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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茶酒

不多時兩壺茶就端了上來,趙忍之各倒了一杯。先嚐了嘗千兩茶,砸了咂嘴巴道:“不咋地。”又喝了一口熟普,皺眉頭道:“怎麼感覺有種陳腐味兒,太難喝了!”葉桑萌也倒了杯熟普,嚐了嚐道:“還行啊,熟普就是這味道!”“唉,什麼破茶,還是酒好喝!“那咱們喝酒去?”“算了,不要浪費,還是把茶喝完!”

趙忍之雖然嫌茶不好,但一杯接一杯的往嘴裡灌,也一點沒少喝。即便算不得鯨吞牛飲,也絕不是品茶。陽光和煦,微風涼爽,望著眼前的飛花觸水,不由得心曠神怡,大發感慨道:“忘川古鎮,真是人間天堂!這要是我家的多好!”

葉桑萌道:“你咋不說,雲陽郡要是你家的多好!”趙忍之笑道:“那還是小了些,雲州要是我家的多好!不,天下都是我的吧!”“去你的吧。你想和小李子一樣,出將入相裂土稱王?”“其實也不用封王,封侯就行,就像忠義侯一樣。表面上臣服朝廷,實際上守著雲陽郡,關起門來做老大。這生活也是不錯,哈哈!”“想得倒美!”

“唉,”趙忍之忽然嘆了口氣:“即使這樣,還是會很痛苦。像那位木公子,不就是為情所困嗎?這人哪,不管怎麼樣,好像都躲不過痛苦。權勢富貴,都幫不了!”葉桑萌不以為然道:“要我說那位木公子也真是傻,他家可是雲陽郡的地頭蛇。要是看上了哪家姑娘,直接搶回去不就成了?用得著自哀自憐嘛!”

“你要是個男孩兒,又恰好生在富貴人家,一定是個無惡不作的紈絝子弟!”“那感情好,求之不得,哈哈!”趙忍之正色道:“平民家的婚事尚且由不得子女,侯府的婚事恐怕更是身不由己。我看那位木公子,倒是個深情的人!”葉桑萌“哼”了一聲道:“你咋知道?”

“他寫的那幾句,實際上是化用了詩魔的一首詩,《夜雨》。”“哎呦,還是你有文化,給小爺讀來聽一聽!”“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鄉遠去不得,無日不瞻望。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況此殘燈夜,獨宿在空堂。秋天殊未曉,風雨正蒼蒼。不學頭陀法,前心安可忘!”

趙忍之解釋道:“那所愛的人隔在天涯,愛而不得尚情有可原。若只有咫尺之遠,卻可望不可即,那更是悲哀!頭陀法代指佛法,原詩意為只有學佛修行,才能忘了煩惱!改過的詩卻變為,雖然學佛修行了,可是忘川又怎能忘懷呢!這裡以美麗的忘川,代指心愛的姑娘,其意更加幽遠!”

葉桑萌呆道:“聽不懂。”趙忍之搖頭道:“對牛彈琴!”“對,牛彈琴!牛竟然會彈琴?這牛是瘋了嗎?”葉桑萌罵起人來,倒是反應很快。趙忍之就當沒聽見,望著青龍橋出神道:“若是此生無緣,又何必去雲杉坪殉情,私奔不就好了嗎?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佛說: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人生在世,所畏懼的所憂怖的,實在是太多了!有時候死並不難,而生卻難的多了!小兄弟,你以為如何?”鄰桌獨坐的茶客,忽然轉過身來,對著趙忍之問道。

剛才兩人並未留意,此時仔細打量,見這人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挺鼻薄唇,神采超人。再看他一身華服,顯然是位貴公子。趙忍之怔了一下,隨即道:“哀莫大於心死,心死要比身死更苦,是這個意思嗎?”貴公子點頭微笑道:“都知道人死不能復生,心死可以復生嗎?”

他似是自語,又像是問趙忍之。他雖臉帶著笑容,可眉頭卻蹙在一起。趙忍之想了想:“我不知道。”貴公子又是一笑:“你剛才唸的那首《夜雨》,我也很喜歡。剛才聽你嫌茶不好喝,我請你喝一杯自己帶的好茶。”說著絲毫不見外,轉身把自己的茶壺拎過來,給趙忍之和葉桑萌都倒了一杯。

趙忍之道:“多謝這位大哥。”他端起茶杯聞了聞,只覺有一陣沁脾的清香。喝了一口下去,頓覺味道甘醇,腹中微微一熱,連喉嚨裡都是甜的。整個人都是精神一震,不由讚道:“好茶好茶,原來還有這麼好喝的茶!這是啥茶?”

