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軟軟等了一個晚上,也沒等來秦昕月的回覆。
她很生氣,生氣於秦昕月說的那些話太傷人,太過分。所以她也對秦昕月說了一樣的狠話。
可是當秦昕月在兩人吵架的過程裡突然消失,不再回復時,溫軟軟又不禁開始擔心起秦昕月了。
擔憂的情緒讓溫軟軟都睡得很不安穩。整個晚上,她時不時就會醒來看一眼手機,以免錯過秦昕月發來的訊息,讓秦昕月獨自一人在深夜裡傷心。
這一晚,有人睡睡醒醒,而掛在夜空裡的月亮也是忽隱忽現,就彷彿在躲藏著什麼。
次日上午十點。
冬日的陽光和煦溫暖,彷彿也被這寒冷削弱了光芒一般,懶洋洋地透過窗戶灑進了臥室裡,照出一片微弱的光。
而這間臥室的床上正躺著一個睡夢中的人。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不舒服,眉間微微攏著,眼睛在緊閉的眼簾裡四處亂動。隨即,她的身子便動了兩下,調整了個睡姿。但這調整過後的睡姿也並未讓她感覺舒服多少,她又煩躁地調整了兩次睡姿無果後,乾脆翻了個身,整個人趴在了被窩裡。
陽光靜謐地流淌在臥室的各個角落,全然不在乎床上的人的動靜。
良久,床上傳來了一聲悠悠的嘆息。
床上的人依舊閉著眼睛,但是右手卻窸窸窣窣地向枕頭邊上摸去。
直到摸到了手機,那人才睜開惺忪的眼睛,神色疲倦地開啟手機,又緊接著點開了迷途。
可是第一個聊天框上並沒有顯示有新的訊息。
她不甘心地又點開了聊天框,可是兩人的對話依舊停留在自已昨晚發的那些質問上。
溫軟軟皺起眉,又點開了秦昕月的個人主頁,但那裡面也沒有什麼新的帖子。
“......”
溫軟軟看了眼時間,她知道秦昕月這一週都是晚班,她想,也許秦昕月還沒起床吧。
所以才沒有什麼資訊。
溫軟軟自我安慰著,然後不願再多看一眼似地把頭轉到了另一側,重新閉上了眼睛。
剛剛醒來的腦袋本就昏沉,加上一晚上沒睡好,溫軟軟感覺腦袋沉得像裝了一個沙袋,情緒也不自覺地低落了起來,似乎她自已也不相信秦昕月是因為沒睡醒才沒給自已發資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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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秦昕月確實還沒睡醒。
可能是因為心臟很麻導致的腦供血不足,又或者是逃避的心理在作祟,總之昨晚秦昕月剛關機沒多久,她就泛起睏意,很快就睡著了。
她一向如此,用睡眠來麻痺那些生理上和精神上的痛苦與折磨。
今天秦昕月和思思依舊是下午1點的班。可一直到了12點,已經洗漱完的思思看秦昕月實在是還沒有轉醒的樣子,才沒有辦法地打算去叫她起床。
秦昕月面朝著沙發靠背靠裡面睡著,思思蹲在她旁邊,輕輕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昕月,昕月,起床啦。”
但是秦昕月動都沒有動。
思思皺起了眉,稍微用力地推了推她。
可是秦昕月依舊沒有反應。
思思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慌,她連忙將秦昕月的身子擺正,拍了拍秦昕月的臉。
被這麼一通打擾到的秦昕月,這才幽幽地睜開了眼睛。
“昕月?”
