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忍之煞有介事地，摩拳擦掌了一番，然後擺了個渾圓樁的架勢。葉桑萌歪著腦袋繞著他看了一圈，皺眉道：“不對，腳不對，手不對，呼吸也不對，全不對！”趙忍之問道：“怎麼不對了？”葉桑萌道：“反正就是看著十分別扭。站樁站不對還不如不站，因為時間長了還會損傷身子！”趙忍之嘆氣道：“唉，那我乾脆不站了！”

葉桑萌叫道：“你站著別動，讓本課首給你糾正一下！”她踢一踢趙忍之的腿，拽一拽他的手，鼓搗了一番道：“別用喉嚨呼吸，要用丹田呼吸！”“怎麼用丹田呼吸啊？”“舌尖輕抵上顎，用鼻吸氣用口呼氣。吸氣時小腹鼓起，呼氣時小腹收起！”“不行，我搞不明白啊！”“唉，你怎麼那麼笨啊！”

“你等一下！”葉桑萌找了根細長的木棍，頂在趙忍之的小腹上。對他道：“你試一下，吸氣時鼓起小腹，呼氣時收起小腹。”趙忍之先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用嘴巴徐徐吐出。照著她說的去做，小腹一鼓一收。葉桑萌喜道：“對啦，就是這樣！我拿掉棍子，你再試一下！”

她扔了棍子，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抵在趙忍之的小腹上。趙忍之繼續重複剛才的步驟，葉桑萌忍不住在他小腹上戳了一下道：“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怎麼一拿掉棍子，你又不會了呢！”趙忍之痛叫了一聲，無辜道：“我怎麼知道呢，難道是天生骨骼不精奇？”葉桑萌無奈道：“算了，先不管呼吸了，你就先把姿勢站對吧！”

趙忍之應道：“好，你看我已經盡了全力啦。再不行也真沒辦法了，下次大不了再考個零分！”葉桑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笑道：“哈，還真像殭屍！”“你才是殭屍呢，不要幸災樂禍！”趙忍之不滿道。坐在一旁的李長桑，忽然開口問道：“小鬼，你抱過姑娘嗎？”“啊，什麼？”趙忍之驚道：“抱姑娘？”

李長桑也不迴避柳月愛跟葉桑萌，只是笑著點點頭：“對啊！”趙忍之一呆，忽然想起那個荒涼破敗的義莊，那個陰森寒冷的夜晚。還有那曾經魂牽夢繞的女孩兒，心中不由湧起一陣溫暖，痴痴笑道：“抱過，那時我們坐在一起。”沒想到李長桑卻搖頭道：“坐著抱的不算，得站著抱才行！”趙忍之奇道：“這是什麼道理？”

李長桑正色道：“渾圓樁是虛抱不是實抱，實抱還不得把姑娘勒死了。但也不是不抱，還是要用點力。手上雖是用了力，心中卻是柔情似水的。這樣既不會顯得身子僵硬，也不會顯得鬆垮無神。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日後還得自己實踐，你懂了嗎？”趙忍之好像有些明白了，傻傻地應道：“好！”

“至於用丹田呼吸嘛，這個也十分簡單！”李長桑笑道：“當你抱著姑娘的時候，輕嗅著她若有若無的髮香。那時呼吸悠長，且又全神貫注，自然就帶動丹田氣了。你仔細體會體會！”趙忍之想了一下道：“好像還真是有那麼些意思呢！”“嘿，有意思的多了去，為師日後慢慢教你。你現在把所學的拳法，給我耍上一遍看看！”

國光拳才只教了第一式，趙忍之收了渾圓樁，就把“力拔山河”打了出來。李長桑故意道：“這一式叫什麼，落花流水嗎？”趙忍之道：“呃，力拔山河啊！”“還力拔山河，看你那有氣無力的樣子！”“師父，我用的力氣不小啊！”“用錯了力就是白用，怎麼練都是捱打的拳！”

“我再教你三句，練拳的口訣，你可要記牢了！”李長桑緩緩道。趙忍之期待道：“師父快說，我肯定會記牢！”“祭神如神在，練拳如人來！練拳的時候不要想著是在練拳，而是想著正在與人對戰！這樣你的每一拳，都有了力道，有了方向，有了歸宿。不是讓力纏繞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真正把它發出去！明白了嗎？”

“明白了！”“還有，練拳如對眼！眼能生神，神生出來，才能發氣。若是眼神無光，手腳也會隨著無精打采。所以眼神要凌厲，沒聽過眼神可以殺人嗎？”“聽過啊，可那是開玩笑的吧？”“開玩笑？哼，那就是神境！”神境？趙忍之忽然想到了《三笑圖》，一個“笑”字都有這麼大的威力，如果換成“死”呢？趙忍之不敢想象，立時對神境有了無限的敬仰之心！

李長桑繼續道：“最後一句口訣，練拳如親嘴！”“親嘴？啊，這個，又是啥說法？”趙忍之看了看旁邊的兩個女孩兒，不禁有點尷尬。但見葉桑萌似是習以為常，拿著根木棍自顧耍著，彷彿沒聽到似的。柳月愛右手上扎著針，左手端著茶杯望著這對師徒。臉上也沒有什麼異常，還是帶著平常慣有的微笑。

