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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怎樣的人

“好累啊。”袁可欣把包放在旅店房間桌上,一屁股坐在床邊。

“坐車趕路搬行李,是有點累。”千青取出自已帶的水瓶,倒了一杯水遞給袁可欣。

“你也喝點吧,我的行李有好多都給你背了。”袁可欣慢慢喝完,歸還到千青手裡。

“嗯。”千青接過杯子,又重新倒滿喝了幾大口。

“是不是我的東西太多了,你背的很累啊?”

“沒有沒有,對我來說這也是一種身體訓練,很有幫助的。”

千青的臉色很勉強,袁可欣看得出來她其實沒那麼自在。

“你不要偷偷和殘較勁了,我覺得現在的你就很好。”

千青偷看一眼袁可欣,想要辯解,但很快就放低了視線,抱著水杯不說話。袁可欣見狀挪到她的身邊,在她的臉上突襲了一下。

“我……”千青捂著自已的臉,不知所措。

“和你在一起以後我才發現,對真正喜歡的人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所以想著要是能比殘更好的話,你也會更……”

“想什麼呢。”袁可欣戳戳千青的臉。

“作業你可以抄,這個你只能自已來做,更何況你本來做的就很好啊。”

千青心裡還是有些困惑,不過看著袁可欣的笑容,對自已稍微有些信心。

“先收拾一下衣服吧。”袁可欣開啟她們的行李箱。

“嗯,好。”

“雖然她這麼說,我還是不覺得,我自已做的很好……”千青走在走廊裡一邊想著,一邊推開對面的房門。

“我們好了,該出發……”

月天的房間裡,地上開著的行李只整理了一半,毛巾衣物有的放在該放的地方,有的還堆在床邊等待安置,而應該整理它們的兩個人正倒在床上對啃,至少在千青看來是這樣的。

“嗯……哼……”月天趴在殘的身上,殘一手摟著腰,一手撫摸著月天的臉,兩個人誰都沒去管門口多出來的一個人。千青尷尬地退到門外,正要關門,突然想起來自已不是過來聊天的。

“你們兩個趕緊住口,該出發了!”

“怎麼和個鬼城一樣,死氣沉沉的。”月天抱著殘的手臂,一行人沿著飄散淡淡黃土的道路前行。

“這裡以前在大統一戰爭時期是個重要戰略據點,在王國建立初期也是建設王都的一個資源中轉站,相當多的將軍大臣都在這裡暫居過。只是隨著塵埃落定,大家都有了更好的去處,這個離王都不近不遠,又沒有什麼發達產業的地方人只會越來越少。”袁可欣顯然對這裡做過一些功課。

“袁可欣好厲害。”千青小小地鼓了下掌。

“得在這裡待一個多星期,真是煎熬。”月天不快地用臉蹭蹭殘的肩膀。

“至少這不累人。畢業要求擺在那裡你不做不行啊。”千青說。

“我可以替你做。”殘聽見月天的心情不好。

“不行,因為我讓你多幹活,我不安心。”月天連連搖頭。

兩人又開始悉悉索索地密語,千青默默退到一邊,和袁可欣靠近一些。

“可欣,到時候得找一個乾淨一點的餐館,不然你可能消化不良。”

“哦?嗯嗯,沒想到剛開學那會的事你還記得。”袁可欣回憶一下才回應。

“學校的食堂衛生比較嚴格,在這裡,我有點擔心。”

“嗯。你會做菜嗎?有機會的話,我想嚐嚐你做的菜。”袁可欣滿眼期待。

“不會……但是我可以學。”

在各聊各的走過一段路以後,四人走到一個圓形的廣場邊上,石板鋪出來的廣場空空如也,正中間有一個石頭做的人像。

“這裡看著像鎮中心的樣子,那我們要去的地方應該也不遠。”袁可欣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往廣場走去。

“這是誰?”月天也跟上去,眯著眼觀察那個人像,是一個男人對著天上虛託著什麼東西,衣服和麵容都沒有太多細節,像是趕工出來的產物。

“袁可欣和我說過,這個應該是國王的石像,在戰時簡易雕刻出來的。在大部分時間的中午都可以找到一個剛好託著太陽的角度。”千青為月天解釋道。

“國王,很偉大的人吶。說起來我在王都住過那麼久,都沒機會見一面。”月天把手搭在腦後,順便找著太陽的位置。

“明年慶典致辭就能見到了。國王年紀挺大的,身體也欠佳,平時出面少很正常。”千青一邊看著袁可欣找地方一邊和月天聊著。

“很大嗎?她女兒不是二十出頭嗎?”月天問。

“我也不知道,反正聽說現在差不多七十歲,早年戰爭留下的傷病現在也越發嚴重,只能做文書工作了。”

