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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久病無醫

顧不得耳後風聲,拔腿便逃,老更夫見著他如此急迫的模樣,不禁捋著鬍鬚暢笑道:“年輕人,當如此!”

“爹,你看他,他怕不是把女兒當洪水猛獸了!”紅煙通紅的臉上掛著氣憤。

剛說好賴著的,卻不想片刻奔逃,這哪裡有大俠的風範?

直到回首不見屋,顧念君放緩速度,遙看黃泥小路來人,冠冕正服,執刀而往,乃是府衙役人。

“顧大俠,鶯兒小姐帶信說,讓您儘快回府一趟!”

“你們何大人的告示寫好了嗎?”顧念君問道。

“寫好了,密密麻麻的,有好些字我不認識,對了,您得空否?”

“不會還有些吩咐要我去做吧,這黃鶯兒,盡會使喚人!”顧念君有些怨念。

“不就是折騰了下何非麼,至於這麼記仇?”

他哪能看不出二人不曾點破的情意。

“鶯兒小姐未有吩咐,在下卻有個不情之請,我是想勞煩顧大俠將這告示送往老更夫家中,我這副打扮過去,怕嚇著老人家。”役人笑道。

“你自回吧,此事我定當辦妥,告訴黃鶯兒我很快回府。”

“好的,顧大俠,我這就回去!”役人充滿歡樂地跑將起來。

“你小子,怕是對紅煙姑娘有意吧!”顧念君看破役人心思,喃喃道。

顧念君轉身復路,將告示捏在手中,在老更夫微笑的眼眸中再度進了小院。

“喲,這不是顧大俠麼,怎麼又回來了?”紅煙將炒好的菜蔬擺進小院,陰陽怪氣道。

“我突然想起來還沒吃飯,耳根子突然有些軟,紅煙姑娘不會介意多一雙筷子吧!”顧念君厚著臉皮回道。

“小女子哪裡敢不招待,顧大俠,請坐!”紅煙跺腳表達自已的不滿,仍取出碗筷。

顧念君將告示念給老更夫,老更夫的臉色又好了許多,吃飯的勁頭也更足了。

何非的告示寫得很清楚,成了一劑心藥。

鄉村小味,雖無大堂華室之精貴,卻叫人難忘淳樸,顧念君胃口大開,讓紅煙有些驚詫。

“還請顧大俠將小女帶在身旁,我還有一物相贈!”

老更夫引顧念君進屋,將自家供奉造像摔碎,從中取出塊青綠銅錢,笑道:“這可是當年開國卜卦用的銅錢中的一枚,祖傳,顧大俠應該知曉它的用途,我就不送了!”

顧念君拱手相謝,將紅煙帶在身旁,曾負多託,他對此十分熟絡。

緩步行道,紅煙看向顧念君的眼色越發熱切,自打老更夫將那枚銅錢贈與後,紅煙便開始不對勁了。

“紅煙姑娘,莫要如此看我,旁人見了定要誤會的!”顧念君出言道。

“顧大俠又不是第一次成親了,害羞作甚?你連嫁妝都收了,我可不怕旁人多說什麼!”紅煙笑道。

“真是嫁妝?”顧念君疑道。

“自然是,真真切切的嫁妝,如今可不就在你手上嘛,不過,我可不嫁顧大俠!”紅煙頓句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顧念君抹了抹冷汗。

“不好,你得替我找個如意郎君,這才對得起我家傳寶物,先前我父親試探於你,我替他向你賠個不是!”

“我心中自有計較,你安心跟著便是,勿要再調笑於我!”

紅煙收斂了笑意,服帖道:“好吧,我們顧大俠,可是萬千少女心中所慕,我就不與他們搶了。”

“你和我遇到的魔教妖女很像,但願你不要遇到她!”

“她是誰?”紅煙起了興致。

“就不告訴你,你的微末功夫,趕她差上十萬八千里!”顧念君學著紅煙扭頭笑道。

“好啊你,誰說我功夫差的,討打,你給我等著!”

顧念君玩心大起,飛身在前,看著後邊苦苦追逐的紅煙,心中的那絲不快很快便消除了。

於公,他有護民救命的職責在身,於私,紅家贈與他關鍵之物。

莫說給紅煙找如意郎君,縱使散盡錢財,他也會毫不猶豫,天璣盤關係著他的身家性命。

這些微末心計只當是樂趣,並不能對自已有妨害,索性便由著紅煙去鬧。

失母去弟,且父命不久矣,顧念君又如何不生哀憫之心。

紅煙此時雖樂,而不久仍悲,然人生起伏無端,他只想盡他所能讓這小女子恢復笑容。

縱使一刻的歡愉,也將成為她銘記一生的記憶,愛恨無選,他得予她活下去的理由。

“若真將我當如意郎君也好,蝨子多了不怕癢!”顧念君在心頭這般想道。

“你等等我,我跑不動了!”紅煙氣喘吁吁,求饒道。

顧念君放緩速度,漸停,卻被紅煙擒住手腕,笑道:“原來顧大俠的耳根子果真這麼軟,這下,可算抓著你了!”

“你倒是說說,我這欲擒故縱的功夫如何?”

“若以常論之,自是三腳貓功夫,可如今抓了我,便算得上是好功夫,這樣的回答可還滿意?”

“你可真會自誇,不過,這說的也確實是實話。”紅煙放開了顧念君的手。

“一會兒,我就不隨你回府衙去了,我得回小紅樓收拾,有你的名頭在,他們不敢拿我怎樣。”

“我倒是忘了,你是將參評的舞姬,找我庇護,可算是找對了人。”顧念君笑道。

“可不是嘛,京中傳言,公主殿下竟是你的義妹,有她的面子在,我自然是無事。”

“那你還要找如意郎君否?可願我讓公主替你打聽打聽?”顧念君再問。

“不了,不了,活著尚且艱難,這世上又有幾人可付真心?”

