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已深。
溫軟軟又清點了一遍出差需要帶上的東西后,就早早地去洗漱了。
明天的行程被溫軟軟安排的很滿。
她和曲夢楠要趕很早的一班飛機飛去,到了地方之後,她們就要馬不停蹄地去香客家裡吃個飯,再熟悉一下家裡的情況,然後還要安排接下來辦法事的事情。
總之,明天會是個沒有時間休息又風塵僕僕的一天。
所以兩人今天都打算早點休息,攢足精神頭來應對明天的繁忙。
就連向來喜歡晚睡的曲夢楠都壓著心裡的興奮勁,早早地洗漱完就回了自已的臥室躺下睡覺了。
一向在晚上最熱鬧的屋子,此時卻突然變得很安靜。
剛洗完澡的溫軟軟正坐在床上吹著頭髮。蔥白的手指在黝黑的髮絲間穿過,那張白皙的臉上烏雲密佈,紅潤的嘴唇也是緊緊的抿著。
溫軟軟的思緒遊離著,目光在碰到手機的剎那,突地一頓。
這個場面似曾相識。
當時的她也是在這個時間段,坐在這裡吹著頭髮,想著秦昕月什麼時候能找自已。
但不同的是,那時候的她是被秦昕月騙了,所以故意冷落秦昕月,還特意在個人主頁裡發了一張在花時的照片,想折磨折磨對方。
可眼下,風水輪流轉,今天倒是變成了秦昕月冷落自已。
溫軟軟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手機上,旋即蹙起了眉。
她最討厭別人一聲不吭地消失了。
秦昕月做的很好,很準確地踩在了自已的雷點上。
溫軟軟不悅地暗自冷哼了一聲,她今天試探性地在迷途發了幾條訊息給秦昕月,但秦昕月統統沒有回覆,甚至還無視了自已在下午打過去的電話。
...
這時,溼透的頭髮也被吹乾了,溫軟軟把吹風機收起來的同時去拿了手機。
不管怎麼樣,當初可是自已先找的秦昕月,那麼秦昕月現在也該回自已了吧?
她一邊想著,一邊有些忐忑地點開了迷途。
然而,迷途裡那個排在第一的聊天框裡還是沒有什麼新的訊息。
看著兩人的聊天框裡只有自已發的零星的幾個訊息,溫軟軟的臉上劃過了受傷的神情,這時的她是既生氣又傷心,還有點委屈。
但她抿了抿嘴角,還是打算再去看一眼秦昕月的個人主頁。
算了算了,就當是報應了。
溫軟軟還是有些擔心秦昕月,她其實今天都動過直接去花時找秦昕月的念頭。可是今天的日程排的很滿,她實在是抽不開身。
而且,她也不想兩人在這種情況下見第一次面。
既不浪漫又很慌亂。
溫軟軟等了一天的秦昕月的訊息,這時終於在秦昕月的個人主頁裡看到了。
新的帖子是在不久前發的,那上面只有一張照片。照片並沒有配上任何文字,但卻又足以說明一切。
一張小小的茶几上擺滿了空了的,或者還沒開啟的酒瓶子。
溫軟軟睜大了眼睛,那雙圓潤的杏眼裡先是閃過了一抹震驚,旋即就是鋪天蓋地的震怒。
心裡的惱火一瞬間騰得很高,她立即撥通了秦昕月的電話。
-
在思思家。
大宇在打遊戲,但他時不時地就會轉過頭看一眼身後的那兩人。
在擁擠的客廳裡,一個扎著低馬尾,穿著深色襯衫式睡衣的女人正半倚在沙發邊上,臉上已經是泛著醉意的紅。而她的對面則是一個扎著丸子頭,也穿著一身居家服,但臉上毫無醉意的女人。兩人都是坐在地上,而她們中間擺著一張很小的茶几。此時茶几上,地上都橫七豎八的躺著一瓶瓶的酒,還有一些開了封的小零食也散亂地夾在其間。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酒味。
大宇皺了皺眉,他的目光落在已經空了許多的酒瓶子上,轉回頭看了眼時間。
這兩人已經喝一個多小時了。
大宇的心底充滿了疑惑,他不知道這兩人今晚是怎麼了。
原本在家裡等著兩人下班的大宇,卻突然收到了思思的資訊,說她們要喝酒,還問他喝不喝。
大宇自然是拒絕的,他不像思思和秦昕月還能上個晚班,像他們這種做麵包的,不僅一年到頭天天都是早班,甚至還要在凌晨的時候出門。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早上九點的時候準時做出上午需要售賣的麵包。
但他拒絕的同時也沒有勸兩人。畢竟她們都是晚班,喝點酒也無可厚非。
生活嘛,總要有點酒,才不至於難過。
但是當他看到兩人進門時一人手裡提著一大袋的酒時,他還是驚了一下。
當時的秦昕月看到大宇一臉震驚又欲言又止的模樣,笑了笑,安慰了一句。
“我就是明天休息,突然想喝點酒了。你放心,思思就是陪我喝一點。她明天還要上班,不會讓她喝太多的。”
大宇聽到秦昕月這麼說,便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他由著這兩人在一邊喝著酒,自已則是玩起了遊戲。
就這麼由著她們喝了一個多點,眼看秦昕月還有要繼續喝的架勢,大宇拿手碰了碰思思。
“?”
