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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大結局(四)

“回顧大人,”所有人都盯著,秦醫官不得不出來作證,“孟軍醫所言句句屬實,下官親自見他照著顧大人列出的方子抓藥,熬藥也不曾出差錯。”

顧荷曾列出一些方子和一些配置好的外傷藥,方便大家省時省力。另外一些因人而異的病症,則需要醫師們自己斟酌用藥。

孟軍醫全程照著她的新方子來,過程並無差錯,那麼出問題的就只能是她了......

所有人看著她欲言又止,眼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孟軍醫沒錯,是她的新方子錯了。

死者的兄弟們也喪著臉悲痛欲絕,“明明昨日他才與我說,等戰場不需要他了,就回老家去。他雖然手廢了,但回家也能種兩畝地。”

顧荷心有嘁嘁,她扶起地上的軍醫,正欲認錯穩定局勢,卻聽外面傳來一道渾厚威嚴的聲音。

“你沒錯,顧大人自然不會有錯,那出錯的自然是別人。”

眾人轉頭,驚訝地睜大眼睛:“楚將軍?”

來人正是楚問,寒冬臘月天,披著一件狐絨大氅,由兩名將士攙扶著緩緩進入帳中。高大魁梧的身子,襯得他們所在之地低矮狹窄。

眾人屏氣凝神,顧荷上前一步,“不知楚將軍方才的話是何意?”

楚問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懸空扔給她,“大人且看看,這東西有何作用?”

“這是......”顧荷飛快開啟,只見裡面裝著一撮明黃色藥粉,與軍中一位止血藥劑十分相似。

“色澤明黃,聞之有股淡淡硫磺味,是蒲艿,”顧荷面色一緊,“蒲艿性苦,無毒,最是溫和不過。但有人對其敏感,服之全身紅腫,起疙瘩......楚將軍從哪裡得到的?”

楚問沒回,只問:“這病症可與死去的將士一致?”

顧荷點頭:“一致。”

“很好,”楚問冷笑,指著姓秦的醫官,“將他給我綁了。”

“將軍,”秦醫官慌亂不解,“將軍因何抓下官?”

楚問劍眉倒豎,揚聲道:“因何?這藥粉在你房裡搜到的,你還問因何?”

猝不及防的變故令眾人譁然,楚將軍的意思是秦醫官下的藥?

是了,他一直跟著孟醫官,如果孟醫官無錯,顧大人妙手回春亦無錯,那錯的可不就是其他能接觸到藥的人嗎?

“對,可能是他,”孟醫官忽然想起來,“中途我去了趟茅房,熬藥的事交給藥童看著,當時秦醫官亦在場。”

虧他還以為秦醫官為人和善,平易近人,放著楚將軍的病不看,跑來與自己套近乎。

死者的兩位兄弟銅眼圓睜,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秦醫官“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負屈銜冤,泣淚連連,“下官跟隨將軍十數載,一直忠心耿耿,從無錯處。將軍不能因為一包尋常草藥,不審不辯,就認定是下官下的藥。如此草率,寒的不只是下官的心啊。”

“好一個不審不辯,”楚問眼裡閃過一絲寒意,“死到臨頭,還挑撥離間,這藥就在你枕下藏著,你還想如何狡辯?”

“將軍,”秦醫官顫抖著拱手,誠心誠意道,“蒲艿只是尋常藥物,許多醫官藥箱都會備一份,實在算不得下毒證據。此案兇手分明在顧大人與孟軍醫,下官只不過是個路人。下官知道,顧大人幾次三番救將軍於危難,與將軍有救命之恩。但將軍不能因此,而讓人替她頂罪啊?”

“兇手?你的意思是顧大人與孟軍醫故意下藥?”有人察覺出他話中的隱意。

一旁的齊醫官則道:“要證明顧醫官方子是否出錯,其實很簡單,再找個人試試便是。”

眾人皆點頭稱善,問題是誰願意試呢?

