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忍之笑道:“我這哪裡是勤學,只不過是看些雜書罷了。要是勤學的話,我這絕世的資質,怎麼也得入那四大書院吧,哈哈!”孫世建笑問:“這麼說,你還嫌棄咱們書院不成?”“那倒不是,什麼書院倒無所謂。書院有高下之分,可是學生並無強弱之別。游龍書院有這等美景,也算對得起我了!”
孫世建道:“也是這個道理。管他作甚,三年一晃而過,多讀點書就行。只熬過這三年,回去找份差事得了。”趙忍之道:“說的不錯!”他話題一轉,問趙忍之道:“忍之,你看的什麼書?”“話本小說。”“講的什麼?”“一個寒門少年考上玄天書院,愛上了貴族出身的女同學。”
“後來呢?少年刻苦學習努力奮鬥,出將入相抱得美人歸?”孫世建猜道。趙忍之搖頭道:“非也!女同學也喜歡他,卻沒緣分在一起。迫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是嫁給了門當戶對的貴族公子。少年雖也博得功名富貴,卻始終無法忘情於她,最後竟出家去了!”“啊!這樣的悲劇,還有什麼看頭?”孫世建嘆道。
趙忍之不以為然道:“這才好看,悲劇才美!這世間最美的愛,也往往都是悲劇!若都是才子佳人雙雙成對,這人生還有什麼看頭,況且也太假了吧!”錢和靖附和道:“高見!忍之,除了話本小說,平常你還讀些什麼書?”“我看書很雜,啥都涉獵過。但除了話本小說,最喜歡史書!”“啥書都涉獵?我這有些絕世好書,不知你看過沒有?”孫世建一本正經道。
趙忍之奇道:啥書?”孫世建神秘笑道:“心急看不了這些書,不過看了也許會更心急。”錢和靖也是好奇不已,催促道:“世建,你就別賣關子了,趕快拿出來。”孫世建開啟衣櫃,從裡拎出一個包袱解開來。那是整整一摞書,大概十多本。他隨手抽出兩本,朝著三人各扔了一本過來。還對著和俊道:“兄弟,有福同享!”和俊道了聲謝,也拿起書來看。
無錯書吧錢和靖瞥了一眼,便搖頭笑道:“這書你也敢帶到書院來,要是被教習發現可不妙。”孫世建滿不在乎:“不都鎖在衣櫃裡嘛!這可都是精裝本,花了我不少銀子。若是教習喜歡,我便送他兩本,哈哈!”趙忍之剛翻開第一頁,就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春宮圖。每一頁都有一幅圖,下面配著幾段文字,端的是圖文並茂。
七八頁就是一個獨立的故事,一本書講了五個故事。孫世建問道:“忍之,這本交媾圖如何?”趙忍之糾正道:“什麼交媾圖,說的太粗俗不堪。這明明是陰陽圖,一陰一陽,和合而生天下。一陰一陽之謂道,實為人間第一妙圖啊!”三人聽得目瞪口呆,孫世建翹起大拇指,大笑道:“兄弟,英雄所見略同!服了!”
趙忍之故作嚴肅:“聖者見聖,淫者見淫。這天經地義光明正大的事情,幹嘛明明心裡想著,面上卻裝著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最討厭那些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偽君子!再說,兄弟可從來都是堅信開卷有益的。哪怕就是看些黃圖黃書,也能學到些房中術不是?”
孫世建大生知己之感,擊掌讚道:“兄弟,這番話可真說到我心窩子裡了,正是這個理!”錢和靖笑道:“偶爾一看無傷大雅,但還是不要常看的好。”孫世建道:“靖靖,這話可不對了。沒聽過‘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嗎?要多看才好!這書可是懷春少女思情少年,深夜必備的枕邊書!”
和俊忽道:“給我換一本來。”孫世建一拍大腿:“好咧,又一個同道中人!”趙忍之一笑,感嘆道:“只要是個人,就定是同道中人!對了,有沒有彩色插圖版的?這些不算太好。”孫世建猥瑣一笑,隨即瞪眼道:“彩插版的太貴,將就著些吧,咱以後再買!這次精挑細選之下,才帶了這些寶貝來。你還嫌棄不好!”
趙忍之呵呵笑道:“若只是於肉體著眼,那就是下品了。不僅情節好看,文采飛揚;更要描寫細膩,思想深刻。那才稱得上絕品,比如《金瓶梅》!”孫世建興奮道:“今晚還遇上行家了!”趙忍之謙虛道:“不敢不敢,略有涉獵!只是就你這些書,我都能寫得比它們好!三分細膩,七分情意。按著這個思路來,想寫得不好看也是難!”
孫世建這次真是心服口服,大力攛掇道:“你寫,你寫,我看!”“哈哈。到以後窮途末路了,可以寫話本賣錢度日,現在可不能自絕生路。”孫世建道:“哈哈,咱們來打個賭可好!你要是能寫出一本來,也不用太多,三萬字就好。那我輸你一百文錢!”和俊跟著起鬨道:“算我一個!”錢和靖笑了笑,終是忍不住道:“還有我!”
