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管事領著張三去到案牘庫,老遠就見金鱗坐在房簷上,張三命管事退下,自已上前。
金鱗見到來人,輕躍下來,眼中露出驚喜,張三眼裡也有了笑意,但擔心有人跟蹤,她輕輕“噓”了一聲。
金鱗立刻領悟,重新上了屋頂。
張三來到房前,突然心跳就加速了起來,抬起的手頓住,她深呼吸兩下,微微敲門。
“進來。”是江青哲的聲音,她聽到江青哲起身走來的腳步,心中不由得有些欣喜,他這麼急著來迎接他,是也很想見她嗎?
她難以抑制地 微笑起來,輕推門進去,門關上轉身時,江青哲已經走到了面前,正一臉笑意地看她:“小三,你終於來了。”
那人一如既往的俊美無儔,眼睛恍若深海,美麗又神秘,張三隻看他一眼便忍不住臉熱,忙低下頭抱拳躬身行禮:“末將張三,參見成王殿下。”
江青哲早已搭住她的手把人扶起來,又順勢拉著去書案旁坐。
張三低頭看他白皙修長的手,好不容易平緩下來的心跳瞬間飆升。
拉她坐下,給她倒了茶水後,江青哲發覺了她的異樣,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面露擔憂:“有點燙,小三,你路上生病了?”
“沒……沒事。”張三舌頭打著結,感受著他涼涼的手撫摸過她的額頭,一動也不敢動,她暗罵自已不爭氣,怎麼見到人連話都不會說了?
她不敢看江青哲,悶著頭“咕咚”喝完了茶,覺得還是口渴,自已把壺拿過來倒滿又喝完兩杯,這才覺得稍微緩解了一些,抬眼看了江青哲一眼,見對方仍認真且探究地看著她,臉上更如同火燒一般,身體都忍不住輕顫起來。
完了,她猛然意識到,之前心中對他的那一滴喜歡,隨著時間的流逝非但沒有減退,反而蔓延成了汪洋大海,擋也擋不住了。
之前從未有過這麼強烈的想念一個人的感覺,或許是因為現在她太孤獨了,身邊只有那麼一個可以說真心話的人,就格外依戀他、想念他。
她知道自已此刻的情況太奇怪了,不知看在江青哲眼裡是什麼樣子,她抬手擋住臉,掩飾自已的怪異,極力恢復平靜。
江青哲見她這樣更是著急:“小三,我叫人給你找大夫。”
“別!”張三忙拉住他,“殿下,我……我可能是因為趕路急,有點累了,不需要大夫。”
“真的?”江青哲的目光狐疑且擔憂,“你不要仗著武功好就不把自已的身體當回事。”
“真的。”張三認真道,“我這個人最惜命了,你放心。”
江青哲終於坐了下來,卻仍舊看著張三,眼裡有探究之色。
張三才鬆了口氣,抬眼看他這樣又緊張起來,復垂下眼眸。
江青哲定定道:“小三,你騙我。”
“啊?”張三疑惑且震驚。
“你不敢看我。”
張三心想你是不知道自已長什麼樣,多看一眼我都會犯罪,求你別為難我了。
但她當然不能這麼說,她瘋狂地頭腦風暴了一番,想尋找一個合適的藉口,把她今天的失態掩飾過去。
計上心頭,張三垂眸囁嚅道:“殿下,我……我對不起你。”
“哦?”江青哲語含驚訝,“怎麼說?”
“你應該也沒想到那個康王會派我來吧?”
