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忍之的故事講完,眾人有些哭笑不得。石羽搖頭笑道:“你這孩子,編排完了教習,又來編排賢人!”趙忍之笑道:“教習可真冤枉好人。即使是編排,那也是古人編排,學生只是述而不作!”石羽點頭道:“單說這故事,也不是唆人夫妻不睦。只要人辨出賢愚,參破真假,原意倒也是好的。”
年輕女子忽然笑盈盈地走過來,雙手輕搭在石羽的肩上,調笑道:“羽哥,你儘管放心吧!你生時,我不打罵你,不罰你跪,不讓你倒便桶。日後你若是死了,我更不會去扇你的墳!”眾人都是吃了一驚,王榕有些結巴道:“教,教習,你,你們?”石羽起身拉著她的手,頗為寵溺地笑道:“她便是我的妻,白秋。”
葉桑萌哈哈大笑:“這就是教習家開的夫妻店,你們真是大笨蛋!”孫世建大叫道:“好啊,原來我們都被你捉弄了。怪不得出什麼‘夫妻’的題目,還帶著我們往懼內上扯!”趙忍之一向沒大沒小,說話也沒有顧忌,當下笑問:“教習,那你真是懼內?”
石羽還未答話,白秋已柔聲道:“哪有懼內,只是愛妻!”眾人一片唏噓,孫世建怪笑一聲:“教習好福氣!”石羽溫柔地望了愛妻一眼,衷心欣然道:“我確實是好福氣,願你們日後,也能有這種好福氣!”錢和靖認真道:“那是可遇不可求啊!”
“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日後我若能和心愛之人,一起開個小客棧,今生就心滿意足了!”趙忍之嚮往道。葉桑萌打趣道:“到時我在你對面開個醫館,別忘了相互介紹生意,哈哈!”“那是自然!”
石羽微笑道:“你們現在只要好好讀書,其他的都不必多想。今日剛開學,就陪你們這些孩子胡鬧一回,這頓酒菜我請了。現在天色已晚,書院大門到亥時就關了,你們快回去吧!”孫世建樂道:“教習太好了!”葉桑萌道:“這次可不算你請的客,下次才算數!”孫世建嘆道:“好吧,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眾人又笑鬧一陣,才出了小飯館,搖搖晃晃地離開。過了書院大門,葉桑萌道:“我回岐黃院了,咱們明天再見!”錢和靖道:“這麼晚了,忍之,你送她回去吧?”趙忍之隨口道:“誰有她對書院那麼熟悉?我把她送回岐黃院,誰把我送回孤竹院?”葉桑萌笑道:“那我再把你送回去!”“得了。那咱倆就互送,今夜都別睡了!”
王榕笑道:“桑萌就不需要送了,我看還是送一下嬰寧!”錢和靖道:“對啊,香柏院靠近操場,倒有些偏遠。嬰寧,你自己回去怕不怕?”楚嬰寧輕聲道:“有一點怕。”趙忍之道:“阿黃,那你去送一下她吧!”葉桑萌“哼”了一聲道:“你怎麼不去送?”
“我,晚上我路不熟啊!”趙忍之狡辯道。“路不熟,正好去熟路。別說了,就你了!嬰寧,讓他送你好不好?”葉桑萌不由分說道。楚嬰寧微微一笑:“好!”趙忍之無奈道:“好吧,我要是摸回不來,今晚就露宿湖邊!”王榕眼紅道:“得了便宜還賣乖,快走吧!”趙忍之道:“這有啥便宜的,耽誤老子睡覺!”
幾人在湖邊分開走,各回各院。天上月明星稀,不需要打燈籠,路也看得清楚。趙忍之走路一向很快,楚嬰寧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她有些氣喘道:“你能走慢一點嗎?”趙忍之“哦”了一聲,放慢了腳步。楚嬰寧問道:“你是哪裡人啊?”東都府清河郡。”“啊,這麼遠!我是風州夜郎郡人。”
趙忍之隨口道:“你也不近。”楚嬰寧道:“那還是比你近,寒假回家也方便些。”“嗯,近有近的好,遠有遠的好。”趙忍之應道。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幾乎都是楚嬰寧問話,趙忍之回答。不知不覺就到了香柏院門口,趙忍之道:“好,就把你送到這兒了,我走了。”“多謝你啦,慢點回去!”“客氣。”
無錯書吧來時倆人一起,還沒覺得什麼。現在去時孤身一人,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林子裡還不時有些聲響,趙忍之才覺得有點害怕。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孤竹院狂奔而去。他沒留意到,楚嬰寧還站在原地。直到他跑的沒了影,楚嬰寧才輕輕笑了笑,轉身回了宿舍。
趙忍之回到宿舍,三人還都未睡著,孫世建書桌上的油燈還亮著。他剛坐到床上,孫世建就一咕嚕爬起來,湊上前擠眉弄眼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這護花特使做得還好嗎?”趙忍之興趣缺缺道:“下次再有這差事,一定讓給你!”孫世建奇道:“你沒看人家王榕,想去送都沒去成。你這人怎麼一點都不解風情?楚嬰寧不好看嗎?”
