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隨著李崇訓的衝陣,敵騎的衝擊力大打折扣,只能硬生生停下衝鋒與李崇訓一隊人馬彌戰。
李崇訓頂在最前方,畫戟大開大合,竟無一人是他一合之敵。
他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只知道在敵騎陣中衝了三個來回,他身後符氏的騎兵從五十人殺的如今只剩數十人。
就在此時,一騎黃驃馬的老將衝上前來,怒喝道:“豎子!吾來會你!”
聽到老將的話,李崇訓夾緊馬背,畫戟指著老將大喝一聲:“汝要戰,吾便戰!”
畫戟一揮,直取老將首級。
老將見狀,匍匐到戰馬上,躲過一擊,手中長槍直刺李崇訓胯下的馬兒。
李崇訓勒緊馬韁,畫戟變掃為刺,老將反應十分迅速,身體一歪抱到了戰馬身側,手中長槍扔穩穩當當。
李崇訓見狀,手中畫戟只得向下,目標正是老將那黃驃馬。
雖是一匹好馬,但李崇訓卻無半點猶豫,老將想要拉韁繩讓戰馬避開這一擊,但還是慢了一步,那一戟已經刺中馬首,戰馬吃痛,前蹄一彎,栽倒在地,那老將亦是隨戰馬跌落在地。
後面的騎兵看到跌落的老將亦是紛紛勒緊韁繩想要止步,但戰馬衝起來豈是那麼容易停住。
一馬奔,萬馬從。
只聽騎卒軍中有人高呼:“黃將軍戰死了!黃將軍戰死了!”
聽到此言,又是一陣騷亂。
戰場一陣兵荒馬亂,李崇訓不知道敵騎還剩多少,只是看陣勢比來時少了大半。
李崇訓看到敵騎眼中的怯意,知道此時正是鼓舞我方士氣,殺敵士氣的時候。
手中畫戟一刺,挑起一名騎兵,大聲喝道:“吾乃河中李崇訓,誰來與我一戰!!”
這聲怒吼猶如虎嘯山林一般,驚的馬兒一陣嘶鳴,馬上的騎兵皆是一懼。
李崇訓此時渾身染血,虎目圓睜,周圍都是倒下的屍體,殺氣騰騰。
猶如天上降魔主,真乃人間太歲神。
敵騎士卒看到李崇訓猶如蚩尤再世,心中皆是一顫,但他們都是百戰計程車卒,豈會輕易膽寒。
見此情景,李崇訓身後的一符氏騎兵突然低頭,張口喊道:“退,退,退,速退!!”
敵騎中不知是誰先帶了頭,策馬朝後狂奔而去,其餘人見有一人帶頭,皆是紛紛跟隨。
兵敗如山倒。
此時敵騎戰陣早已經潰散,兵不見將,將不見兵,底層的十將,都頭想要發號施令都找不到自已的人馬,只能隨眾退去。
李崇訓看著潰逃的二百餘騎,沒有追趕。
“李將軍!”
杜都頭連忙策馬上來,看著李崇訓恭敬的開口喊道。
他眼中有敬畏,有懼怕,還有狂熱的崇拜。
在這亂世,武夫對於強者就是如此。
李崇訓回馬看著身後的杜都頭及一眾騎兵,五十餘人衝陣,如今只活下來六人。
“李將軍!”
“李將軍!”
活下來的六人都狂熱的看著李崇訓,彷彿都在期待能和李崇訓說上一句話一般。
李崇訓看向六人,畫戟往地上一杵。
“好!好!你們今後都是某的兄弟,到了兗州,某請你們喝酒吃肉!!”
其中一個青年聽到李崇訓的話,高興的咧開嘴,看著李崇訓狂熱無比。
“李將軍萬歲!!”
“李將軍萬歲!!!”
那青年帶了頭,剩下的幾人皆是高喊,就連那老持穩重的杜都頭也忍不住跟著附和。
五十騎對一千騎,他們竟然殺了八百騎,內心的火熱再也忍不住。
李崇訓聽到這話,心裡一驚,萬歲是能隨便喊的嗎?