“哦,那下一任國王,是不是也該考慮人選了 。”

“袁可欣在喊我們過去。”

千青打斷聊天,向遠處招手的袁可欣跑去。月天跟著跑了兩步,沒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她回過頭,殘依然留在原地抬頭看著石像。

“走了哦。”月天回去牽起殘的手,這才讓她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呢?”月天有點疑惑。

“我在想,國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殘小步跟著月天。

“這誰知道,畢竟我們都沒見過。”

月天拉著殘一路小跑,但是殘依然在思考,或者說回想著什麼。

“歡迎歡迎,沒想到會是聖堂學院的學生來幫忙,這我就放心了。”一位衣著講究的年輕男人坐著鎮長的辦公室裡。月天她們都很意外,之前下意識以為這座老破城鎮的主人會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老者。

“我們也很榮幸能來這裡……”袁可欣說著客套話。

“這裡其實沒什麼好的。我是從我父親那裡接手的這個地方,它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我很清楚,所以我們想著把有價值的裝置和物資轉移出去,換個地方重煥生機,比如在隕夜森林外新建的據點。”

“那這裡就要徹底廢棄?”千青說。

“嗯,差不多,得看後面有沒有公司願意接手。現在問題就是一夥匪幫發現了我們的意圖,經常在轉運途中襲擊,甚至進到鎮裡來偷竊。”男人抓抓自已的頭髮。

“委託上說職責簡單安全。”殘感到不太對勁。

“當然當然,投到王都的委託我怎麼敢撒謊。”男人連忙解釋。

“這個地方位置不好,匪幫估計也是偶然到這裡來的,規模不大,似乎也很謹慎。所以只要你們能夠在存放裝置的附近看守,讓他們知道防備人員增加,就不敢肆意妄為。轉運方式我已經換了更貴更保險的遊隼,所以不能再承受被偷的損失。”

“拿我們充數的啊……”月天心裡無語。

“如果沒有別的問題的話,請你們跟我來。”男人起身走向門口。

“大概這樣一塊區域都是,你們負責這個新設立的看守位置,待在這裡就行。”男人帶著四人到了一個小屋的房頂,前方有不少規格統一的大倉庫,經歷過不知道多少年的風雨顯得有些搖搖欲墜,更不用說還被一直飄飛的塵土覆蓋著屋頂。

“這麼爛都有人偷。”月天小聲和殘吐槽。

“這叫資源有效利用。有些老的機器稍微改造一下就能符合現在王國標準,再套個殼就能……”

男人突然捂住自已的嘴,另外四個人扭頭一起看著他。

“啊哈哈,總之時間表就在樓下,你們自已協調。我父親在負責看守的同時也會巡視,你們偷懶也可以,至少別讓他發現。”男人打了個哈哈,沿著來路返回。

“這算是威脅還是好心提醒?”千青說。

“得了,在這裡站一兩個星期就完事,還想著翹班呢。”月天一屁股坐在屋頂的大椅子上,甚至還貼心的給了一個坐墊。月天左右看了一下週圍,原本露天的房頂搭起來一個遮陰擋雨的木棚,除開那一把椅子以外還有一張木桌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武器。月天她們自然是看不上那些武器的,房頂待了一會以後感覺還不錯,偶爾還有一點風吹過可以涼快涼快。

“再過段時間就熱起來了,現在還能接受。”袁可欣摸著自已的臉。

“要是有不舒服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來代替你的工作。”千青立刻說道。

“嗯,你最好了。”袁可欣開心地應答。

“喲喲,好暖哦。”月天靠在椅背上起鬨。

“你……”千青立刻轉身要和月天反駁兩句,恰好看到殘從樓下上來。

“一天三個時間段,每天輪一個人休息。”殘遞出一張單子。

“啊,早上那麼早,我不想去嘛……”月天看一眼就不高興。

“早上我去。”殘說。

“嗯嘿嘿嘿……”月天抱著殘笑嘻嘻地。

“你不也是整天黏著殘的,還要說我們。”千青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下去。

“沒有說你不好啦,是你太敏感了。”月天比了個鬼臉。

“哼……”千青扭頭不看月天她們。

“那殘輪空的一天你可以替我去早上嗎?”袁可欣期待地看著千青。

“當,當然可以了,五點半而已……”