“其實,想到了。”
張三驚訝地抬眼看他,見對方臉上是絲毫不意外的笑意,有些困惑。
“以你的本事,在戰場上絕不會籍籍無名,我讓人去求援,康王知道了,必然會想辦法把自已人推過來。”
“那,你怎麼知道這場仗一定能贏?吳大力出發的時候,我們還在圍困川州呢。”
“我聽溯安說了你們攻打臨山關的經過,就知道此戰必勝。趙衍不是一個能隱忍的人,若你們久久圍困,他必然心浮氣躁,所以他一定會戰,但他腦子又不如你們,戰則必敗。雖然猜到會勝,但怎麼個勝法我其實很好奇,你快與我說說。”
張三把這場仗從頭到尾與他說了,江青哲讚歎道:“我從前只知道你武功高強,沒想到你還如此深諳兵法,虛虛實實,膽大心細,可謂是用兵如神,難怪你升官這麼快。”
張三謙虛道:“深諳還遠遠談不上,只是略知皮毛罷了。”
想起江曜的交代,她愁苦道:“如今升了官也不是什麼好事,康王派我來,是要幫他做事的,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呢,我總感覺有個大麻煩,會讓我做一些身不由已的事,而這件事,對你不利。所以我才說,對不起你……”
說起這個,江青哲的笑容也消失了,臉色漸漸沉下來:“我大概知道。”
江青哲說,因為錦州堤壩被毀的太過嚴重,他覺得情況有異,便想查一查七年前修壩之事,誰料,他剛想去庫房找當年的修築工事的賬簿,一把火把一切都毀了,那把火毀了六成糧草,還燒了一件堆積陳年卷宗的房間,當年修堤壩的賬簿就在裡面。
張三問:“殿下,這件事有沒有查出來,是意外還是人為?”
江青哲搖搖頭,眼中已有冷色:“那路士德與元敬誠二人處處掣肘敷衍,把所有的證據都銷燬了。”
張三大驚:“是他們乾的!我還想府衙防衛怎麼會這麼鬆懈,原來是有人監守自盜!可,你是皇子,有你在這裡,他們怎麼敢!”
江青哲道:“燒糧之事未必是他們乾的,但他們一定之情,並助紂為虐。而我只是一個沒有權勢的皇子罷了,能把他們怎麼樣呢。”
聽了他的話,張三心裡忍不住憤憤不平,是啊,當今皇帝有六個兒子,小的兩個因為年紀太小就不提了,最大的太子江暄如今在朝監國理政,康王江曜被派到西南收攏氏族安撫民心,都是好差事,三皇子江昀整日吃喝玩樂無所事事,只有成王江暘,被派到這裡幹苦力來了,做點事下面的人還不配合。
越想越氣,她道:“殿下,這件事我一定會幫你查清楚,給錦州的百姓一個交代。”
“這事暫且不提。”江青哲看著她,忽然起身鄭重給她行了一禮,“小三,你帶來糧食和白銀一事,我還得替錦州五十萬百姓謝謝你。”
張三惶恐地起身扶他:“殿下,這是我應該做的。”
二人重新坐下,張三嘆道:“那些東西,本來用在百姓身上才是應該的,那些人卻一個個只想著自已,我知道錦州肯定需要,所以就趁他們二人還沒有瓜分好,趕緊要了一些過來,這件事對康王來說很有利,他斷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江青哲不知想到什麼,忍不住笑道:“說起來,吳大力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溯安還十分不可置信,覺得你怎麼會這麼好心。”
張三也笑:“殿下,你怎麼沒把我是假投高遠的事告訴他?”
江青哲看著她:“雖然我相信溯安一定能保守秘密,但既然你自已不說那就有你不說的理由,我尊重你的決定。”
張三想起方才城門口的事忍俊不禁,與江青哲說了一番,江青哲看著她微笑著思索起來。
張三有些不好意思:“殿……殿下,你在想什麼?”
江青哲眼中饒有興味:“我在想,你擺官威是什麼樣子。”
張三想起自已裝腔作勢的模樣,羞的滿面通紅:“殿下!”
江青哲哈哈笑。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聊至夜幕,張三忙起身告辭:“殿下,天色已晚,糧倉起火一事,我明日便開始追查。”
江青哲點點頭,看她道:“小三,以後,私下裡不要叫殿下,像以前一樣叫名字便好。”
張三想了想,道:“殿下,我怕叫習慣了,在外人面前也改不過來。”
江青哲定定望著她,眼神清澈澄淨:“可是,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
他一句喜歡,張三心中一顫,一眼都不敢看他,眼神四下亂飄,幾乎是落荒而逃,出門時還被平地絆了個趔趄。完了,她被這個男人拿捏的死死的。
江青哲看著她的背影,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