思思疑惑地轉過頭,比起秦昕月已經泛著紅了的臉,思思的臉色白皙,神色也是比較清明正常的。
顯然思思沒有喝多,而且思思的酒量本就很好,她到現在為止喝了兩三瓶,但這對於她來講根本不算什麼。
大宇看著這樣的思思,又往秦昕月那邊丟了個眼神,拿肢體語言示意道。
“她怎麼了?”
思思順著大宇的視線看向了秦昕月。
這會兒,秦昕月已經拿起了一瓶新的酒,開了瓶後就直直地向嘴裡灌去。一開始她還是用杯子的,而現在那個空了的杯子也不知道隨著那些空了的酒瓶滾到哪裡去了。
是啊,秦昕月怎麼了呢?
思思的的思緒走走停停,她一會兒想起在樓下買酒時一臉沉悶的秦昕月,一會兒想起痛快地喝著酒卻只聊一些有的沒的的秦昕月...她的目光落在秦昕月手裡的酒瓶子上,綠色的瓶子擋住了酒原本的顏色,她就這麼看著,她知道那裡面藏著秦昕月未說出口的秘密。
思思的目光從酒瓶裡收了回來,又在轉過頭前在秦昕月的臉上逗留了片刻。她轉回身,看向一臉疑惑的大宇,輕聲說道。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有什麼事讓她不開心了吧。”
但思思心裡卻在想,讓秦昕月酗酒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那個女人。
可是那樣的人又有什麼可值得留戀的呢?
而聽到這種答覆的大宇,也同樣想到了秦昕月那個新談的物件。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心裡卻嘲諷起秦昕月來。
兩個女人能有什麼好結果,男人容忍女人,女人依附男人才是對的。
大宇想得更多也更簡單,他看秦昕月現在的這個模樣,心裡直接推測秦昕月和那個女的估計是黃了。不然有什麼事情值得一個人這麼大醉一場的?
而眼看思思也沒有喝多,他便也放下心來,他打算起身離開客廳回屋裡睡覺了。
臨進門前他囑咐了一句思思不要喝太多,又轉過了頭,眸光深深地打量了兩眼正在豪飲的秦昕月後才推開臥室的門,進去後又把臥室的門緊緊地關上了。
客廳裡只剩下了思思和秦昕月。
秦昕月坐在地上,半靠著沙發,她的臉龐被酒精染出了一片紅暈,這片紅暈往四處暈染開,引得那雙眼睛醉得只得微微眯起,又在眼尾處劃過了一片嫣紅,這片嫣紅又不管不顧地再往兩邊微微上揚。
秦昕月盯著手裡的酒瓶,感覺腦袋裡那根被自已壓抑的神經,被酒精刺激得過分活躍。
“你知不知道後廚裡的人怎麼說你們?”
“都說大宇有了兩個女人伺候!”