“既是本將軍提出,自是本將軍來。”楚問雙膝大開,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取藥來。”

顧荷便讓人取藥,這藥是治療刀傷、斷裂傷的常藥,只是她加了一些藥粉進去,比一般藥物更猛,效果更明顯。

當著眾人的面拆了胸口白布,將藥物用少量水煎軟後,裹著紗布貼在傷口,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刻鐘。

眾人目光炯炯,擔憂地糾起眉頭,一刻鐘過去,楚問毫無異樣,甚至連眉毛都不曾動過。

“現下,你可心服了?”他問姓秦的。

秦醫官臉色蒼白,神情慌亂,卻仍呼冤枉,“那就是孟醫官,下官與死去的將士無冤無仇,因何會害人呢?”

是啊,死去的人不過是千千萬萬士兵中,最尋常的一個,他為何要害他呢?

孟醫官驚訝地張大嘴,“你......秦醫官,你方才還說我抓藥和煎藥都沒出錯的,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他看錯他了!

“我......”秦醫官啞然,“興許是我看走了眼呢?”

“哼,依本將軍看,看走眼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楚問終於忍不住,一隻手猛然拍在案几上,眼中情緒翻湧,冰冷刺骨,“你潛伏在我身邊數年,幾次三番對我動手,若非顧大人查出,我是否要死在你手裡?”

說罷,將缺了一角的軍刀扔在地上,發出刺耳聲音。

而那欠缺的一角,正好與楚問體內的鐵片合上了。

“什麼?秦醫官對楚將軍下手?”

“奸細,他一定是敵軍奸細!”

“可他為何要害其他人呢?”有人不解。

齊醫官低頭打量著殘刃,心中頓時明悟:“看似害的只是尋常士兵,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諸位且想,若楚將軍不及時出現澄清,今次認罪的人是誰?”

“顧大人!”

“他想害顧大人!”

“可是為什麼啊?”

齊醫官搖頭,“他想害的不是顧大人,而是陳國軍心。諸位且想,顧大人來到軍中,所做的一切,是否讓軍中軍心振奮?”

聯絡之前,楚將軍重病,軍中人心泛散,緊接著敵人便大舉進攻陳國,何曾相似的劇情?

“說起來,你姓秦,秦遇之亦姓秦,”楚問眼睛微睜,“說罷,你與他是何關係?”

“下官......”秦醫官見辯無可辯,頹然垂下,似認罪伏法。

眾人半晌不見其抬頭,終於察覺出異樣。連忙上前檢視,卻見他眼睛緊閉,嘴角流血,早已沒了生息。

“他服毒自盡了。”齊醫官道。

......

秦醫官畏罪自盡,顧荷洗刷冤屈,一場針對她的陰謀,就此落空。

這讓顧荷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只有威脅到敵人,他們才會出手處理自己。

距離三年之約還有十五日,那個名氣值終於動了,雖仍未圓滿,但也就這幾日的事了。

顧荷回到居住帳篷,心想著今後的去處,和戰場情況,不免多出了幾分不捨與茫然。

忽然,帳篷外傳來一陣凌亂急切的腳步,門口的吳林阻止不及,眼睜睜看著來人入內。

“參軍,驛站有異。”

來人正是消失已久的顧小青,只不過此時的他受傷了。

“顧小青,”顧荷連忙上前為他處理傷口,“發生了什麼?”

“驛站的官兵是北穹奸細,目前正往南邊黑風陲去。我派人前往黑風陲報信,自己跟蹤敵人,不想被發現了。”

黑風陲是沈越禾押運糧草必須經過的地方。

顧荷知道事情緊迫,連忙叫吳林告知蘇案瑾。

“切記不可聲張,”她說,“以防萬一。”

這日直到半夜,蘇案瑾才回來,面色凝重,眉頭緊鎖,似遇到了極大的難題。

“糧食......”顧荷嗓子乾啞,甚至不敢說出後面的話。

“糧食被燒燬了。”

蘇案瑾緊緊摟住顧荷,心情沉重說不出其他話。

夢裡的場景照進現實,那一位位面黃肌瘦,枯瘦如柴的將士。

顧荷閉了閉眼,“表哥呢?”

“他失蹤了,岑溪風正派人尋找。”

但估計是找不到了。

顧荷心下惶然,緊緊抱住他,她沒問今後打算,一來那是軍情,二來說什麼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只能徒增壓力。

第二日,顧荷從一陣飯香中醒來,香味撲鼻,勾人饞蟲。穿戴整齊出去時,吳林正端著一碗大米飯,埋頭狂吃,碗邊還有幾塊大肥肉。

他見到顧荷,露出一排光潔的牙齒,“沈公子將糧草送到了,咱們以後終於不用餓肚子了。”

“沈公子?”顧荷心裡湧起一股激動與喜悅,“你見到他了?”

