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奎用衣袖抹了下眼睛，把白色的麻布頂在頭上，形成了一個錐形圓帽，隨後又把白色的麻繩系在腰間。

“舅舅！舅媽！”“小姨，小姨夫！”

“表叔！”

........

和一眾親戚打了招呼後，鍾奎這才看到外公他們平時住的地方，門面捲簾門已經大開，門口已經用竹竿和柏樹的枝丫捆綁做成了一個門框的樣式，正中央繫上了一個黑色的奠字。

柳燕出來，看到鍾奎還站在門口，不由自主的喊道：“兒子，快來看看你外公！”說完，眼淚又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

鍾奎整理了下背後拖著老長的白麻布，這才走進門框。

一進門，門面里正中央就擺放著一塊木板，木板上鋪著薄棉絮和床單，上面放著的正是鍾奎的外公。

靠牆的邊上放著具黑色的棺材，半開著棺材蓋，裡面露出木材原本的顏色。

鍾奎上前，來到外公的身邊，看著他的儀容。

只見外公已經換上了一套壽衣，穿著一雙布鞋，雙腳放在了一個布質的像枕頭一樣的東西上，兩邊凹陷剛好把腳踝放在裡面。

也許是走了多時，鍾奎見外公的臉色鐵青，沒有一絲血色，更讓他一驚的是，外公的嘴巴張得很大，精瘦的臉龐看起來有些猙獰。即便是鍾奎的膽大，也不由得一驚，背上汗毛微微豎立。

鍾奎圍著外公的遺體轉了兩圈，隨後將白布蓋在了外公的臉上，遮住那讓人發慌的遺容。

從一旁的香蠟中抽出了三支香，鍾奎蹲下來在外公遺體前方燃燒的蠟燭上點了起來。

待香頭充分燃燒冒出青煙後，鍾奎噗通一下跪在了墊子上，雙手舉著香叩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站直又做了三次揖才把香插在了香爐上。

“媽！外公怎麼走？這麼意外！？”先前鍾奎聽說外公因為氣管炎的老毛病，自已想去醫院裡住院輸一下氧氣，結果真的是站著進去，躺著出來。

柳燕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說道：“以前冬天都沒說去醫院，家裡面有氧氣機，今年會想起去醫院，都怪我沒有阻攔！”

柳燕說完，一臉後悔不已的樣子，剛抹乾淨的眼睛又有了些溼潤。

鍾奎趕忙安慰道：“媽，你也彆氣了，外公八十多歲了，比很多人都長壽了！這也許就是外公的命嘛”

隨後鍾奎又轉移話題問道：“媽，我看外公的嘴巴，怎麼張開那麼大？”

柳燕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說道：“你外公安的假牙，現在取出來了，再加上人老了，臉部肌肉鬆弛才會這樣。當初醫生也是這麼給我解釋的。”

“哦！那怎麼買了棺材不把外公放進去？”鍾奎心裡面的疑問很多。

柳燕也不厭其煩的解釋道：“外公作為退休老師，要擁護國家的火化政策，在家裡放三天後，預約了火葬場才送過去。回來繼續擺靈堂。”

鍾奎也沒再問關於外公的事情，於是岔開話題。

“怎麼沒看到爸爸？”鍾奎父母都是一個國營施工企業的員工，算是中層幹部，只是鍾奎父親鍾國是大型專案的專案經理，常年在外出差，而母親則是機關單位的成本經理，這也是鍾奎從不缺零花錢的原因之一。

好在這次的鐘國的專案就在蓉城，所以每週都能回家。

“你爸還要明天晚上才能回來，專案上只給了他五天的喪假。現在專案正是忙的時候，剛剛做完場平，正準備大開挖，專案離不得人啊。我已經給你外婆解釋了。”

學了大半學期工程造價，對於老媽嘴裡面冒出的一些專業名詞還是聽得懂的。

聊到專業，柳燕瞬間就進入了狀態，就像審計一樣問話：“學了一學期，學得怎麼樣了？”

鍾奎抹了抹額頭不存在的汗說道：“還行吧！不上不下！”

柳燕眼睛一瞪，嚴肅說道：“我和你爸不要求你學習成績排前面，但是有一點必須要注意，不能掛科！專業知識要懂一點！你們大學期間好像能考二建，大四的時候把二建也考了。”

柳燕並不在意鍾奎能在學校把專業學得很精，學校教的都只是基礎皮毛，頂多就是成為一個懂得多點的菜鳥。

幹他們這行，更看重的是工作經驗，其次是專業證書。

“我問問你！...”就在柳燕準備再次發問的時候，外面的喧譁解救了鍾奎。

鍾奎如蒙大赦，趕忙走出大門。

“黃果回來了！”猶如鐘奎下車的的那樣，黃果的包也被接過，又被遞上了白色麻布。

黃果是小姨的兒子，比鍾奎要小四歲，現在正是在綿州上高一。

黃果用手取下眼鏡，也是用衣袖抹了抹眼睛，在小姨和小姨夫的帶領下，往靈堂這邊走來。

“快來看看你外公的遺容。”小姨說完，就站著老遠伸手揭開了蓋在外公臉上的白布。

“啊！”黃果驚叫一聲後，趕忙用手捂住嘴巴。

“快去燒香吧！”鍾奎推了推呆在原地的黃果，然後走在外公的身旁，拿起白布又蓋了回去。

等黃果燒完香磕完頭，鍾奎拉著黃果遠離了長輩的圈子。不然多站一會兒，鍾奎肯定各種問題都會拋向他。

“奎哥，你不怕嗎？”黃果用他那變聲期的公鴨嗓門說道。

鍾奎搖了搖頭，安慰道：“就是看第一眼的時候驚了下，後面就好了。別怕，外公不會害我們的。”

鍾奎頓了頓，又接著說道：“晚上說不定我們還要守靈，所以別怕。”

鍾奎不說還好，說了後黃果更是打了個寒顫。

看著黃果害怕的模樣，鍾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又不會讓你一個人守。”

鍾奎一邊和黃果聊著高中的事情，一邊看著回來的親戚。

沒過多久，二舅的兒子柳帥也走了回來，從一個口袋裡拿出帶著相框的黑白遺像放在遺體腳邊的桌子上後，也往鍾奎兩人的方向走了過來。

隨後三人一起去隔壁不遠處的表叔家看望了下外婆，說了些安慰的話。

吃過午飯後，鍾奎幾個小輩聽從著安排，忙上忙下幫著做一些體力活，一直到晚上，總算是把很多事情提前幹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