想到這兩句話,那雙眸子像塊琉璃一樣流轉出了幽深的溢彩。
她輕輕勾起嘴角,諷著那一個個的空口白牙,諷著他人陰晦的心,最終,諷著自已的狼藉和懦弱。
還有那個讓她傷心的人。
她又能怎麼辦呢?除了裝聾作啞,掩耳盜鈴。
秦昕月提起手中的酒,又往嗓子裡灌進了一些,但那嗓子卻好像被堵住了一般,抗拒地推開那些酒精,不想讓其進入腹中。
她其實不能再喝了,她對酒精過敏,那顆脆弱的心臟此刻正在胸腔裡抗議般地胡亂震顫著,好像下一秒就能直接驟停。
但她享受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想著糟糕的生活,想著在這時拋棄自已的人,她心底湧出了瘋狂的念頭——如果能直接在這種荒唐可笑的生活裡死掉,直接一了百了,那簡直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驀然,被擱置在一旁的手機發出雷鳴般的鈴聲。
秦昕月詫異了一下,接著醉醺醺地拿過手機,當她的目光落在那上面顯示的名字上時,只覺得那陣鈴聲愈發刺耳尖銳,震得她太陽穴急劇跳動。
她的嘴角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縫,她的神色平靜如水,但心裡卻是在一陣地哭,一陣地笑。
這個時候來找自已幹什麼呢?
不過就是網戀而已,她不過就是她的一個排遣,一個可以隨意拋棄,隨意用兩三句話打發的人罷了!
她的感受,她的處境,這人是萬萬不會理解關心半分的,指不定還要覺得是她自已咎由自取,無理取鬧!
秦昕月垂下眼簾,手指又按在了關機鍵上。
她不想聽那些冰冷又充滿怒火的話,那些話只會讓她覺得自已更加可笑。
-
思思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她看著眼前的秦昕月又重新悶頭喝起了酒,又低頭看了眼滿地東倒西歪的酒瓶子,越發的覺得秦昕月就是因為網上的那個女人才要買醉的。
秦昕月真傻,把感情託付給一個一面都沒見過的人。
可是秦昕月卻又這麼冷漠,對陪著她喝了一兩個小時的自已,半點也沒說出她藏在心裡的事。
思思突然想起來秦昕月之前對自已提到過那女人時,眼裡迸射出的光芒。
當時的秦昕月說:“她很懂我,我第一次遇見這麼懂我的人。”
可是沒見過面,沒真正相處過的網友,怎麼會懂她呢?
思思不能理解,她想起自已一問起私事時,秦昕月的那副令人捉摸不透,滿是疏離得讓她感覺壓抑的模樣,就感覺一陣陣的傷心和憤怒。
憑什麼,憑什麼,對待與她朝夕相處,真正能幫助到她的自已,秦昕月卻可以這麼冷漠疏離?!
...
她低頭陰鬱地想著,卻在抬起頭的時候,看到秦昕月正直直地盯著自已。
思思愣了愣。
那雙丹鳳眼此時因為喝醉了酒而微微眯著,裡面的眸子像一塊晶瑩的琉璃一樣,流動著朦朧迷離的色彩。
思思忽地撞進這種目光裡,剛剛那些陰鬱的想法也突然被忘卻在了腦後。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有一股燥熱突然從心間湧到了臉上。
她抬手,用手背摸了摸自已的臉,感覺這溫度有點燙人。
可能喝上臉了,思思想。
“你說。”
面前的人突然開了口,思思的目光隨著這聲音移到了那張說話的嘴唇上,她看見那張唇瓣又翕動著,吐出了一句話。
“我這種人是不是很差勁?”
秦昕月的唇色猶如熟透的櫻桃一般紅豔,唇珠圓潤得好似珍珠,比一般人還要飽滿一些,告訴著別人這定是一個多情柔軟的人。
但此時,這紅潤的嘴唇伴隨著極為自嘲的話,扯出了一抹讓人感覺殘忍的笑意來。
思思的神色又陡然變得複雜。
而秦昕月似乎並不在意對方回答與否,她自顧自地笑著,目光直直地盯著思思,又說道。
“我早該知道的,不過就是網戀而已。你也這麼覺得吧?”
