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崢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漪兒,乾坤未定,時局尚不明朗,我需要去做一些事情……”
聽罷,陸清漪並不感到驚訝,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心不知不覺中揪了起來。
她以為他不會這麼輕易告訴她。
不待他再說什麼,她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漪兒!”蕭雲崢見她神色黯淡了下來,連忙著急握住了她的手:“我並非有心瞞著你,我只是……有些事情我現在沒辦法向你解釋清楚。”
即使解釋了,她應該也不會相信吧。
人怎麼可能重活一次?
那年他平定北疆率軍回京,卻被蕭雲屹堵在了城門外。
京中百姓眾說紛紜。
有人說魏王挾天子要謀權篡位,晉王起兵勤王護駕;也有人說晉王起兵謀反,逼聖上退位,魏王率禁衛軍全力抗衡。
直覺告訴他,蕭雲屹反了。
雖說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但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孰是孰非,又有誰能說的清楚?
自太子病逝後,朝中局勢暗流湧動,蕭雲屹明裡暗裡收拾了不少往日東宮的舊臣,在朝堂上一時風頭無兩。
而父皇卻對再度立儲之事三緘其口,只是冊封了泓兒為燕王,七弟蕭雲峘為齊王,大有扶持二人之勢。
不成想,七弟剛被冊封為齊王不久,便突患惡疾離世,鄭賢妃大受刺激,自此瘋瘋癲癲起來。
泓兒隨駕甘泉山卻突然落水,幸得漪兒奮力救下,才免遭不測。
雖然他只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但種種跡象都表明是蕭雲屹所為。
他派人暗中保護泓兒,卻不成想,他的舉動將蕭雲屹的矛頭引到了自已身上。
趁他出徵北疆之際,勾結禁衛軍意圖逼父皇禪位。
兩軍對壘之際,卻突然有聖旨傳來,父皇立了他為太子。
訊息傳來,眾將領士氣高漲。
他不知道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詫異之際心中感到隱隱不安:派去保護她的暗衛遲遲沒有傳來訊息。
二人的關係自她父兄兵敗北疆開始便降到了冰點。
以她的身手,應該是發現了他派去的人。
就這麼不想讓他知道她的訊息嗎?
他凝眸遠望,心裡莫名的驚慌起來。
高高的城樓上,倏然一抹紅色身影翩然而下,悄無聲息。
\"是大小姐!\"
“怎麼會是王妃?”
“給大小姐報仇!”
殺聲四起。
他心頭似乎被什麼狠狠剜了一刀,刺拉拉的生疼,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他一把推開寧遠攙扶他的手,發瘋似的抄起手中的配劍殺紅了眼。
說好了要等他回來的,說好了要給他一個答案的,為什麼?
他抱著她的屍身回了晉王府,回到了他們自已的家。
看著她靜靜躺在金絲楠木棺槨裡,他心如死灰。
父皇身邊的秦公公偷偷告訴他,晉王妃臨死前與父皇談了好久。
“晉王妃說,皇上正值壯年,還有三個兒子,以後還會有好幾個兒子。可她只有一個夫君。她賭不起,也不願意賭。”
“晉王妃說,縱然她父兄不在了,只要她一句話,昔日的玄武寨舊部,被改編的陸家軍,依舊可以重振旗鼓。若是陛下不想看到江山四分五裂,那就立晉王蕭雲崢為太子……”
直到她香消玉殞,他才知道她的心意,她在為他尋一條生路,保他一世清白。
她用自已的死換來了他的太子之位,蕭雲屹則淪為了亂臣賊子。
可是沒有了她,他要這天下又有何用?
他心灰意冷,扶持泓兒登基,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世人都贊攝政王為了天下殫精竭慮,殊不知他是特意讓自已忙起來。
忙到廢寢忘食,忙到腳不沾地。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減輕一下心中的悲痛。
可是縱然如此,晚上回到空蕩蕩的晉王府,看著她曾經留在朝暉殿的痕跡,心中仍然痛得喘不過氣來。
他用了八年時間實現了一個吏治清明的天下,百姓安樂,四海昇平。
他也因此耗盡了自已的心血,在一個微風和煦的春日,他含笑閉上了眼睛:他要去找他的漪兒了。
等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竟然回到了盛元十七年。
既然上天給了他一次機會,他就不會再重蹈覆轍。
只是有些事情牽一髮而動全身,縱然他憑藉前世的記憶避開或提前佈局了,整個事件發展的脈絡卻與他記憶中的出現了偏差。
有些事情他無法掌控。
“那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你大可以一直瞞著我,做你自已的事,今日為何要和我說這些話?還帶我進密室?”她抬眸迎上蕭雲崢深邃的眼眸,忽閃著睫毛,似乎在等著他的解釋。
“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在隱瞞你什麼,更不想讓你誤會什麼,只要你想知道,我都會盡量告訴你。”蕭雲崢輕輕撫著她的肩頭,“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懷疑我,好嗎?”
“此地無銀!”陸清漪忍不住嗔怪了一句,“好端端的,為什麼覺得我會懷疑你?”
“漪兒……”
“好啦。”陸清漪打斷他,語氣中透出幾分認真:“我相信你就是了。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你有你自已的抱負,你大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會阻止你。我只是……”
她抿了抿唇,眸色幽深:“我只是怕你會有危險。”
她不想他出事。
蕭雲崢的心似乎一下子被柔情填滿,他伸出雙臂將她攬入懷中:“漪兒,對不起,我本不應該把你捲進來。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用去管,也不用擔心我。我想讓你每日開開心心等我回家,我會好好保護你。”
陸清漪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強健沉穩的心跳聲,一股酸澀感突然湧上心頭。
“我娘是大梁的昭毅將軍,尚且逃不過黨爭。母仇未報,陸家一門烈火烹油,不管我是陸昭的女兒還是你的王妃,此生註定不會一帆風順。”
她突然抬眸:“你有你自已的事,但是我也不可能每日只傻傻等你回家!”
“嗯?”蕭雲崢挑了挑眉。
“過兩日昌平縣主及笄禮,王美人呢要在南街開間胭脂水粉鋪子,聽說唐美人也要一起。杜美人認識了不少藥材,但是畢竟沒有自幼習醫,府醫也沒那麼多時間教她,我打算再給她請個師傅。還有趙美人又把小廚房給燒了,得讓孫海祿再遣人修一修……這麼一想,我可是忙得很呢。”
見她那副認真的模樣,蕭雲崢假意擰了擰眉,嘆了口氣,委屈道:“你這麼忙,那豈不是得本王每日巴巴地等你回家?”
聞言,陸清漪俏皮一笑:“那你等不等?”
“等。”蕭雲崢忍不住揚了揚唇角,“等你回家用膳,等你梳洗,等你……”
說吧,湊在她耳畔輕輕說道:“就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