“鈴。”

鬧鐘只響了一聲就被按住,殘回頭看向枕邊的月天,依然趴在枕頭上熟睡沒被鬧鐘影響。殘又看向落地窗的方向,雖然拉起了窗簾,還是能瞥見一點微弱的晨光。殘伸手撥弄了一下月天額前的頭髮,手指順著髮梢拂過月天的臉頰,俯身留下一個吻。

殘起身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把被子整理好蓋在月天身上,帶上她的兩把刀開門走了出去。關上門剛走沒兩步,殘返身回到門口。她沒插鑰匙握住門把手擰了幾下,又推著門慢慢使勁,確信門有一定的強度,這才離開去往樓下。

殘一路來到前一天的小屋,推開門讓淡淡的晨曦照亮屋內。上一次來的時候沒有仔細觀察,現在看來這個小屋以前應該是個酒吧之類的休閒場所,和鄭紫清她們家的有那麼一點相似。走幾步就有一個類似吧檯一樣的長桌,堆著的東西都開始積灰了,牆上還放著不少瓶瓶罐罐。

殘略過那些雜物一路走向樓梯,在經過一個小桌的時候慢慢停住,視線聚焦在一個小紙盒子上面。殘抓起那個盒子,用拇指拂掉灰塵,白色盒子上印著的幾顆黑金星星顯露出來。殘凝視著那個盒子,突然回過頭看向身後,不多久一個幾乎完全謝頂的老人踱著步子走到門口。

“真沒想到有人會來這麼早啊。”老人的聲音有些沙啞,身上披著的外套就和外邊的塵土一樣灰黃,手裡還拿著一個小袋子。倒是很像之前她們想象的鎮長形象。

“你們王都的學生,素質確實比其他僱來的人高一些。”老人慢慢地走進屋子,殘聞到了從袋子飄出的香味,忍不住多看幾眼老人的手。

“早餐的話,在街角那裡有一家,開的還挺早,你們剛來應該不知道。”老人指了一個方向,殘順著看去,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煙霧,不過很快就又被眼前的香味拉了回來。

“你那麼想吃的話,分你也不是不可以……”老人見狀把手伸進袋子裡。

“不用。”殘意識到自已有點失態,連忙擺手。老人也不過多強求,倒是殘手裡的盒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不出來你還蠻懂行。”

殘聽到他說的話,看了一眼自已手裡的盒子,搖搖頭。

“只是撿來看看。”

老人聽完伸出手,殘把盒子交到他的手裡。

“打仗的時候這可是搶手貨。”老人捏了一下盒子兩邊,盒蓋被擠開,露出裡面幾根菸頭。老人抖了抖盒子,眼角的餘光發現殘的表情有些變化。

“如果有什麼事可以來那個倉庫邊找我。”老人用拇指推回盒蓋,把煙盒放回殘的手裡,轉身走出屋子。殘沒有管老人去了哪裡,站在原地盯著煙盒。殘突然用力握緊手裡的盒子,脆弱的紙盒瞬間變形歪曲,裡面僅剩的幾根菸也被捏的彎折破損,少許菸草順著指縫掉落下來。殘一把將手裡的殘渣甩到牆邊,徑自上樓。

殘站在屋頂,四處的環境除了倉庫外,就是一些高高低低的住宅樓,欣賞起來實在是沒有什麼愉悅的感受。殘從太陽從地平線露頭一直站到完全升起懸於空中,不說發現可疑的人員,除了那個老人以外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殘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身體,發現遠處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向她這邊靠近。殘看著月天揹著包一路跑到屋子底下,隨後樓梯間傳來咚咚咚的急促腳步聲,跑到了房頂。

“啊,啊,啊……”月天把法杖靠在腿上,不停地喘著氣。

“怎麼了?”殘見月天只是喘氣,沒有急著要和她說什麼,有點摸不著頭腦。

“你早上起來的時候有沒有親我?”

殘點點頭,月天這才看起來安心不少。

“你跑來只是問這個?”