“練拳不只是練拳，還得要動心才行。換句話說，就是要變化氣質！男女嘴唇一碰，就是怦然心動，身上就不同了。不然你就是練死了，還是練不出功夫來！這個卻不容易體會了，以後你只要勤加練習，遲早自能感受到。今日為師給你點撥一下，你也能少走很多彎路！假傳萬卷書，真傳一句話！你可別小看這幾句話，別人不知道要磕多少頭，都磕不來這無上訣竅！”

趙忍之有些呆呆道：“哦，知道了師父。”李長桑沉聲道：“知道就好好練吧！你要是天資絕佳基礎深厚，今天我這幾句話就是畫龍點睛了。只可惜啊，為師眼睛是給你點上了，你卻還沒有龍身子！勤能補拙，笨鳥先飛。嗯，你倒是不笨，但就是不開竅！以後勤用功吧！”“多謝師父！”“先不用謝，以後別給我老人家丟臉，就是重謝！”“不會，絕對長臉，哈哈！”

柳月愛道：“師父，您每日還要到食堂吃飯。有時吃的也不太好，還得趕著飯點。我看藥房收拾一下，可以騰出做飯的地方。咱們現在人也多了，不如以後我來做飯可好？”李長桑笑道：“你會做飯？做的好吃嗎？”柳月愛微笑道：“會呀，應該是好吃的。”葉桑萌道：“可你是吃素的啊，能給我們做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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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愛笑了笑：“素食其實也很好吃。你們要是哪天想吃肉了，那天晚上就不做飯了，怎麼樣？”李長桑贊同道：“那敢情好！”葉桑萌也樂道：“太好了，這樣早上就可以多睡會，不用去食堂裡擠了！”趙忍之道：“好，我也會做飯。你哪天要是累了，我也可以幫著做！”李長桑懷疑道：“你會做什麼飯？”

“那可多了去！煮粥，煮麵，烙餅，煎餅，醃菜，泡菜，各種家常炒菜！”李長桑不太相通道：“真的假的？”趙忍之得意道：“師父，您老人家別從門縫裡看人！我這可是家學淵源，從五歲還沒灶臺高的時候，爺爺就讓我站在小板凳上，教我炒菜了！別人自幼習武，我也算自幼習廚！”

葉桑萌笑道：“原來你還是個廚子！以後你不用開客棧了，乾脆去開個飯館。對了，就開在小白飯館對面，哈哈！”趙忍之反駁道：“廚子怎麼啦？民以食為天，難道你不吃飯？伊尹就是廚子，可人家照樣當宰相！”“哼哼，我看你當不上！”“哼，我還不想當！”“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就不愛吃葡萄！”

看他倆又懟上了，李長桑道：“你倆停停嘴，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咱們今晚分分工！以後這做飯嘛，就由月愛來做，小鬼偶爾也可以幫個廚。還有洗衣，掃地，熬藥，劈柴，治病，你們三個分一分吧！”趙忍之道：“那我劈柴！”李長桑道：“太輕鬆了，柴也不要每天劈，你再選個活！”“那再加個掃地！”“這還差不多，桑萌，你呢？”

葉桑萌託著下巴為難道：“幹哪個好呢？唉，其實都不想幹！”李長桑罵道：“你個小懶蛋，好吃懶做可不行！”葉桑萌左思右想，終於下了決心道：“唉，那我還是熬藥吧！咦，爺爺，治病不是你的活兒嗎？”李長桑嘆道：“唉，爺爺不是老了嘛，要多歇歇。你們上課時，自然由我來。你們放了學，還要勞累我老人家嗎？特別是他倆，可以多練練手。你們治不好的，再來找我！”

“哼，爺爺你耍賴！”“不肖子孫！”柳月愛笑道：“那我就洗衣做飯吧！有人來看病，若是疑難雜症，我再請教師父吧。”李長桑欣慰道：“如此甚好！洗衣做飯，任勞任怨。我老人家三生有幸，能收了你這麼一個弟子！”葉桑萌假咳了一聲道：“我說爺爺，你這心偏的可有些狠了！”趙忍之笑著接道：“就是，過分了啊！我劈柴掃地，難道就不是任勞任怨了？”

李長桑斜他一眼道：“男子漢大丈夫，別這麼小心眼！”“人家不是男子漢，人家是小男孩兒！”趙忍之無恥道。李長桑望著他，似笑非笑道：“你這小鬼真夠鬼的，以後誰要是跟你做對頭，可算是有大苦吃了！”趙忍之高興道：“託師父的吉言，都是師父教導有方！”

李長桑長嘆道：“世間最難得的，就是平安健康。身平無病，心安少惱！說起來很是容易，但吃得香睡得好，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柳月愛道：“師父說的是，人生八苦，個個都很苦。知足者尚有苦，不知足者，那苦就無量無邊了！”

李長桑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緩緩起身道：“老了，師父老了，老了就該走了。以後你們三個，要相互照顧啊！”“師父放心吧！”柳月愛應道。葉桑萌問道：“爺爺，你要去哪裡？”“去哪裡？去睡覺！”李長桑乾笑了一聲，朝著自己的房間緩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