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羽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正笑吟吟地望著他們。葉桑萌笑著招呼道:“教習來得正好,快來一起喝酒!”石羽笑道:“小孩子酒癮還挺大!”說著衝白衣女子點了點頭,朝著眾人走了過來。錢和靖又搬來一把椅子,躬身請他入了座。
趙忍之滿臉堆笑道:“教習,我們罵的是那庸醫庸師。庸醫誤人一命,庸師害人一生!像教習您這樣的名師,可萬萬不在此列,我們哪敢編排!”石羽微微一笑:“你倒是會奉承,我哪裡是什麼名師。你們是在講笑話嗎?”葉桑萌道:“是啊,我們講笑話行酒令。講得出喝一碗,講不出罰三碗!教習,你也一起來吧!”
石羽爽快道:“好,你們先講著,我聽聽看。”葉桑萌笑道:“前一圈正好講完了,這次咱們就以夫妻為題,我先來講!”石羽笑道:“你們這些個小傢伙,哪懂什麼夫妻之事。”孫世建接道:“教習,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石羽搖頭笑道:“現在吃過豬肉的人多,倒是見過豬跑的人少了。
葉桑萌假咳了兩聲,正經道:“我要開始講啦,大家可聽好了!有個人留朋友吃飯,朋友緊皺眉頭堅持要走。主人追問他原因,朋友回答說,實不相瞞,我妻子十分厲害。家裡有便桶未倒,如果回去晚了,將要受苦不堪矣!這人憤怒地說,大丈夫豈有此理,如果是我的話……他的妻子突然闖出來,大聲喝問,如果是你怎麼樣?主人立刻雙膝跪下說,如果是我,馬上就倒!”
眾人又是大笑,王榕道:“我也有懼內的故事!有個郡丞特別懼內,一天在家被妻子抓破了臉皮。第二天上堂,郡守見了問他,臉皮是怎麼破的。郡丞就搪塞說,昨晚乘涼,葡萄架忽然倒了,因此刮破了臉皮!郡守不信,肯定地說,這一定是你妻子抓破的。膽敢毆打朝廷命官,快派衙役把她捉來!不料郡守的妻子在後堂偷聽,十分惱怒地跳出堂外。郡守慌忙對郡丞說:“你先暫時退下,我家的葡萄架也要倒了!”
孫世建笑道:“你講的是文官,我講個武官的!有個將軍十分懼內,而且身上常帶傷痕。同僚就對他說,你堂堂一個將軍,本是統率千軍萬馬之人,怎能受制一個女子?難道不覺得丟人嗎!將軍無奈地說,妻子兇悍,無可奈何!
同僚說,沒關係,你讓她到軍營來!咱們號令士兵披掛,各持刀槍劍戟站立兩旁。她懾于軍威,一定會降服!將軍聽從了同僚的建議,士兵們剛擺好陣勢,她的妻子就到了軍營。看見這陣勢,他妻子大喝一聲道,你裝此模樣,想要幹什麼?將軍聽在耳中,嚇得幾乎肝膽俱裂。下意識噗通一跪顫聲說,請姑奶奶閱兵!”
錢和靖笑道:“看來這懼內,是不分文武的,我正好也記得一個故事。有個人一生受妻子欺負,一直是敢怒不敢言。直到妻子去世,看見妻子的遺像,懸掛在棺材一側。因思舊恨,於是鼓起勇氣,打了遺像一拳。正好一陣風吹過來,遺像被吹動了一下。此人大懼,趕快縮回手跪下說,姑奶奶千萬別當真,我是和您開玩笑呢!”
輪到和俊時,他猶疑道:“懼內的故事我沒聽過。”趙忍之道:“題目本來就是夫妻,懼內是被阿黃帶偏了。你就只管講,有關夫妻的就行。”和俊想了想道:“有一對夫妻,夜裡正熟睡。妻子做了噩夢,忽然跳起來大叫說,不好,我丈夫回來了!丈夫被驚醒,也來不及細想,立即從視窗跳了出去!”
石羽笑道:“我也給你們講一個吧。一女初嫁,哭問嫂曰:‘此禮何人所制?’嫂曰:‘周公。’女將周公大罵不已。及滿月歸寧,問嫂曰:‘周公何在?’嫂雲:‘他是古人,尋他做甚?’女曰:‘我要制雙鞋謝他!’”眾人大笑,連坐在櫃檯後的年輕女子,也捂著嘴竊笑不已。葉桑萌讚道:“教習講的好!嬰寧,該你了啊!”
楚嬰寧看了看教習,又看了看趙忍之,有些緊張道:“有位姑娘正當妙齡,兩家人同時來求婚。東家的兒子長得醜,可是家裡富有;西家的兒子長得俊,可是家裡貧窮。父母問女兒,想嫁哪一家?姑娘回答說,兩家都願意!父母很詫異,又問她為什麼。她回答說,白天在東家吃飯,晚上去西家睡覺!”