“當,當然。要是你早上不親我,一天我都不開心。”

月天鼓著嘴,殘環視一圈周圍,伸手把月天攬到身前。

“現在呢?”

“好多了,嘿嘿。”

殘用手撫摸著月天的臉,輕柔舒緩。

“話說一個上午你有看到什麼異樣嗎?壞人之類的。”

“沒有人在這周圍出入,除了你。”

“那就好,省事。運輸裝置的人也不從我們這邊進,你說如果匪徒殺掉運貨人員然後穿他們的衣服,這邊的人怎麼知道呢?”月天比了個小手刀劈來劈去。

“他們……啊……”殘話說一半打了個很長的哈欠。

“他們有交接手續,而且貨運遊隼不是隨便就能找來的。”殘揉揉自已的眼睛。

“真是的,這個破時間搞那麼早,你都睡不了多久,這樣下去面板會變差的。”月天伸手摸摸殘的臉。

“下午再睡。”

“你小說也不帶,就打算在這裡幹看一上午啊?”月天從包裡摸出一本書。

“忘了,一直在發呆。謝謝親愛的。”殘從月天手裡接過書放在桌上。

“虧你能發呆那麼久。話說以前我們說話你也經常從頭到尾一聲不吭,難道說都是在發呆嗎?”

“大部分都是在聽。”

“大部分。那還是有發呆的時候咯?”

“有時候聽蘭芝說話,聽久了就開始走神……”

“哈哈哈,蘭芝她確實是經常長篇大論,我還以為你全都聽進去了呢。”

這份委託確實如它所描述的那樣輕鬆。時間一連過去好幾天,月天她們感覺就像去一個風景不怎麼好的地方旅遊一樣。

“那家店裡只有細面,湯味道也很差,我就沒有打算和你一起去吃。”

月天說著,趴在殘的背上,嘴裡含著一根棒棒糖。殘則趴在床上,小心地給自已修剪打磨指甲。

“想吃肉。”殘小聲地說。

“好啦好啦,回去就讓我媽給你做好多好吃的。”

月天拍著殘的腦袋安慰她,然後兩手慢慢滑到她的背上,一下子摸到前面。

“嗯?”殘沒啥太大反應,月天隔著睡衣捏了捏那兩團軟軟的東西。

“是不是你趴太久了,怎麼感覺你的胸都變小了。”

“沒有。”

“怎麼摸都不對勁,不準趴著,趕緊坐起來。”

殘起身盤腿坐好,繼續專注於手上的工作,月天也繼續她的摸索。

“不行,以後得每天揉一揉,從小開始培養。”

“別摸……我在剪指甲……”

月天捏兩下,聽到殘的話還是老老實實的停手,按住不動。

“那等你剪完了可以揉嗎?”

“當然……”

月天下巴放在殘的肩上,看著殘很小心地推進指甲剪,再一點點打磨指甲剪掉的邊緣,還不時用其他手指劃過以確認沒有尖刺。

“你的手真的好好看。”月天盯著殘修長的手指。

“你喜歡就好。”殘收好指甲刀,把剪下來的指甲用紙巾包起來放進床邊的垃圾桶。

“嘿嘿嘿,該我……”

月天剛剛壞笑兩聲,門口就有人敲門。和殘對視一眼,月天只能不情願地把手從殘的衣服裡抽了出來,讓殘走去開門。沒多久殘就回來,撲倒在月天的身邊。

“真是的,千青又有什麼事?”月天又趴回殘的背上。

“她想和我平分早上的時間段,我兩天她兩天。”殘說。

“哦?那你明天就不用起個大早了。”月天突然有點驚喜。

“嗯,對。”月天的情緒變化讓殘不太理解。

“呼……呼……嗯。”天剛矇矇亮,月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摸了摸身邊,找到殘的上半身,抓住,把自已的身體拖過去雙手雙腳夾起來抱住,又閉上眼睛。沒多久殘也睜開眼,發現自已被月天“全副武裝”起來,沒有辦法只能繼續睡下去了。

“腦婆……腦婆……”不知過了多久,月天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麼又把殘弄醒。徹底沒了睡意,殘只好慢慢地用一根手指撬開月天環抱在脖子上的手,小心地把頭挪出去。結果沒扶穩月天的手腕,滑下來一巴掌拍到殘的臉上。