“沒呢,咱們這等小人哪裡能看見?但外面一車車的,都是糧食!”

吳林雙目雪亮。

激動的心瞬間沉入谷底,笑容僵在臉上,糧食早已被燒燬,那麼這一車車東西是什麼?

“顧大人,廚房今日給您做了牛肉呢,我這就給你端去。”

“不,不用了,”顧荷叫住他,“我不餓,不想吃。”

“哦,”吳林暗道可惜,“可是身體有何不適?我去告訴參軍。”

“沒事,歇會兒就好了,”顧荷說,“你快吃吧,一會兒隨我去營裡看診。”

隨著糧食到來,全軍激情高漲,楚問也終於現身,親自整頓三軍,宣佈三日後向北穹發起猛攻。

蘇案瑾與他第一次有了不同見解,一個以為退至城內,等待時機,一個以為立刻出手,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隨著越來越近,蘇案瑾回來的時辰越晚,顧荷有時甚至都看不見他的身影。

她每日兩頭跑,除了醫人就是搗藥,這樣幾日下去,她的身子終於撐不住了。

吳林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想去告訴蘇案瑾,被顧荷阻止,“他馬上就要上戰場了,不要讓這樣的事令他分心。”

吳林焦急抹淚,“可是大人,您的病情急重。”

她日夜咳血,嗅覺、味覺全都喪失,視野也只能看見短短一丈距離。行動蹣跚,宛如耄耋老人。

“我的症狀我瞭解,只是風寒罷了,”顧荷笑著安撫,“我是醫師,怎能不知病情呢?”

見吳林仍是糾結,她正色道:“吳林,明日一戰關乎陳國存亡,你應當知道輕重的。”

“我知道了,顧大人。”

軍中將糧食燒燬的訊息瞞得很嚴,哪怕有一些猜測出現,都很快被上層撲滅。

然而謊言終有被戳穿的那天,第三日傍晚,蘇案瑾將顧荷和一眾傷員轉移到望風城內。

“明日出徵,你在城裡好生等我回來,勿要擔憂。”

蘇案瑾絮絮交代,捧著她的臉愛不釋手,也是這一刻,他才發現她瘦得只剩骨頭,“軍中的飯菜,你沒吃嗎?吳林怎麼做事的?”

“我沒事,天太冷了,這幾日胃口不好,”顧荷抓住他的手,放在手心摩擦,“你一定要回來啊,如果你回不來,我就去戰場找你。”

“好,”蘇案瑾俊逸的臉不知何時染上寒霜,多了幾分北地的粗狂,“定不負夫人所託。”

顧荷勾了勾唇,又將準備好的藥丸遞給他,“這些藥物難得,只有幾份,你留著防身,關鍵時刻或許能救你或者身邊的人一命。”

這些日子,她並非只是看病,與吳林等人制作了很多藥丸,軍中平均每三人一粒。

大軍出行的號角,打斷兩人依依惜別,蘇案瑾忽然俯身落下一吻,然後頭也不回離去。

豪邁響亮的號角,伴隨著他沉穩俊美的身影,成了她眼裡最後的畫面。

離三月之期還有十日時,顧荷失明瞭。倒也不是全然看不見,起碼依稀能見到灰濛濛的輪廓。

吳林沒去戰場,日日守在她身邊,協助她處理公務。也因此,直到現在,仍無人發現她失明。

離三月之期還有五天時,大軍回城了,這一戰,陳軍慘敗。

原來秦遇之料到他們會拼死一搏,早就派人埋伏在望風崖附近。

離三月之期還有四日時,秦遇之率領北穹兵在城外燃起大火,架起鐵鍋,日日煮兔烹牛。

濃烈的香味順著北風飄進城樓,勾人饞蟲,令千萬陳國士兵心浮氣躁。

同時他又派人在下面肆意挑釁,揭開陳國無糧的真相,宣稱只要投降,就有飯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