“還行吧。”“唉,瞎了眼,真是瞎了眼!”孫世建嘆道。“好看不好看,跟我有啥關係。總不能一直盯著人家看吧?”孫世建揶揄道:“我看你也不像什麼正人君子,怎麼今天挺正經的。”錢和靖笑道:“興許忍之是心有所愛呢!”孫世建興趣大增:“真的?小忍,你看上了班裡哪位女同學?”
“女同學都沒看上,只看上了女教習!”趙忍之回擊道。“討厭死了,又來取笑人家!”“噁心死了,滾回你的床上!”孫世建哈哈大笑,爬回床上,故作哀傷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詩經》三百篇,還是這一首《關雎》最好!”
趙忍之道:“不對啊,你不是應該喜歡《采薇》嗎?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孫世建道:“詩是詩人是人,二者不可相提並論!”趙忍之搖頭道:“詩人詩人,即詩即人!靖靖,你最喜歡哪首?”
錢和靖道:“我卻最愛《擊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忍之,你呢?”趙忍之不假思索道:“最愛《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孫世建道:“豈止三月,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對,如隔三生!阿俊,你最喜歡哪首?”和俊憨笑一聲:“我不喜歡讀書,《詩經》更沒讀過。”孫世建問道:“你們戎族有沒有動人的愛情故事?”和俊笑道:“那當然有!我們藍戎部族的男女,是可以自由戀愛的,但婚事卻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有些戀人為了反抗世俗,也為了永遠相守,就相約一起到游龍雪山上的雲杉坪殉情。他們會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帶上最珍愛的物件,還有十天半月的乾糧。就在雲杉坪上,做一對無人打擾的夫妻。等到乾糧吃完了,就雙雙自殺。他們死去之後,靈魂就會進入到游龍第三國!”
“游龍第三國?是不是除了南鄭北周之外的,第三個國家?”孫世建問道。和俊道:“不是的。游龍第三國,戎語稱為‘舞魯遊翠閣。’那是我們藍戎部族世代景仰的聖地。它是人間天堂的化身,是人們心中的自由王國。族人世代相傳:那是一個,白雲繚繞的山之國。那兒有穿不完的綾羅綢緞,吃不完的鮮果珍品,喝不完的美酒甜奶,用不完的金沙銀團。火紅斑虎當乘騎,銀角花鹿來耕耘,寬耳狐狸做獵犬,花尾錦雞來報曉……
趙忍之聽得十分神往:“真想到雲杉坪去看一看!”和俊道:“那也不是什麼難事。每年六月火把節的時候,雪山腳下附近的村寨,都會有很多青年男女,去雲杉坪祭奠愛神和往昔的殉情者。如果到時有機會,我可以帶你們去!”孫世建喜道:“那可太好了!到時我帶上采薇,靖靖你帶上柳月愛,阿俊你帶上葉桑萌,小忍帶上楚嬰寧。咱們一起去殉情,不,一起去游龍第三國!”
和俊嘿嘿傻笑,趙忍之“呸”了一聲道:“你不用去,顧采薇我幫你帶上就好!”錢和靖也反駁道:“世建,鴛鴦譜可不能亂點!”“你不喜歡柳月愛嗎?那給你換成楚嬰寧怎樣?”孫世建嬉笑道。錢和靖哭笑不得:“早些睡吧,明天還要上課。”孫世建打了個呵欠道:“被你這一說,還真就困了。本來是不喜歡上課的,可一想到明天又能見到采薇,我又盼望著上課了!”“那你就快睡吧,興許夢裡還能夢著。春夢一刻值千金呢!”趙忍之笑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