思思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說著,思思的手就貼在了秦昕月的額頭上,感受到手掌下的溫度正常之後,思思臉上的擔憂才平息下來。
秦昕月皺了下眉,不留痕跡地躲開了額頭上的手之後,她才啞著嗓子,說道。
“我沒事啊。”
她慢吞吞地支起身子,看了眼客廳上的時鐘。
怎麼已經十二點了。
秦昕月的目光又下意識地轉到了旁邊的手機上,她碰了下螢幕,看到手機的螢幕並沒有如預想的一樣亮起時,她微微錯愕了一下。
哦,對,她昨天把手機關機了。
昏沉的腦袋遲鈍的想起昨晚的事情後,那纖細的手指轉而握住了手機重新按了開機鍵。 她抬眸,幽幽的瞥了一眼從蹲著變成站在一旁的思思,緩聲說道。
“抱歉,我忘了定鬧鐘了。”
“又麻煩你叫我起床了。”
注視著秦昕月一切動作的思思,在聽到秦昕月話裡的客氣和疏離時,心裡一頓。
昕月這是怎麼了?怎麼對自已這麼客氣?
思思的目光在秦昕月身上打量了半晌,她看著秦昕月和自已說完話後,又立即把頭垂下,等著手機開機,然後忙不迭地從剛開啟的手機裡點開了一個軟體。
還沒等思思看清楚是什麼軟體,面前的秦昕月卻突然抬起了頭,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已,問道。
“怎麼了?”
雖然語調依舊如往常一樣的溫和,但思思還是從秦昕月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的不耐煩。
思思訝然了一下,馬上又掛起她那無辜的笑。
“我就是擔心你呀。”
“我剛剛叫了你半天,可你一點動靜都沒有,嚇壞我了。”
秦昕月扯了扯嘴角,回道。
“我沒事,就是睡得有點沉。”
但思思沒有離開,那雙笑得微微彎起的眼睛裡,劃過探究的意味,又問道。
“昨晚睡得很晚嗎?怎麼睡的這麼沉。”
“...我昨晚睡得挺早的。”
秦昕月看著窮追不捨的問自已的思思,忍著心裡的不快,耐心地回答著。
“昨晚大概一兩點吧,我就睡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所以睡得沉了點。”
“哦...”
思思並不相信秦昕月說的話,但看到秦昕月已經皺起了眉,她也不敢再追問什麼了。
她嘴角抿著笑,對秦昕月說。
“那你快點起床吧,等會兒該遲到了。”
秦昕月也抿出一個笑,說了一句,“好”。她的視線隨著思思離開自已身邊又回到臥室後,才重新轉回到了自已的手機上。
她心情沉重的點開了迷途。
但馬上,她的臉上就浸滿了落寞。
聊天框裡沒有別的新訊息,只有溫軟軟昨天說的那些傷她心的話。
這都過了一個晚上了,都已經到了中午了,溫軟軟也該醒了吧?
可是對消失了一整晚的自已,溫軟軟卻沒有半句慰問的話。
秦昕月的嘴唇緊緊地抿了起來。
她落寞地看了很久,最後把手機鎖了屏,去衛生間洗漱,再也沒有看一眼手機,就跟著思思一起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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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咖啡廳時,前臺裡只有一個男同事,而這幾日都乖乖待在咖啡廳裡的店長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後來在後廚的同事嘴裡她們才得知,店長原來是去分店那邊幫忙了。
秦昕月很驚訝,以為在疫情嚴重的現下,分店的生意逆流直上,奇蹟地突然變好了。
但那個同事卻擺了擺手,說是分店那邊要閉店了,店長是這兩天要去幫忙做閉店的收尾工作的。
這讓前廳裡的三人一陣唏噓。
有的時候後廚的訊息要比前廳靈通的多。因為分店關門就會影響後廚製作麵包的數量和分配,所以這件事已經第一時間就在後廚裡傳開了。
那同事原本是來前廳送麵包的,但看到他們三人無所事事的樣子,就湊過來閒聊了起來。
“那分店的人怎麼辦?來這裡上班嗎?”
前廳的另一個男同事問道。
“怎麼可能!”後廚的同事伸出個脖子,嘆了一聲,“哎,我跟你們講,經理說了,店長和店員就是和麵包店繫結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啊?”
思思和男同事唏噓地叫了一聲,兩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臉上看出了震驚。這也是這個店經營不善的地方,平日裡總是宣揚人道主義,而總店就是“母親”一般的存在,總是讓總店讓著分店的營生,時間久了,連員工都信以為真,相信總店就是收留一切麻煩的地方。
儘管思思之前是有一些工作經驗的,但她也是第一次在咖啡廳,麵包店這種地方工作,所以此刻的她覺得經理的這種做法特別冷漠。
於是她忍不住開口說道。
“這也太殘忍了吧!”