貴公子道:“此名雪茶,生長於游龍雪山數千裡的高峰之上。在下雪的時候,它開始發芽,待雪蓋住它時,它便長出嫩葉,狀如空心草芽,形似白菊花瓣,潔白如雪,因此得名。”葉桑萌奇道:“我在雲陽郡這麼多年,怎麼沒聽過有這種茶?”

貴公子微笑道:“雪茶有生津止渴、疏肝明目、補血益氣,清心開竅的功效。而且都是天然野生,不能人工種植。所以產量極為稀少,乃是侯府供給朝廷的貢品,市面上是買不到的。”趙忍之道:“怪不得我只喝了一口,就覺得精神了不少!”葉桑萌眼睛一亮:“這茶貴嗎?”貴公子道:“一兩雪茶,值一匹馬。”

一匹馬的價錢有數十兩銀子,十兩銀子都夠一戶人家開銷半年了。那一斤雪茶,可就是數百兩銀子了!葉桑萌不禁吸了口氣:“這不是喝茶,這是喝錢哪!”貴公子見她如此神情,也不禁莞爾一笑:“確實有些奢侈,我也是偶爾喝。喝酒要得其人,喝茶更要得其人哪!喝茶當於瓦屋紙窗下,同一二知音共飲。能得半日之閒,可抵十年塵夢!”

他微微俯首,意似失落道:“古人云:香茗之用,其利最溥。物外高隱,坐語道德,可以清心悅神。初陽薄暝,興味蕭騷,可以暢懷舒嘯。晴窗拓帖,揮麈閒吟,篝燈夜讀,可以遠闢睡魔。青衣紅袖,密語談私,可以助情熱意。坐雨閉窗,飯餘散步,可以遣寂除煩。醉筵醒客,夜雨蓬窗,長嘯空樓,冰弦戛指,可以佐歡解渴。

凡鸞儔鶴侶,騷人羽客,皆能自絕塵境,棲神物外,不伍於世流,不汙於時俗。或會於泉石之間,或處於松竹之下,或對皓月清風,或坐明窗靜牖,乃與客清談欵話,探虛玄而參造化,清心神而出塵表!這忘川古鎮,茶館不下數十家。可要想好好的喝次茶,卻也是不易。好茶好水好風景,沒有佳人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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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忍之接道:“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以前我都是喝酒,剛才喝了這雪茶,才忽然對茶仙的《七碗茶歌》生起同感。一碗喉吻潤, 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 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弱水三千一杯酒,紅塵八萬一壺茶!”

貴公子擊掌道:“好個‘弱水三千一杯酒,紅塵八萬一壺茶!’今日我就請你們,喝上七大碗雪茶!”葉桑萌問道:“這位大哥,你愛喝酒嗎?”“不愛,酒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少喝為妙!”“為啥?”貴公子道:“你沒聽過儀狄獻酒的故事嗎?”葉桑萌搖了搖頭,看向趙忍之道:“你知道不?”

趙忍之道:“古時儀狄經過一番努力,做出了美味的酒,於是進獻給禹帝品嚐。禹帝喝了之後,覺得的確很好。可是他不僅沒有獎賞造酒有功的儀狄,反而從此疏遠了他,對他不再信任和重用了。而且自己也從此和美酒絕緣,還說:後世一定會有因為飲酒無度,而喪身亡國的君王!”

“正是!”貴公子緩緩道:“《黃帝內經》有云: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於陰陽,和於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快其心,逆於生樂,起居無節,故半百而衰也!

《佛滅度後棺斂葬送經》雲:夫酒者,令君不仁,臣不忠,親不義,子不孝,婦人奢淫,厥失三十有六。亡國破家,靡不由茲。寧飲毒而死,不酒亂而生矣!《佛說善生經》亦云:當知飲酒有六失:一者失財,二者生病,三者鬥諍,四者惡名流佈,五者恚怒暴生,六者智慧日損!”

葉桑萌瞪大了眼睛:“不會吧!只是喝個酒,有這麼嚴重嗎?”貴公子道:“酒本是作藥引的,現在人卻拿來當茶喝。以茶代酒是對的,以酒代茶卻大錯特錯了!”趙忍之道:“大哥不喝酒嗎?”貴公子有些猶疑,頓了頓才道:“現在,偶爾也喝。”葉桑萌哈哈大笑,趙忍之也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