時開打兩場大規模戰役,要想最終取勝,最佳策略,是先攘外再安內,放下架子與起義軍議和,共同消滅後金,再回頭收拾起義軍。
但是,朱由檢從未上過戰場,更別說帶兵打仗了,可以說是戰術方面的小白,戰略上的侏儒。他在某個階段,確實有過與闖王或後金議和的想法,但僅限於想法,從來沒有從戰略的高度去思考過這個問題,因此無法說服主戰派。
在主戰派的堅持、慫恿下,朱由檢先是決定兩路出擊,後又改變主意,決定攘外必先安內。於是,召回吳三桂的寧遠鐵騎絞殺起義軍,將山海關外的大片土地拱手讓給滿清。
對吳三桂來說,這次撤軍是一次傷筋動骨的艱難行程。三萬關寧鐵騎背後,還有七八萬隨軍家屬,而且,50萬遼東百姓聽說明軍要撤,也扶老攜幼跟隨。幾十萬人緩緩撤往山海關,一眼望不到頭,哭聲震天。關寧軍原本二天的路程,足足走了七天之多。結果就是闖王已經攻破紫禁城,吳三桂的關寧軍還在半路,鞭長莫及。
吳三桂撤軍的訊息傳到盛京,震驚了滿清高層,他們想不明白吳三桂為何會有如此反常之舉。因為,在他們看來,明朝尚有一戰之力,闖王短時間內不可能威脅到京城,怎麼也想不到闖王已經兵臨北京城下!
滿清雖然搞不清楚吳三桂撤軍的原因,但經過研判,最終還是決定出兵,他們不想錯失天賜的良機!
結果就是,在明軍與闖王鷸蚌相爭之時,養精蓄銳的清軍猝然襲擊,收降吳三桂,擊潰農民起義軍,攻陷京城……
戰略上的失誤往往是致命的,再好的戰術,也無法彌補戰略上的失誤。當朱由檢決定雙線作戰,又不能根據敵人的特點制定出針對性的戰術時,失敗的結局就已經註定。
如此說來,明朝滅亡這口鍋,崇禎帝朱由檢是背定了!?
如果一刀切下結論,對朱由檢是不公平的。沒錯,明朝確實是亡在了他的手中,但客觀地講,他接手的,也確實是一個爛攤子……
論者謂:明之亡,實亡於神宗——《明史》
朱翊鈞(萬曆帝,即明神宗)在位48年,是明代在位最久的皇帝。他前十年奮發圖強,中間十年由勤變懶,後二十八年對政事失去興趣,索性不出宮門,不理朝政,導致官僚隊伍中黨派林立,門戶之爭日盛一日,互相傾軋。這與宮廷中發生的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三大疑案,標誌著明末紛亂和衰亡的開始。
明熹宗朱由校在位期間,先是重用東林人士,導致東林人士一枝獨大,威脅皇權。於是,朱由校啟用宦官魏忠賢,利用他來壓制東林人士。魏忠賢視東林人士為眼中釘,必欲除盡。於是大開殺戒。朝廷掀起一片血雨腥風!
熹宗酷愛做木工活,樂此不疲,甚至達到廢寢忘食的程度,將公務一概交給魏忠賢代為處理。魏忠賢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肆意妄為,加深了對百姓的盤剝,使得民不聊生,政治極度黑暗,大明陷入內憂外患的困境。
內憂:土地兼併劇烈,各種苛捐雜稅繁重,社會矛盾激化,走投無路的農民揭竿而起,吹響了反抗封建王朝的號角。
天啟元年(1621年),白蓮教在山東揭竿而起,奢崇明、安邦彥起事於西南,天啟七年,國內還爆發了山東的徐鴻儒起義和陝西的王二之起義。
外患:隨著後金勢力逐漸壯大,瀋陽、遼陽等地相繼淪陷。隨後,金軍又攻陷廣寧及其周圍40餘城,進逼寧遠,遼東戰局陷於重重危機之中。
內憂未除,外患未解,此時的大明江山,已是岌岌可危!
熹宗就是將這樣一個爛攤子,留給了繼位的弟弟崇禎。
綜上所述,明朝滅亡的鍋,如果全由崇禎朱由檢來背,是不公平的,應按責任劃分,朱由檢負80%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