可是這句話並沒有換來贊同,只聽那後廚的同事懟她說。
“這殘忍什麼呀。”
後廚的同事是個女孩,因為她的臉長得又白又嫩又圓,所以店裡的人都叫她小豆腐。
她一聽到思思說的話,就嫌棄似地上下打量了眼思思,吐槽道。
“不然叫他們過來頂你的班上嗎?你倒是挺善良。”
小豆腐說到最後,還重重地咬在“善良”兩個字上,調侃的意味不言而喻。
思思一下子就被懟的無語了。
小豆腐繼續說:“你就偷著樂吧,你現在還能有個班上,就你還能管得著別人的死活。”
她雖然是後廚的人,但平時進進出出的也會觀察前廳的人。畢竟雖然說兩個部門各司其職,但有一個好的前廳銷售,對他們後廚來說也能省下不少的事。
其中她對思思的印象最差,覺得思思平日裡仗著自已曾經在B市月薪過萬,說話舉止就總是端著。你說她厲害吧,卻一點也不知道變通,一遇到客訴了,不是來找大宇,就是來找廚師長,哦,還有秦昕月。
小豆腐這麼一懟完思思,氣氛瞬間變得尷尬了起來,她本來也就不喜歡思思,這會兒更不想再聊下去了。於是她轉頭看向了秦昕月。
“秦昕月。”小豆腐叫她。
秦昕月從剛剛開始就是在一旁靜靜的聽著,聽到這個安排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她知道在人群密集的Z街裡的分店早晚都要閉店,但她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這時,秦昕月聽見小豆腐叫自已,就停下了思緒,望向她,笑著問。
“怎麼了?”
小豆腐揮了揮手,“你過來,我有事兒跟你說。”
秦昕月愣了愣,起身跟著小豆腐走了出去。
“聽說你最近住在思思家啊?還住著嗎?”
小豆腐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低聲問道。
“是啊,怎麼了?”
秦昕月疑惑地問。
小豆腐聽完,臉色一下凝重了起來,“你知不知道後廚裡是怎麼說你們的啊?都調侃大宇家裡有兩個女人一起伺候他!還問他最近過得是不是特別開心,特別滋潤!”
秦昕月臉色一僵。
她完全沒想到,也不知道後廚的人竟然會這麼說!
小豆腐白了她一眼,“你怎麼想的啊?住在人家小情侶的家裡。你沒別的地方去了嗎?”
小豆腐平時說話直言直語,又因為她經常懟人,所以經常得罪人,也不怎麼受待見。
但小豆腐對此卻是無所謂的,在她眼裡這些人的肚子裡都是彎彎繞繞的,心眼都太多了,她覺得煩得很。沒人待見她,她也樂得清靜。
秦昕月知道小豆腐沒有惡意,所以聽到她這麼說,也沒覺得有被冒犯到,只是有點窘迫地說道。
“確實沒地方...要不然我也不會就這麼住進人家家裡啊......”
小豆腐恨鐵不成鋼似地狠狠瞪了一眼秦昕月,又嘆了口氣,“要不是我也和物件一起住,你倒是可以搬來我家的......”
