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湖心石之戰
晚膳過後,江星白忙於核對桂滿園在北方各地鋪子的賬目,極其忙碌,因此當晚並未能抽出時間對孫尚儒等客人作陪。
此刻他與管家及賬房先生均在書房之中,燭火搖曳,一筆一筆地記錄,一筆一筆一筆地核對著賬目,幾人神情專注而嚴肅。
孫尚儒在晚宴後感到有些無聊,便走出房門,漫步在別院的天井中。夜色如墨,天井裡寂靜得只能聽到偶爾風聲吹動樹梢的聲響,靜謐。
孫尚儒抬頭望去,只見夜空中的半輪明月掛在天邊,皎潔的光灑滿了別院,而這輪明月竟然倒映在院中的水井裡,宛如一面鏡子,將月光映照得更為明亮。
難得的閒暇,孫尚儒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頓感心情舒暢,彷彿所有的煩惱都被這寧靜的夜色所消融。他快步走到院中湖邊,湖水波光粼粼,與月光交相輝映。
許久未有的舒適之感,他深吸了一口帶著芳草香的空氣,感受著晚風輕輕拂過臉頰的涼爽。
就在這時,湖邊遠處,有一人正在月色下練功。
孫尚儒的目光被遠處這人的身影所吸引。他再仔細望去,只見那人正在湖邊練功,身形矯健,動作流暢。
孫尚儒心中一動,他認出那人正是江秋桐。
孫尚儒素來好武,十足的武痴,所以對好武之人有著天然的親近之感,而自從第一天到邯鄲城在酒樓裡見江秋桐展示了幾手功夫便再未見過其出手,此刻見他正在練功,孫尚儒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興趣,於是,他悄悄地走到湖心亭中,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坐下,靜靜地觀看著江秋桐的一招一式。
江秋桐似乎察覺到了孫尚儒的注視卻並未理會,也不躲避,只管全神貫注地打著拳,每一拳都精準有力,一道掌風揮出便打得身旁一棵桂樹搖搖大晃,瞬間數十片枝葉紛紛如雪片掉落下來。
孫尚儒見這小子功力不俗,笑了笑繼續看他的拳腳,可是見那江秋桐練著練著,孫尚儒眉頭漸皺,心下滿是疑惑,孫尚儒不動聲色,再看了一遍,心下駭然。
那江秋桐只是空手打拳,而且拳風似乎隨心所欲,並無條理和章法,雖然孫尚儒江湖閱歷較淺,但他也看得出來江秋桐的拳法匯合數家,只是連續幾遍看下來,江秋桐竟然打出了自已千山萬疊手的拳法招式,而且一拳一掌,擺臂、推拳,快慢等等竟然和自已平日所使的別無二致。
孫尚儒不敢相信,自已師門的武藝都是師父他老人家自創,自已這十幾年在雪山,師父除了自已和師姐再未收過別的弟子,而這江秋桐與自已年歲相仿,更不可能是師父以前的弟子,孫尚儒實在想不明白這個不愛說話,陌生冷漠的少年究竟是如何學會自已師門的武學的。
勉強按下疑惑,孫尚儒從涼亭座位上起身,認真地再次看了江秋桐打一遍拳。
這時,江秋桐見孫尚儒仍在看著自已練拳,依舊滿不在乎,只顧著自已心意,練得酣暢淋漓。
這一遍拳還未打完,孫尚儒已一個箭步飛身至江秋桐身前。
兩人在月光下對視,雙方的眼神中隱隱然都有一股殺氣。
孫尚儒直接開口問道:“你剛才所練的拳,招數里面有我師門的千山萬疊手拳招,你從哪學來的?”