“顧大俠,我知道你的用心,我會活下去,看盡這世間璀璨,你且等著我的大禮。”

“你送什麼禮?”顧念君疑問道。

“自然是為你將來的姻緣為計,將我那些珍藏熔鑄,打釵子的打釵子,雕鐲子的雕鐲子,女兒家總得用些好的,放心,這天下能勝過我的沒幾人。”紅煙自通道。

“可我用不著,勞為你費心,還是留著自已用度吧。”

“你父親,他,唉!”

顧念君思慮良久,終將老更夫的情況講出。

紅煙聽後平淡道:“我本就是個外人,可父親母親待我如親女兒,些許金銀報不得恩,也只有這家傳手藝算得上心意。”

“先前父親替我賠不是,我的份還未提出,顧大俠就當是歉禮吧,若得幸,也算是賀禮吧!”

“如此,那便多謝紅煙姑娘了,我有功法一卷,願你勤加研讀!”

顧念君將身上藍皮書抖落,便飛上蘆葦離去。

紅煙撿起地上的秘籍,看著勾劃的批註,感嘆道:“他若做了教書先生,怕也是極好的!”

紅菸嘴上誇讚著極好,卻不料此刻縣尊府內院之處,向晚意的處境卻極不好。

如今在被蓋裡打轉的,正是痼疾再發的向晚意,錯過時辰的後果十分嚴重,黃鶯兒急著取用花小釵留下的丹丸,在屋內團團轉。

花小釵是醫女,又是遠近聞名的小神醫,她如今不在平安鎮,正坐在駛向棠梨鎮的馬車上,為救急症而去。

“小混蛋,這顧念君怎地如此不靠譜,讓他早些回來,都這會兒了也不見個人影兒!”

向晚意鬢邊柔發已溼透,粘連著像唱曲兒的角,蒼白的臉透出病態的紅潤,仿若拋光打蠟的爛桌般。

“晚意,你且撐住,我去把那傢伙抓回來!”

“別,他該回來時會回來的!”向晚意強撐著說話。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向著他說話,我可忍不了,縱使我打不過他,也得訓他一頓!”

黃鶯兒摔門而去,風火無當,取藥的何非被撞翻在地。

“怎麼了,這是?”何非撓著頭十分不解。

“她這是犯了什麼病,提著刀就要出門砍人?犯病?不好!”

何非突然想起內院之中的向晚意,急忙召集役人護衛,亦叫了鄰院的姑娘看護。

“希望他二人不要打起來才好,傷了哪個我都不好交待!”何非嘆息道。

平安鎮一處拐角,怒火中燒的黃鶯兒與顧念君狹路相逢。

顧念君頓感大事不妙,果不其然,黃鶯兒揮舞的大刀,如林中徐風向他而來,他手無寸鐵,又擔心自已失手傷人,便在瓦頂牆端遊走以避。

“臭小子,你還敢躲,你知不知道晚意小姐受了多大的罪,快給我滾下來!”黃鶯兒大聲喝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

顧念君見黃鶯兒如此,自是知曉事態緊急,便邁開了腿。

撣了撣身上的浮塵,顧念君緩緩走向內院,這府衙之中的役人盡皆認識顧念君,加之有黃鶯兒特意交代,所行處暢通無阻。

“如何了?”推開房門,見眾人圍堵,顧念君問向何非。

“吃了藥,剛睡下,顧兄,你可算回來了,讓我一頓好忙,你們都回去吧!”

聽得何非吩咐,臨院的姑娘和打下手的僕從散去,護衛的役人亦離開,只留下三人在屋中。

“小釵她可有交待?”顧念君問。

“你看了便明白,我先忙去了,記得照顧好晚意小姐!”

顧念君鄭重點頭,看向信中內容,如他所料,盡是些殷勤勸解的混賬話。

趁著向晚意昏睡,顧念君撩開被蓋,只覺一陣熱浪襲來。

捲開褲腿時,見蒼白枯瘦。

松針墜血,針顫引紅,顧念君閉眼導脈,蒸騰有汽,倒沒用那所謂推宮活血的法子。

“別走!念君!”向晚意夢中囈語,抓住顧念君的手緊緊不放。

顧念君如今是走不成了,他看著病態的向晚意,心中的歉疚開始被放大,這不免讓他回憶起三年前闖地獄門時的雨夜。

為了救身陷囹圄的江湖義士,顧念君接下地獄門的紅名帖,仗劍獨往,去闖江湖中人諱莫如深的地獄門山門。

地獄門三道諸眾,天下不知有多少門徒,少年不計得失,亦不多思陰謀詭計,雖有熾心勇力,卻敵不過冷雨冰夜,諸多敵手輪番上場。

力竭之時,卻得驚鴻仙子相助,新力繼生,並肩殺出重圍。

他救得辛緣後,欲尋其人不見其蹤,此後一直多方打聽,經年未果,如今可算是尋得。

顧念君知道,那一夜自已並非如有神助,而是眼前的向晚意付出巨大的代價令他枯竭再盈,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雙腿不能下地的痛苦,便是拜已所賜,顧念君垂首,任由向晚意溫熱的手握著他。

“我,我害了你,對,對不起!”

“念君,不要!”

“看來是做噩夢了,顧念君,你可真是個禍害!”顧念君自嘲道。

“相思何解,久病無醫!”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