畢竟思思不是什麼好人。
當然秦昕月也不是什麼良善的人,能在這個店裡混得好,沒有誰的心眼真是那麼實誠的。但小豆腐還是覺得秦昕月有那麼一點的閤眼緣,可能是因為秦昕月從來不擺架子,平日裡處理事情也比較妥帖,或者說,她看秦昕月平日裡總是犧牲自已去維護別人,儘量讓所有人滿意的樣子,讓她覺得這人本性上還是單純的吧。
所以她就莫名的想勸上一勸,幫一幫秦昕月。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奇妙,幫你的人總會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
不過小豆腐這麼一說,秦昕月倒覺得有些意外。
“小豆腐”雖然叫著親暱,但是店裡所有人都跟她處得不是很親近。
秦昕月來上班沒幾天,就發現這個叫小豆腐的人,脾氣一點也不像豆腐。
她上班的時候不是沉默寡言,就是直言直語。而到了下班點,她就準時回家,從來不參加什麼聚會。
而且她對前廳的人鐵面無私,任何要求都會被她直接駁回,如果有人抗議,她的回答就是“我在按規矩辦事”。
不過意外的是,這麼一個硬脾氣又原則性強的人,她獨獨對自已還算是友好,偶爾還會放個水,或者給一個小灶。
但秦昕月依舊沒有想到她會說這些話。
她心裡一暖,神色也不禁柔和了幾分,“謝謝你。”
小豆腐看她這樣,就知道她根本沒明白自已的意思。
還謝謝,這不是謝謝的事啊,笨蛋!
小豆腐心裡暗罵道,但她也只是深深地看了眼秦昕月,她不清楚秦昕月的處境,她們的關係也沒那麼親密,她也沒辦法再多說什麼,再幫些什麼了。
“沒事兒,你有需要就直接來找我。”
小豆腐說完就走了。
秦昕月不是不知道小豆腐的意思,但她也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就算她知道了那些流言蜚語,可她除了去思思家,她還能去哪裡呢?
疫情反覆,她的學費本來也沒有著落。
如今分店已經關了門,那這個店離關門也就不遠了。
這未來本就一塌糊塗,她甚至還要忍受那些流言和調侃的目光,才能從灰暗的未來裡找到那麼一絲上學的可能性。
秦昕月望著眼前空蕩的咖啡廳,心裡沉了又沉。
她突然想起了在沉重生活裡唯一可以讓她自由呼吸的縫隙。那時候,即便生活充滿了不如意,但那人的存在卻能讓她感覺自已沒有那麼的孤立無援。
她的右手不自覺地摸向了褲兜。
那裡躺著手機。
溫軟軟發來過幾次資訊,只是一些“在嗎?”,“幹嘛呢?”,“還生氣嗎?”這種不輕不重的話。
她都沒有回。
甚至溫軟軟還來過電話,但她也沒有接。
因為...
她在賭,賭溫軟軟到底是不是在意自已。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風鈴聲。
秦昕月的心跳忽地亂了一下,她慌亂地轉過頭,眼睛裡閃著零星的光,往大門口望去。
可是當視線觸及到站在門口的一抹黃色身影時,她眼裡的光又倏忽一滅,彷彿從未有過一樣,眸子裡馬上又恢復了死寂。
剛進來的外賣員正大步流星地往裡走,嘴裡大聲嚷嚷著自已要取的外賣單。
秦昕月對這些視若無睹,她微微偏過頭,視線再往大門外眺望過去。
但那裡是一片荒涼,幾乎沒什麼人影。
秦昕月出神地看了一會兒,然後便往吧檯裡走去了,而在她抬腿離開時,那片她駐足過的地方好似幽幽的留下了一句似感慨又似嘲諷的嘆息。
“我真是,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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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不知道那個小豆腐和秦昕月聊了些什麼。她問起的時候,秦昕月也只是隨便的搪塞過去了。
快到下班點的時候,思思看著秦昕月,心裡一時驚疑不定。
秦昕月好像一朝之間突然恢復成了以前的樣子,眼眸裡好像藏了心事一樣沉沉的,但她面色如常,與人聊天時又掛著溫潤且疏離的笑。
好像什麼也走不進她的心裡,什麼也入不了她的眼。
秦昕月沒有了前幾日陷入戀愛裡的甜蜜之感,也沒有了這兩天的迷茫和無助,她沒有再捧著手機和別人聊天。
思思直覺秦昕月跟那個女人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她不確定,而且現在的秦昕月讓她也不敢去問。
直到下班後兩個心懷各事的人到了家樓下時,秦昕月突然說道。
“思思,今天要一起喝個酒嗎?時間還很早。”
望著那雙如湖面般沉沉的雙眼,思思愣了一下,但她馬上回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