江秋桐眼神高冷,只覺這個問題太過無聊,隨即回道:“是嗎,原來這幾招就是千山萬疊手。”
輕飄飄地說完,江秋桐冷眼轉身,隨即便要離去。
“站住!”孫尚儒一下急道,用手拿住了江秋桐的左肩,手中之力未受控制,力沉了些。
江秋桐轉身之際,眼角的餘光捕捉到孫尚儒眼中的敵意,一股怒火瞬間在他心中燃起,他身形一擰,左肩瞬間發力,掙脫了無形的束縛,緊接著左手迅速抬起,以極驚人的速度掙脫了孫尚儒的擒拿手。
孫尚儒本以為自已的千山萬疊手已將江秋桐牢牢控制,卻沒想到他竟能在瞬間掙脫,心中不禁升起一絲詫異。然而,江秋桐並未給他喘息的機會,只見他的手掌已經抬起,掌心內蘊含的勁力如同狂風驟雨般向孫尚儒襲來。
孫尚儒見狀,立刻意識到江秋桐的武功比自已想象得更為厲害,他迅速調動體內的真氣,以六重山的功力御拳對敵。
然而,江秋桐的招式卻如同流水般靈動,他以拳化掌,掌風凌厲地掃向孫尚儒的咽喉。孫尚儒心中一驚,連忙右掌格擋,試圖化解這凌厲的攻勢。
此時江秋桐的招式並未因此而停止,他再變一招,鷹爪般的手指直接向孫尚儒的面門擊去。孫尚儒雖然反應迅速,但江秋桐的攻勢如同疾風驟雨般密集,他只能順勢後退一步閃躲,同時身子一側,避開了這致命的攻擊。
江秋桐的鷹爪卻如影隨形,緊跟在孫尚儒身後。孫尚儒不慌不忙待他鷹爪落下之際,抬手扣住其手腕。
江秋桐被其大力扣住,頓時強勢擰轉手腕,畢竟不是生死搏殺,孫尚儒這一扣留了幾分力,江秋桐也才得以似泥鰍一般從孫尚儒手中抽出手腕。
連連被掙脫了兩次擒拿手,孫尚儒心中大駭,不曾想過江秋桐的武功竟如此高強,再一想自已使用師門武學還從未有如此挫敗之感,當即深吸一口氣,運上了千山萬疊手中的群山俯首式,數道快掌如同暴雨般向江秋桐打去。
江秋桐面對這凌厲的攻勢,卻顯得遊刃有餘。他似乎精通數家武學,手中的拳招任意變化,雙眼緊緊盯著孫尚儒的攻勢,隨機應變以千招相守,絲毫不費力地接下了孫尚儒的每一拳。
兩人四手相鬥,招數繁複又極快,一時間已對拆了數十招。每一次拳與掌的交鋒都如同銅柱撞金鐘般激烈碰撞,周圍的空氣都彷彿被他們二人的內力所震盪。
湖中心的假山都鬆動了些,被這兩股內力激盪地搖搖欲墜,湖面上的月影早已隨著湖水波紋化開。
孫尚儒仔細感受了對方的拳風和招數,感覺到這江秋桐的攻勢飄忽不定,時而輕柔靈動,時而力沉如山,時而迅如閃電,時而細水綿綿,這忽快忽慢的變化似乎只隨江秋桐心意而動,在招式拼鬥中,孫尚儒漸漸有些吃力。
再對過一掌過後,兩人各自向後退了兩步,方才雙方帶著怒氣互相拆解了將近百招,此時稍稍有些氣喘。
在這轉瞬即逝的靜默時刻,孫尚儒轉變思路,以力禦敵,凝聚自身內力,融於雙掌之上,江秋桐見狀也按捺不住,雙手託于丹田,提上一口內息之後,向孫尚儒攻去。
孫尚儒見對方來勢迅猛,當即使出了七重山的力道,接下了江秋桐那一掌。
孫尚儒這七重山的功力已然是非同小可,一下子七道勁力連綿而至相疊加於掌心,兩掌相對之際,孫尚儒巋然不動,而江秋桐手掌似乎被震得有些發麻,一個翻身後退一步,右手小臂已然有些微的麻痛。
這下江秋桐似乎徹底發怒了,運上十足的內力,漫無章法地打來。
孫尚儒見他這架勢,似乎也是要與自已鬥力,隨即以千山萬疊手八重山的力道相對,而對面的江秋桐每一掌也是排山倒海之勢,相繼對著孫尚儒轟出了數掌。
孫尚儒又提升了一重山的功力,兩相巨力相對,瞬間湖邊岸堤塊石,巨木湖面都受這兩股內力震盪,大幅晃動起來,聲響震天。
兩人再一對掌,內力相撞的餘波瞬間蔓延,湖中心的那座假山瞬間爆炸被化為齏粉。
孫尚俍、柳湘凝和江星白敏然察覺到出事了,所有人都圍到了庭院中的湖邊。
而正當他們剛好到來之際,兩人比拼內力之下,卸下的力道竟然在湖面上激起了數道水柱,每道水柱竟有兩丈之高。
柳湘凝和江星白見狀頓感不妙,同時飛身攔在孫尚儒和江秋桐身前。
方才激盪而起的水柱緩緩落下,整個庭院之中都瀰漫著一股水汽,楊柳枝葉上還凝聚了一些水珠緩緩滴落,有幾分江南煙雨的感覺。
而各自師姐和兄長在前,兩人這才稍稍恢復了些理智,對視之下,各自眼神中的怒意似乎都淡化了一些。
孫尚琂一下氣不過了,問道:“小儒你這臭小子大晚上又發什麼瘋啊,這悶葫蘆平時半句話都不說一句,你和他怎麼打起來了,還拼上命了。”
柳湘凝也是想問,江星白做了個手勢攔住了孫尚儒那一邊的人,轉而問向江秋桐:“小弟,到底怎麼回事?”