趙忍之討價還價道:“五百文!”孫世建砍價:“三百文。”趙忍之笑道:“好,就這樣定了!”孫世建道:“嘿嘿,你可得想個好聽的書名。”趙忍之胸有成竹道:“這個你就放心吧,我都已經想好了。書名就叫做,《孤竹淚》。《金瓶梅》的作者,叫蘭陵笑笑生。我也給自己取個筆名,就叫雲陽酒色生吧!”四人相視,大笑不已。
次日一早,四人一起去食堂用了早膳,接著又趕往文英樓二層。英華薈萃四座小樓,牆面都是紅黃相間,樓頂是一色的灰瓦。混著夏族和戎族的建築風格,看上去別有一番情趣。正對書院大門的樹林後,有一個臨湖的小廣場,叫做櫻花廣場。因為周圍栽滿了一圈櫻花樹,而且又取了“英華”的諧音。四座小樓分列左右,兩兩相對相隔不遠。
書院共有男女學生三百餘人,男生比女生多一倍。又分初中高三個班循序漸進,三班各自分開上課。尋常人家的子弟,往往是六七歲進塾館。學習《弟子規》,《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打些識文斷字的基礎。再大些學四書五經,只是死記硬背。十五六歲入書院,除了學習四書五經的義理,再學些常識雜學,一般三年便可畢業。
游龍書院開了五門課程,經學,史學,文學,算學,武學。每日上午三節課,下午兩節課,都由教習在教室講課。晚上自習,可任意在教室或宿舍。每月初八、十五、二十三,月末,是休課日。書院生活輕鬆自在,可說是一生中最舒服的日子了。
文英樓二樓,敞亮的大教室。裡面已經快要滿座,男女學生將近百人。四人快步走到最後面,趙忍之挑了最裡面角落靠窗的位子坐下來。教習還未到來,諸生聊得起興,一片鬧哄哄的。趙忍之剛坐下,葉桑萌不知從哪就冒了出來,還是一身男裝。拍著趙忍之肩膀道:“小忍,你怎麼坐這麼靠後?”
趙忍之道:“後面多好,有安全感!”葉桑萌笑道:“嗯,說的也是啊。從後面捅別人刀子比較方便,我跟你坐一起!”說著推了下挨著趙忍之的和俊,硬是擠在了他們中間。坐在趙忍之前面一排的少年,聞聲回頭笑道:“同學,咱們無怨無仇,你們可不要捅我啊!”
趙忍之也笑道:“同學放心。我們捅刀子之前,一定先打個招呼!”少年哈哈大笑:“我叫王榕,同學怎麼稱呼?”“趙忍之。”王榕也是個自來熟,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書院男女教習十好幾人,聽說教咱們文學的,就是前兩年畢業的學姐。那可是位漂亮姑娘,咱們算走了桃花運!”
孫世建笑道:“同學,這是什麼道理。桃花運還能一起走嗎?”葉桑萌叫道:“是啊。一群人走桃花運,那不成桃花劫了嗎?”聽者都是大笑。眾人嬉鬧間,一位老者推門而入,不徐不疾地走上講臺。老者輕咳一聲,偌大的教室頓時靜了下來。隨著“吱呀”一聲,門又被推開來,一男一女兩個學生先後走進。
男學生神采英拔,女學生風姿典雅,宛如一對璧人。諸生的目光都聚在他二人身上,還有人發出唏噓聲。王榕低聲感慨道:“這就是人說的,金童玉女了吧!”孫世建喟嘆道:“人比人真是氣死人,羨煞多少苦命人哪!”趙忍之卻是瞪直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葉桑萌笑罵道:“他奶奶的,冤家路窄!”
趙忍之笑道:“你還偷了人家銀子呢!”葉桑萌不滿道:“那你也花了!”“冤有頭債有主,我可沒偷!”“偷就偷了,那又怎樣?吃進去的,還能吐出來不成!在游龍書院,小爺一向橫著走!”葉桑萌滿不在乎道。“好,那我就跟你橫走!”原來他們就是在炎天城,朱雀橋邊遇見的那對少男少女。兩人扯皮的功夫,他們已走到最後一排靠後門的地方落座。
老教習見他們坐好,轉身在黑板上寫了“吳康”二字。用筆圓潤,結字幽茂,顯得內勁外秀。諸生都是眼前一亮,趙忍之雖不懂書法,也覺得這字寫得十分好看。情不自禁地,對這老教習,多了幾分敬意。老教習微微一笑,和藹道:“我是你們的經學教習,這便是我的名字。還望諸生日後用心學習,莫要空過三年荒廢光陰。既有緣師生一場,便不可輕易辜負!”
他掃視了諸生一眼,頓了頓又接著道:“咱們就先來學習《論語》,學而篇第一則,請大家齊誦!”諸生幾乎都能將四書五經熟誦,這自然是小菜一碟,當下齊聲誦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吳康點了點頭,又在黑板上寫下這句話,問道:“學問之道,讀誦只是基礎。若不知其義理,終究不能實用。有誰能說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諸生屏住呼吸,沒有一人應聲。吳康拿起一張紙,微笑道:“諸位如此謙卑,那我就按花名冊來點了。”忽見最後一排有人舉手,便道:“好,李進之,那你來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