“噢……”殘捂著腦袋。

“嗯?你在幹什麼……”月天收回了手,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

“沒什麼……我先起來了……”殘見月天也醒了,就直接準備起身,卻被月天一手拉住了。

“沒事……”月天很快就鬆開了手,一頭又倒回去睡覺了。

“……”殘站在屋頂,外面天色已晚,最近的燈光只有倉庫邊的大燈可以勉強照亮周圍的屋子。

“月天……怪怪的……”

殘抬頭看天上,一片漆黑連星星都看不到。殘稍微集中一點精神,檢查著視野裡的一些角落。風聲漸起,伴隨著不知何處樹葉的摩挲聲,殘隱約感覺會發生一些什麼不好的事。

“譁!”沒讓殘等多久,大雨傾瀉而下。對於沒帶傘的殘來說,這的確不是什麼好事。靜靜等待了一會,殘望了一眼遠處鐘樓的時間,伸出手到外面感受一下雨點。豆大的雨滴不斷砸到殘的手心,讓她有點擔心。

“這裡應該不常下雨……要多久才能停……月天在等我回去……”

殘思考幾秒鐘,收好東西下樓,頂著大雨走上了街道,雨點一瞬間就打溼了殘的全身。殘也懶得跑回去,地上有不少泥水坑,一踩到就會收穫一褲腿的泥點。

“下雨天……”殘用手把額前貼著的頭髮撩到後面去。

“……”

殘低頭看著腳下,努力不去想過去發生的事情。雨水順著額角一次次劃過臉頰,就像以前每一個雨天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

“這裡是,你的新家。”

“都是我的錯。”

“我可能要晚點回……”

雨點突然不再滴落,殘抬起頭,月天撐著傘已經到了她的身邊。

“真是的,下這麼大雨還走,不知道等我來啊。”月天努力把傘舉到她們頭頂。

“不想讓你等太久。”殘從月天手裡接過傘。

“我的腦袋,肯定有問題……”殘心想,用手擦掉臉上的雨水,一旁的月天正忙著從包裡拿毛巾出來。

“現在先擦一下,等會回去洗個澡。”月天用力拿毛巾抹著殘的臉。

“看不見路了……”

“沒事,反正也很近。”

月天和殘回到房間,殘找了一張椅子堆放溼掉的衣服,月天則在門口甩著傘上的雨水。月天拎著傘到窗邊,把傘撐開立在地上,一回頭,殘光著身子,手裡拿著一條毛巾站在她面前。

“你幹嘛……”月天下意識去捂眼睛,過了一會才想起來自已好像早就看過,趕緊回過頭把沒有拉嚴實的窗簾給拉好起來。

“你身材好也別這樣秀啊。”月天還是重新正視起自已女朋友的身體,偏瘦帶一點肌肉的體型真是完美至極,就像是大理石雕刻的人像一樣勻稱富有美感。硬要說不足的話,就是身體曲線沒有那麼突出,而且隱隱約約有一些顏色不一的疤痕在手臂上。

“我先去洗澡了。”殘走向盥洗室,露出背後更多的舊傷。月天看了幾眼,最後還是選擇抬頭看看天花板。殘走到玻璃門旁,發現門口月天的鞋子也溼透了,回頭看向正在望天花板的月天,雖然脫掉了外套,肩頭和衣袖依然有大片大片的深色水漬。畢竟雨傘這種東西,在真正需要它的時候往往只能保證自已的腦袋不會溼掉。

“一起洗吧。”

殘的話又把月天的視線拉了過去。殘的身體還是很誘人,但月天不想因為自已的好奇又讓氣氛變得不自在。

“我……”

“沒關係,彆著涼。”

殘站在花灑下面,溫熱微燙的水流順著她的脖頸流到身前,也滴落了很多在殘眼前月天的背上。月天在給身上抹著香皂,殘雙手裹著一大團泡沫,幫著清潔月天長長的白髮。

“水溫會不會太高?”

“挺舒服的,不用調。”

月天擦拭著手臂,左手從右手大臂一直擦到右手,搓了搓手上黑紫色的面板,沒有任何變化。

“你的手,有沒有好轉?”

“沒有變化,這就算是好訊息了。”

殘讓開一點身子,讓水流淋到月天的頭髮上。泡沫一衝即散,月天動動身子,轉過身面對殘。

“我幫你洗頭髮嗎?”

