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已經完全籠罩了這座城市,房間裡沒有開燈,只有街燈微弱的亮光爬進窗戶裡,投射在潔白的牆壁上,驅趕著夜色的深沉與孤寂。
我躺在床上,靜靜的看向窗外,頓感無比煩躁,隨即從兜裡摸出一支菸來。
點燃,吸上一口。當白色的煙霧在空氣中升騰的時候,我內心的煩躁才稍微緩解了一些。
“叮鈴鈴……”一陣手機的鈴聲打破了這份寂靜。
我隨手接起電話,甚至懶的看是誰打來的。
“喂,你好。”
不想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嗔怒的質問聲。
“張大器,你什麼意思?”
這纖弱卻故作豪獷的聲音一聽就是江妍的。
我有些疑惑的問道:“什麼什麼意思?”
“你被公司裁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但凡你是天道製藥的老闆或者老闆秘書,我都早告訴你了。可無奈你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員工,告訴你能起什麼作用?”
江妍的聲音溫柔了些許,她問道:“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是朋友啊。”
“是朋友你就應該告訴我。”
“你們廣告宣傳部不是去上海辦展會了嗎,我怕影響你心情,就沒告訴你。”
“嘻嘻。”電話那頭傳來江妍調皮的笑聲,隨即又說道:“這個解釋還差不多。”
“你們從上海回來了沒有?”
“剛回來,這不聽說你被裁了,我就趕緊給你打了這個電話。”
“那我謝謝你,還惦記著我這個朋友。”
“我還聽說你臨走前踹了李禿子一腳?”
我懶的解釋,隨便應了一聲:“嗯。”
江妍像是來了興趣,滿是好奇的問道:“你怎麼踹的啊?”
“要不你現在到我面前,我給你親自演示一遍?”
“好。”
這個回答出乎了我的意料,不過根據我對江妍的瞭解,她真的有可能出現在我的面前,所以我連忙阻止。
“你別……”
卻不想她早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只留下一串忙音。再次回撥她的電話,卻已經無人接聽。
……
電話再次響起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江妍發來了一條訊息。
“要踹我就來城東河西。”
城東河西是我居住的公寓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我應了一聲:“好。”
便披上一件外套出了門。
江妍是我在天道製藥的同事,她在宣傳部,我在質量部。
兩個本沒有什麼交集的部門,卻在公司50週年慶典晚會上認識了宣傳部的江妍。
步行大約十分鐘後,我來到了城東河西的門口,瞥了一眼停在咖啡店前面的一輛紫夜色的寶馬MINI,車身上貼滿了形態各異的卡通人物,有哆啦A夢,有海綿寶寶,還有美羊羊……這一看就是江妍的車,看來她已經到了。
無錯書吧推門進去,掛在門口的風鈴發出一陣聒噪的響聲,叮叮噹噹的聲音在昏黃的燈光中顯得格外突兀。
這是一家很有特色的咖啡店,老闆是藏族人,所以咖啡店也是按照藏式風格裝修的,每當來到這裡,都會讓人有一種站在高原上仰視藍天的感覺。
晚上的咖啡店裡人並不多,我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角落裡的江妍。
她穿著一件潔白的羽絨服,映襯著雪白的肌膚,烏黑的頭髮紮成一個丸子,讓她的漂亮之中又多了一份可愛。
此時的江妍正捧著一本書讀的聚精會神,直到我在她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她才察覺出我的到來。
她合上書,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眼角似乎掛著淚水。
沒想到平日裡積極樂觀,活潑開朗的江妍會因為我被裁員而流淚,一股感動的暖流湧上心頭。
我開口勸慰道:“沒事的,不就是丟了份工作嘛,又不是丟了性命,你沒必要為我傷心難過的。”
江妍仍舊怔怔的看著我,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大器,昭陽終於跟米彩表白了,他們終於在一起了!”
我下意識的看了看她手裡的書,是坦克的《女房客》,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本書。
靠,原來她是被小說故事裡的男女主人公感動哭的,我還以為是因為我丟了工作傷心哭的,自作多情的我多少有點尷尬。
我回應道:“挺好的,不過……”
“不過什麼?”江妍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不過我覺得昭陽配不上米彩。”
江妍白了我一眼,剛想說什麼,卻被走過來的服務員打斷:“兩位喝點什麼?”
我先開口:“一杯藍山,一杯檸檬水。”
“好的,稍等。”穿著白襯衫黑馬甲的服務員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江妍眨著她的大眼睛說道:“我也想喝咖啡。”
“你要不怕睡不著你就喝。”
她反問道:“那你不怕睡不著嗎?”
“我熬夜習慣了。”
“好吧。”江妍看起來有些委屈。她突然像記起了什麼,問道:“對了大器,年前預裁名單上不是沒有你的名字嘛,怎麼突然又變了?”
“你猜為什麼天道製藥效益不好開始裁員了?他媽的就是因為像李禿子這種蛀蟲太多了,我們部門的一個寡婦陪他睡了一覺,我就被換掉了。”
江妍恨恨的說道:“真是可惡,不過話說回來,你有時候太直了不會轉彎,年前裁員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趁著過年在走動拉關係,就你跟一尊大佛一樣巋然不動。”
“裁不裁員難道看的不是工作能力嗎?什麼時候看人情世故了?我才不慣他們那些臭毛病。”
“社會就是這麼現實,你要不學著適應,那吃虧的終究是你自已。”
確實如此,這個社會殘酷的讓人髮指,“舉世混濁我獨清”的下場就是接受這個世界的毒害。
那種無力的煩躁感再次湧上心頭,我身體後傾,仰靠在椅子上,習慣性的從兜裡摸出一支菸來。
江妍用他纖細的手指指了指貼在牆上“請勿吸菸”的標誌,隨即壓低聲音弱弱的說道:“大器,要不暫時去我爸的公司過渡一下?”
江妍的父親經營著一家餐飲公司,雖然規模不算太大,但收入還算可觀。
斷了經濟來源的我確實急需要一份工作,但心裡莫名的自尊心作祟,使得我拒絕了她的好意。
“還是算了吧。”
江妍白了我一眼,假裝生氣的罵了一句:“你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那你就繼續做你的無業遊民吧。”
之後在我續了一杯咖啡,她又續了三杯檸檬水之後,我們結束了這次會面。
走出咖啡店時,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