別六個人給我來個黃袍加身,那不得貽笑大方。
“別,兄弟們可別害某!先回營吧。”
六人聽到李崇訓的話也連忙住口,跟在李崇訓身後往前方走去。
回去的路上,李崇訓也知道了幾人的名字。
張明遠,王騰,王禮,杜文武,楊忠義,武仇。
那最先開口喊萬歲的那名青年叫張明遠,此人是隋末名將張須陀的後人,家就在兗州,父母尚在。
王騰,王禮,是結拜的兩兄弟,相差五歲,是一對孤兒,早年為乞丐,兩人相依為命,後來又一起投軍。
杜都頭全名杜文武,家在兗州,上有老母,下有妻兒,曾經是雲州人,石敬瑭割讓幽雲十六州後舉家南下。
武仇隨母姓,他母親當年被契丹士兵侮辱後有了他,以前他只有小名,後來母親病逝後就自已取了這個名字,就是為了提醒自已不要忘記替母報仇。
李崇訓聽著幾人的講述,心裡有些壓抑,本來火熱的氣氛也涼了下來。
幾人彷彿都想到了傷心的事,不再言語,情緒有些低落。
李崇訓揮了揮方天畫戟朗聲道:“以後你我兄弟幾人就率軍去收復幽雲十六州,殺到那契丹人的上京去,讓那契丹老皇帝給兄弟們跳舞!”
聽到這話,武仇眼睛一亮。
“對,讓那契丹狗皇帝跳舞,某就摟著他的婆娘在一邊看!”
聽到武仇這話,張明遠開口打趣道:“聽說那契丹老皇帝有幾千個婆娘呢!你摟得過來嗎?”
武仇嚥了口唾沫,幾千個,那還了得?
“某就摟那個他最喜歡的!”
此時一直沉默的王騰開口道:“他最喜歡那個當然是給李將軍了!你就摟他老母吧!”
“對對對!某要他老母!”
李崇訓聽著幾人的打趣,突然想到剛才有人在他身後喊話,開口問道:“話說剛才那聲速退誰喊的!”
王騰的弟弟王禮怯怯的開口道:“將軍,是某喊的!”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哈哈哈哈。”
幾人皆是鬨笑起來。
行至步卒軍前,李崇訓翻身下馬,金盞就站在那看著他呢。
“郎君!”
金盞此時想撲到李崇訓懷裡,非常想,但周圍都是人,她還是忍住了。
李崇訓自不可能在眾人面前抱她,自已現在渾身上下都是血,汙了她衣裙就不好了。
“沒事了,金盞莫怕。”
“某先安排人打掃戰場,戰死的弟兄們總要有個去處。”
金盞聽到李崇訓的話,低著頭彷彿做錯事了一般,糯糯的開口道:“奴已經讓人去打掃了呢,步卒總計二百四十五人陣亡八十七人,還有四十六人受傷,奴已經讓下人給他們包紮了。”
“奴擅自做主,還請郎君責罰。”
李崇訓聞言,看著眼前嬌嬌的人兒,感動至極。
“某怎會責罰你。”
李崇訓說完,低頭湊到金盞耳邊,金盞潔白的脖頸縮了一下,就聽到李崇訓的話傳入耳中,耳朵一下子就紅了,然後是臉蛋,脖頸,彷彿被耳朵傳染了一般。
“奴,奴去給郎君拿水。”
說完金盞就落荒而逃。
李崇訓看著金盞的背影滿眼柔情。
李崇訓派人去尋附近的村民來渡船,又安排人登記戰死的牙兵後就地安葬。
戰死將士的屍骨自然帶不走,只能記下人名,到了兗州再發撫卹了。
金盞走了不過片刻,又折了回來,她雙手拿著一個盛水的葫蘆,葫蘆上用金絲畫著精美的圖案,身後兩個奴僕抬著一個木箱。
“郎君,喝口水。”
李崇訓從她手中接過葫蘆,猛灌了幾口。
“郎君你慢些。”
待李崇訓喝完,她靠近李崇訓,仰頭悄聲說道:“奴拿了些許財物,郎君一會兒賞賜給將士們,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如今剛剛經歷一場大戰,人心惶惶,將士們有功,總要安撫一下的,對於那些有傷的,奴親自看望,賞賜奴也一併給他們。”
金盞邊說,邊數著自已的手指,她做事總是這樣,喜歡分出個子醜寅卯,然後再一件件去辦,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李崇訓只覺得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鼻,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香味他形容不上來,只覺得很好聞,想讓他抱著眼前的人兒在她身上吸上一口,就像吸貓那樣。
“郎君!!”
“啊??”
“聽到了,聽到了,多謝夫人。”
金盞嗔怪的剜了李崇訓一眼,低頭匆匆離開了。
想到李崇訓看她的眼神,她腳步顯得有幾分慌亂。
真真是個壞痞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