思思怔愣了一下,她的呼吸忽地一窒。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秦昕月,秦昕月平日裡不是清冷裡帶點沉悶,就是溫和裡帶點疏離的模樣。秦昕月永遠一副老好人的樣子,說話也總是慢吞吞的,溫潤地像一塊玉。
但那樣的人,現在半個胳膊撐在茶几上,輕輕搭在這胳膊上的臉龐又浸染著紅暈,那雙鳳眼的眼尾微微上揚,但那眸子裡卻泛著懶散的冷漠,彷彿任何事情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那雙眸子極具攻擊性,卻讓思思的心臟砰砰作響。
而眼前的人隨著這句話落在地上,仰頭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思思坐在原地,直直地看了她良久。
“昕月?”
思思輕聲喚她的名字,可是秦昕月卻一動不動。思思的眸色深沉,她看著半躺在地上的秦昕月,起身坐到了她的身邊。
秦昕月爛醉如泥,癱軟地半躺在地上,泛著紅的脖子彎折在沙發邊,那顆腦袋則是死死抵在了沙發座裡。她似乎不太舒服,緊蹙著眉頭,大口大口地呼著氣,整個人宛若脆弱的瓷器,一碰則碎。
思思看著如此脆弱的秦昕月,那些陰鬱的思緒再次翻湧而出,最後擰成了一種強烈的蔑視與快感。
她再高冷,再厲害,再擁有好的資源,她喜歡的人也不把她當回事。還不如自已,自已還有一個言聽計從的男朋友。
而對生活毫無抗爭能力的她又只能依附於自已!
思思看著那雙緊閉的雙眼,突然想起剛剛那道冷漠又充滿攻擊性的目光,她的心臟還在砰砰作響,她也無法說清自已現在的心情。
有憤怒,有震驚,有蔑視,還有點...興奮。
她深吸了一口氣,但那空氣裡似乎都瀰漫著酒精,醉得她腦袋突然有點昏沉。
思思抿了抿嘴角,她抱起了秦昕月的上半身,想要把秦昕月拖到沙發上。
醉了的秦昕月很沉,沉得思思的臂膀不得不緊緊的貼在秦昕月的身上,思思半拖半拽地抱起秦昕月,而昏睡的秦昕月無意識地把臉放在了思思的肩膀上,秦昕月撥出的熱氣直直地灑在了思思的脖子上。
思思的動作僵了一下,眼睛裡閃過一抹晦澀的光,但她沒有停下動作,直到把秦昕月平穩地放在了沙發上,她才起身。
脖子上的熱氣並沒有退散,還帶著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直墜到了她的心底,思思心裡閃過一絲異樣,她垂眸看著不省人事的秦昕月,因為一股燥熱猛地燃在心頭,她的胸腔猛地起伏了一下。
把秦昕月安頓好之後,思思回了房間。
大宇看著進來後就直直貼向自已的思思,眼底是一片驚詫。他推了推她,可是她卻更加的貼向了面前的身體。
大宇低頭看著思思的臉,那張臉不知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什麼,此時泛著一抹紅暈。他想問她怎麼了,可是她沒有給自已機會,思思的眼裡湧著某種精芒,極為主動地投入了大宇的懷抱裡。
大宇頓了一下,他的腦海裡閃過了外面的人,一種強烈的背德感像電流一樣遊走過全身,他的那雙厚實的大手立即狠狠地擁住了思思。
意識混亂的過程裡,她滿腦子都是秦昕月脆弱的那個模樣,一股交織著強烈的保護欲,支配欲,以及蔑視感的複雜情感蔓延至全身,思思也不知道自已怎麼了,只覺得身體一陣陣地熱。
她想,自已可能是喝醉了。
而無處發洩這種複雜情感的她,只能沉浸在此刻身體上方傳來的沉重的重量感,好似這樣她才能稍微找回正常的心跳。
在某個瞬間,思思感覺到那炙熱的唇抵在了那片泛著酥癢的脖子上,雙重的熱意讓她一時失了神,隨即,心裡湧現出了強烈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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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處靜謐的房間裡。
溫軟軟面色擔憂地盯著手機,她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但除了第一個,後面都是提示手機主人關機了的人機聲音。
她心裡湧出一陣陣的不安,她是又怕又急,恨不得現在直接闖進秦昕月的住處裡,把人揪出來,揍上一頓。
可是她也不知道那個思思的家到底在什麼地方,她也只能在家裡聽著那毫無人氣的機械音,毫無辦法地等待著秦昕月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