“不太長,我自已來。月天幫我洗一下身體。”

關掉花灑,月天站在殘的身後,細緻地幫她擦著每一寸肌膚。經常鍛鍊讓殘的身體摸上去有那麼一點結實,不過面板還是很好很順滑的。

“嗯……”月天擦過背的時候能清楚地看到和摸到一些痕跡,有點像是鋒利的劃傷,有點則不那麼規整,以月天以前的治療所經驗還可以辨認出其中幾種。

“想問的話可以問。”殘揉搓著自已的頭髮,語氣聽起來稀鬆平常,就像是平時給月天拿零食想吃就吃一樣。

“這個,是什麼……”月天用手指肚摸著背上一道有點寬的痕跡。

“八歲的時候我在樓頂練習,沒站好掉了下去,中間被其他樓層的架子劃了一道。”

“啊?那你最後還摔傷了嗎?”雖然殘現在就好好的站在她面前,月天還是擔心。

“往下掉了幾層我就抓住窗臺沒有繼續往下摔。傷的不重,只是會留疤。”

“這些都是你去若葉靜家以前的嗎?”

“嗯。”

月天突然覺得沒什麼好問,也沒什麼好看的了。而且說到底,她並不是很想知道這些都是怎麼來的。月天幫殘擦完背,重新開啟花灑,洗去身上的泡沫。殘拉過月天一起到花灑下,一手捧著月天的臉。

“之前若葉靜和我說你不喜歡給人看那些。”月天閉著眼,把臉靠在殘的手上。

“因為只有和月天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沒有活在過去裡。”

月天握住殘的手,輕輕晃了晃,把它放在自已的胸口,踮起腳尖吻上殘的嘴唇。

殘穿著浴袍坐在床上,兩手搭在一起,盥洗室裡傳來呼呼的風聲。房間裡的燈都已經熄滅,就只有盥洗室還亮著。殘感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月天才從玻璃後面披著浴袍出來,一頭白髮自然散落在腦後,看起來就像童話中的小精靈一樣。月天跑到殘的身邊,一下坐在殘的面前。

“好香……”

月天身上傳來清新的香味,殘忍不住抱住月天,鼻尖觸在月天的頸部,一邊嗅聞一邊親吻月天潔淨的鎖骨。

“啊……”月天身體輕輕顫抖,摟著殘的手慢慢伸進殘的浴袍。

“嗯……”殘不斷親吻著月天的臉頰,最後舌尖相觸,殘狂熱地與月天交織在一起,二人一起撲倒在床上。

“嗯哼……”月天和殘躺在被窩裡,二人赤裸的上身一半露在被子外面,緊緊抱著的雙手和嘴唇仍然不願分離。最後還是月天撐不住,不捨地鬆開了手躺下,靠在殘的胸前。殘拉起被子,讓月天和自已都嚴實地蓋好。月天靠在她身上的模樣實在是可愛,殘伸手輕撫月天軟軟的臉蛋。

“真的……好愛你……”月天幸福地抱著殘的腰。

“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殘小聲地說,月天用手指在她的小腹上打了一個小小的勾。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早上離開。”

殘看著月天,月天抬眼看到殘前所未有的溫柔眼神,又低下頭去。

“說實話,前幾天清晨起來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我感覺,很不舒服。”

月天的語調很認真,讓殘若有所思。

“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也可能是我太矯情,總是要看到你才能放心。”

月天繼續依偎在殘的身邊,現在的殘和平時有些不同,月天能感受到,尤其是她的心跳,比平時慢半拍。

“我還是,成了我最討厭的樣子。”殘沉默了好一會說到。

“你最討厭的樣子?”

“我父親的樣子。我之前和你說,以前的事情有很多的未知,所以沒有和別人提起過。”

“嗯。”月天認真地聽著。

“我不知道真相是什麼,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但我一直覺得,是我父親造成的這一切。”

“這一切?”