“噗”地一聲,王榕一口酒噴在了地上,眾人笑的笑鬧的鬧。這麼個故事,從一個美麗溫柔的女孩兒嘴裡講出來,更是添了更大笑料。趙忍之笑問道:“若是你,會如何選擇?”葉桑萌拉著她的手,笑嘻嘻道:“你在哪吃飯都行,只要記得晚上,來我家睡覺!”楚嬰寧臉色通紅,說不出一句話。
孫世建道:“題目不是夫妻嗎?你這故事雖好,但夫妻在哪裡呢?”葉桑萌幫她解圍道:“怎麼沒有夫妻?這成了親不就是夫妻了嗎?還兩夫一妻呢!”楚嬰寧聽了這話後,更羞得趴在桌子上。石羽也打圓場道:“好了,別鬧人家了。還剩一個同學沒講呢!”
趙忍之道:“你們講的故事,不是懼內就是偷情,不免讓人對愛生疑。我給你們講一個,超越生死的感人故事!《牡丹亭》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這故事開頭,是一首好詞:富貴五更春夢,功名一片浮雲。眼前骨肉亦非真,恩愛翻成仇恨。莫把金枷套頸,休將玉鎖纏身。清心寡慾脫凡塵,快樂風光本分!
無錯書吧話說莊子有次出遊,見一渾身縞素的少婦,拿著扇子在一座新墳旁連扇不已。莊子好奇相問,少婦說,墳內是她的丈夫。因生前兩人恩愛,於是臨終前囑託妻子,務必要等她墳上的土幹了,才能另行嫁人。少婦嫌土幹得太慢,於是就用扇子來扇。莊子就用道術,幫她把墳一下扇幹。少婦感激不盡,便以扇子相贈。
莊子拿了扇子,回到家裡悶悶不樂。看著扇子嘆道,不是冤家不聚頭,冤家相聚幾時休?早知死後無情義,索把生前恩愛勾!妻子田氏聽了,就上前相問,莊子如實相告。田氏聽完,把那少婦大罵一頓,對莊子說,如此薄情之婦,世間少有!莊子又說:生前個個說恩深,死後人人慾扇墳。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又問妻子,假如現在我死了,你會為我守寡三年五載嗎?
田氏義正辭嚴地道,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莫說三年五載,就是一世我也甘願!說著從莊子手中奪了扇子,撕了個粉碎。誰料過了幾日,莊子竟生了病,一日比一日重。莊子躺在床上對妻子說,恐怕我就要死了,只可惜那把扇子撕碎了,不然還能留給你扇墳。田氏聽了大哭再三承諾,自己一定會從一而終,甚至要以死明志。莊子聽了就說,自己死也能瞑目了,隨後就氣絕了。
此後田氏朝朝憂悶,夜夜悲啼。每想著生前恩愛,就如痴如醉,寢食俱廢。到了第七日,忽然來了一個英俊瀟灑的貴族美少年,還帶著一個老僕。少年自稱是楚國的王孫,因此前與莊子結交。得知莊子去世,特來祭拜。隨後,楚王孫又稱,要留宿百日。一來是為莊子守喪;二來莊子留下的一些遺著,想借看以便學習。田氏見少年模樣俊秀,便歡喜同意。
沒想到孤男寡女,眉來眼去半個月。倆人生了情,想要做夫妻。經老僕從中間說合,很快就拜了天地。誰知入了洞房,剛喝了交杯酒。正要寬衣解帶上床時,楚王孫突然心痛難忍,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田氏急問老僕,老僕說是舊病復發。只有一個偏方可以救治,必須用活人的腦髓,熱酒吞服才行!如果沒有活人的,死人沒過49天的,也可以用!
田氏立刻想到,莊子才死20多天,腦髓正好可以做藥!於是提著燈籠拿起斧頭,三下五除二劈開了棺材。然而拿掉棺材蓋,莊子卻突然坐了起來。田氏嚇得腿軟筋麻,心頭亂跳。見莊子復活,還妄想再續前緣,並以謊言欺騙。誰知根本就沒有什麼楚王孫和老僕,一切都只不過是,莊子道術的幻化而已!田氏羞愧不已,恍惚之間懸樑自盡。
莊子就把她放在劈破的的棺材裡,把瓦盆當做樂器,倚著棺材唱道:大塊無心兮,生我與伊。我非伊夫兮,伊豈我妻?偶然邂逅兮,一室同居。大限既終兮,有合有離。人之無良兮,生死情移。真情既見兮,不死何為!伊生兮揀擇去取,伊死兮還返空虛。伊吊我兮,贈我以巨斧;我吊伊兮,慰伊以歌詞。斧聲起兮我復活,歌聲發兮伊可知?噫嘻,敲碎瓦盆不再鼓,伊是何人我是誰!
唱罷又吟詩道:你死我必埋,我死你必嫁。我若真個死,一場大笑話!然後大笑一聲,縱火焚了屋宇,遨遊四方而去。詩云:殺妻吳起太無知,荀令傷神亦可嗤。請看莊生鼓盆事,逍遙無礙是吾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