江秋桐一臉傲然,直接傲然道:“我在這湖邊練功,他突然過來問我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接著就打起來了。”
這句陳述很是簡單,眾人還未聽明白緣由。
江星白無奈,向孫尚儒問道:“孫老弟,我這弟弟脾氣有些古怪,但心地不壞,是否是他有什麼地方不小心冒犯到你了?”
見江星白這態度很是謙遜,孫尚儒也覺得方才自已行事有些急躁,畢竟此時他們還是在江星白的地盤上做客。
故而,孫尚儒態度柔和了些,說道:“江兄,我無意冒犯,但是我在庭中散步,看到他在湖邊練功,連看了幾遍,招數中都有我師門的千山萬疊手的拳招,我有些疑惑,便向他發問,他沒有正面回答,我一時情急便拍手攔住了他,接著便動手直至你們來的那一刻。”
此時,庭院中的水汽消散了大片。
江星白聽到這話,自然尷尬,畢竟江湖之中,各門各派的武學的都算是私密,即便是名門大派,有些真傳也只有一些入室弟子或者精英人物才能習得。
正當江星白想著怎麼解釋之際,江秋桐直接脫口而出:“你不用疑惑了,你這幾日在這湖邊練過一次拳,我偶然路過,看了一會兒,然後就學會了。”
“什麼?”眾人聽著江秋桐這輕飄飄的解釋,滿是大驚,甚至不敢相信。
孫尚琂自言自語道:“你這小子,真的假的啊,才路過看一遍,你就能記住?”
孫尚儒仔細看了一眼江秋桐,緩緩說道:“我,我還是有些不太相信,他練拳的時候,每一招每一式抬手和準頭都分毫不差,如果沒有從旁教導,起碼也要練個十幾遍才掌握其中精髓,他,只看了一遍,我實在——”
“信不信隨你,反正你這三腳貓的功夫我也沒放在心上,你不喜歡,我以後不用就是了。”江秋桐接著冷傲地說道。
“你——”孫尚儒方才平息的心態有差點被他懟得怒火中燒。
柳湘凝趕忙安撫住了孫尚儒,看向了江星白。
江星白對江秋桐嚴厲道:“阿弟,怎可如此無禮,說話太過分了!”
江秋桐被兄長訓斥了一下,也無不悅之色,只是淡然轉身,剛走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孫尚儒。說道:“你如果還以我偷學你的武功,那你在涼亭中看我打拳打了那麼久,又算什麼?”
接著江秋桐轉身便走,而他這句話也讓孫尚儒一時語塞。
江星白無奈地看著弟弟離去,當他走入正院之後,江秋桐這才向所有人解釋道:“抱歉,抱歉,我家阿弟的脾氣素來如此,冒犯各位了,聽他們二人所說,今晚這應該是一場誤會,抱歉,驚擾各位了!”
“誤會,江星白,這江湖之上,各門派的武功本就是機密,這麼微妙的話題,今天被捅破了,多少有些不好看吧,聽那小子的話,雪山老人的武功還是三腳貓的功夫咯?”一時氣不過的孫尚琂直接懟著江星白,怒道。
江星白被這話一激,更加尷尬,但思索之後,接著向孫尚琂和所有人說道:“孫小姐,各位,我家阿弟的話確實過分了些,在下疏於管教,抱歉抱歉,不過方才他所言,我卻是極為相信的,請幾位先冷靜一下,有話好說!”
江星白勉力做著安撫的表情和動作。
孫尚儒卻直直地看向江秋桐,再次問道:“我只是想問你為什麼會我們師門的武學,沒有別的意思,請你回答我!”
江秋桐顯然是剛剛的一番激戰還有餘怒,白眼一瞥。
“你!”孫尚儒被江秋桐再次無視,心中震怒,又擺開了千山萬疊手的招式。
兩人眼神滿含殺氣,雖然被各自的師姐和兄長按住,但氣氛卻是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