“我母親,和其他所有族人的死。”

殘的話語帶上淡淡的感情,沒有憤怒,只有一點傷感。

“他是個很隨性的人,喜歡抽菸喝酒,就算我母親生了我也沒有戒掉,只是不經常在我面前而已。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種煙嗆人的味道。”

月天把身子往上挪挪,讓她的臉離殘更近一些,一隻手在被子裡握住殘的手。

“我其實,一直不知道我父母都在幹什麼。我那個時候十二歲,他們還是把我當小孩看待,很多事情都不和我說,只告訴我要去哪裡怎麼做。我也沒覺得這樣不妥,因為這樣活著很簡單。自從蘇言心和我分別,我逐漸討厭和人過多的交流。”

“蘇言心……”殘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月天能看出她的眼神黯淡了幾分。月天不知道蘇言心能不能算殘的初戀,按照殘之前的說法,蘇言心現在應該已經不在人世,無論如何都不會對她們的感情有任何威脅,但她依然是殘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抱歉月天,我忘不掉她,但是我愛的人永遠是你。”殘摸著月天的手。

“我知道,繼續吧。”

“我對我父親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的隨性,讓他做事經常不計後果,不負責任,不為我和母親考慮。按照他的說法,是不想讓自已後悔。在我看來,那只是他給自已找的藉口。”

“你,很討厭你爸爸嗎?”月天從未聽到殘這樣評價一個人,語調也略顯激動。

“如果後面的事都沒有發生,我會覺得他有好有壞,是個不太稱職的父親。但現在,我只會覺得他根本不配和我母親在一起。”

殘說的越來越重,讓月天不太想打斷她的回憶。

“那一天下午母親不在家,他也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人提前打招呼,帶走了嗜,臨走前和我說他可能要晚點回來,讓我給她留點好吃的。我當時明白他肯定又要去幹什麼蠢事,晚上也給他留了菜。”

“但當晚他沒有回來,母親似乎知道什麼,變得很不安,我問她她也不告訴我。幾天以後母親帶著嗜一個人回來了,情緒很不穩定,也很少留在家裡。我知道有壞事發生了,但是看著母親整日操勞,還要一個人照顧我的生活,就沒有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再後來……”

殘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後面的故事月天已經大概知道了。

“你父親這麼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他不會不愛你和你母親的。”月天伸手摸著殘的臉。

“我不知道他的原因,但我對自已發過誓,絕對不會成為他那樣的人。可我現在發現,我之前那次擅自去找魔導石,導致了後面的一堆事情。說到底,我也是和他一樣不負責任的人……”

殘的聲音越來越小,低下頭不再看著月天的眼睛。

“沒有沒有,你不是知道自已的錯改正了嗎?知錯能改,變得更好不就好了。”月天連忙抬起殘的腦袋。

“你早上會害怕我不在你身邊,就是我之前的錯給你留下了陰影,不是嗎?我真的是……”

月天伸出兩根手指按在殘的嘴上,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我可從來沒這麼說過哦。”

月天翻了個身,趴到殘的身上。月天的大部分身體和殘緊緊貼在一起,二人的臉只有一拳不到的距離。

“我確實是在擔心你,但我相信,你不會再做之前那樣的事。愛人之間相互關心是很正常的,而且,這不就讓我抓到你胡思亂想了嗎?”

月天淺笑著看著殘,讓殘不自覺地臉上發燙,像犯錯的小貓一樣默不作聲。月天見此情景,心裡又冒出一些主意。

“唉,看來這次放假就得和你結婚了呢,不知道一個多月來不來得及籌備好所有的事情。”

月天把臉靠在殘的鎖骨上,假裝開始思考。

“等等等等……”

殘連忙扶著月天坐起身,眼神有點慌亂。

“怎麼了?你不是早就想過結婚嗎?”月天歪著腦袋問她。

“我之前只是看小說,沒有認真想過。結婚是非常重要神聖的事,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準備好……”

“可是不結婚,你每天都擔心自已不行啊做不好啊什麼的。我想來想去,除了結婚也沒有什麼一勞永逸的辦法。你到時候只要在我們家所有親戚面前站著,在他們都看著你的時候講幾句話,然後我們說我願意,交換戒指,親一下,你再說……”

“我還沒準備好,我還沒準備好……”殘想象一下那個場景,抓著月天的手臂連連說道。

“安心安心,只要你別老把自已想那麼差勁,乖乖當我的好老婆,結婚的事就以後再說啦。”月天摸摸殘的腦袋。

“我……知道了……”

“嗯嗯,真乖。親一個然後睡覺吧。”

月天撅著嘴巴,殘湊上去輕輕碰了一下,抱著月天躺回床上,把被子重新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