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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卓言少時篇

在妖族裡有一種微小而美麗的小妖叫浮游,它們的生命如曇花一現,只有短暫的一天。

日落時分,她們的生命即將結束,化成原形翅膀變得沉重無法再飛翔,靜靜的停在水面或樹葉上享受最後的時光,夜晚降臨時她們的生命之火漸漸熄滅,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卓言與浮游的邂逅

九年前。

十三歲卓言因為心情不好就獨自一人坐在岸邊靜靜的坐著發呆。

百般無聊的將石子丟入水裡,水面泛起激烈的漣漪看得出他在發洩。

他不明白為何老是要拿他與旁人作比較。

讀書要比,習武也要比,他一點也不喜歡讀書。

京中這幫世家子弟除了沈卿禮一個個都在背底地嘲笑他,還有幾個明面上直接說的很難聽。

他聽了很難受,與他們吵了一架然後從宮裡的設的皇傢俬塾出來後就罷了今日的課了。

“那些詩經書文又臭又長的,有什麼好背的。”

“我就喜歡作畫。”

卓言悶聲又撿起一個石子扔進湖裡。

“作畫如何就沒有用了,難道背那些一本正經的書文識禮,然後又行那種小人之事又算什麼。”

他在文學上面是沒有私塾裡的世家字弟和皇子們聰明,但是在作畫上卻是有名師之範。

所見所畫天馬行空的很有想法,可是他們總是說他只會畫畫有何用,以後又不能靠買畫為生多掉價。

他就很不高興的反駁了回去,如何不能呢,若是憑真本事吃飯,總比那些只會在背後嘲笑別人又靠著家中逍遙快活的紈絝好吧。

少年心性,心比天高。

但到底是自已不感興趣,聽課的時候也常常走神,家中長兄又是翹楚,故而便少不得被比較了。

其實他也並非是他人口中那般荒廢課業,雖不用說是優異但也是中等水平。

只是兄長太過優秀一對比起來這些人自然而然就會踩一腳。

卓言有些悶悶的撿起一堆石頭堆起來擺放好在,然後一個接著一個往下扔。

以此來發洩心裡的不痛快。

“你有什麼氣,還不如說出來呢,只會丟這石頭悶在心裡不說有什麼用?”

“還會驚到湖裡的魚兒呢。”

他心情不好心思都有些飄然,也沒發覺什麼時候身旁站了一位姑娘。

這小姑娘身量嬌小看著不過也才十二三歲,面龐清秀眉眼透著一股靈氣,青色衣裙隨風微飄,頭上綁著兩個小丸子用青色的絲帶繫著,兩縷髮絲垂在臉頰旁。

她隨手將飄起的髮絲別到耳後,大大咧咧的在他旁邊坐下。

她綻開笑容,雙手放起嘴唇邊,“你要像這樣。”

“像這樣,你聽見了嗎?”

“快試試,將你的煩惱大聲講出來,隨風飄揚而散便不會再有煩惱了。”

卓言一愣看著這位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姑娘,她看起來給人一種好自由的感覺。

笑容如春日暖陽,他鬼使神差似的也將雙手抵在唇邊。

輕呼了口氣對著湖邊大喊道。

“我……”

一歪頭就對上那雙閃爍著光亮的黑眸。

他輕呼口氣,“我聽到了。”

“我說我就喜歡作畫,不喜歡背詩也不喜歡作詩。”

“又臭又長的書誰愛背誰背去。”

那姑娘笑得咯咯聲,“這就對了嘛。”

“每個人都有自已擅長跟不擅長的事情,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

“就比如你喜歡作畫,也許你在作畫的本領上是他們所不能及的,而他們說你才學不如他們,也不見得他們的才學就是拔尖。”

“人各有所長,人這一生活著開心就好啦。”

青衣姑娘微微揚唇朝碧綠的湖面大喊,很是開心。

開心會被傳染吧,卓言感覺到自已的心情都被染上了她的歡喜。

足以驅散他今日的不開心了。

“你說的對,管他的長舌頭大嘴巴,愛說什麼便說什麼,我就讓他們說不理他們讓他們自討沒趣便是。”

“我做我自已便是。”

“這才對嘛,人這一生如此短暫,若是整日都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悶悶不樂那這一生也太無趣了吧。”

“所以啊,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你為什麼要被他們所影響呢。”

“你越是氣,他們就得逞了所以他們就越開心。”

卓言頓了一下,側頭看她。

片刻才說,“似乎……有點道理。”

“哎呀,什麼叫有點,是非常無敵,超級有道理。”

小姑娘站起來挑眉同他說話的時候唇角翹起。

卓言也不知為何對上她明晃晃的笑容耳根子竟一熱臉也染上了幾分緋紅。

有些不自然的躲開。

“那個,你說的對,以後我才不要再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再生氣,我越是風輕風淡他們就越氣。”

兩人靜靜的在湖面待了一會,卓言沒有說話她也沒有聲了。

只靜靜的望著湖邊嘴唇彎著,卓言忍不住偷偷的瞄了她幾眼尋思著她在看什麼。

此時她突然歪頭問他,“你不是說你作畫很厲害嗎可否為我畫一幅?”

“你不用給我,就找個地方放著就是能一直儲存起來就更好了。”

這樣就能證明她曾經存在過。

她這一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太快了太短了。

“啊,作畫?”卓言似是沒想到她突然提出這個要求滯了幾秒反應過來問。

她點點頭,笑著同他說,“嗯,可以嗎?”

她眼裡有期待,還有著一種他說不出來的情緒。

寂然讓人感覺到淡淡的憂傷讓人不忍心拒絕。

也不是什麼很難辦的事卓言當即應下,“自然可以。”

若是說要他為她題詩什麼的他可不敢應,若是作家畫的話那於他而言不過如飲水一般容易,沾手就來。

“不過我現在也沒有隨身帶筆墨,你在這等我一會我去前面的鋪子借些筆墨。”

“嗯,我就在這等你。”

她說完之後卓言朝她一笑,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這湖邊。

她就靜靜的坐在臺階上等他。

沒過一會卓言小跑著回來手裡抱著一些宣紙和筆墨等作畫工具,停下來還大口的喘氣。

像是特別著急生怕他回來晚一些她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我回來了。”

她朝他抿著唇淺笑站起來尋了個合適的位置背對著後面的湖水。

“那我就站在湖邊這個位置吧,將我與這湖水同畫其中吧。”

“嗯,行。”

這裡也沒有桌案,但卓言也不挑地,隨意鋪在地面就開始畫了起來。

他畫畫的時候神情認真全神貫注的沒有方才那種懶散。

青衣姑娘微微歪頭眨眼問他,“畫好了嗎,可要將我畫得好看些。”

她有些期待裡不裡的瞄向鋪在地面的宣紙,眼中泛著光亮。

“還要一會,添些神韻便好了。”

卓主全神貫注在筆下,一筆一劃都極為認真不放過一絲細節。

她就靜靜的看著覺得他認真的樣子還真挺好看的,就是讓人突然眼前一亮覺得很有魅力。

特別是他作畫的時候,意氣風發看得出他是極熱愛的。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他終於停筆抬眸扯唇,“好了,你看可像?”

驚喜的女聲響起。

“哇,這何止是像啊,我甚至有種在意在照銅鏡的感覺,太逼真了吧,你作畫當真是有些天賦很厲害,謝謝你。”

她拿著那幅畫認真的端睨,眼中的笑意流露看得出來很是喜歡。

卓言這才放心了下來自已畫的畫沒有被嫌棄。

她是為數不多肯定自已作畫能力的,卓言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不嫌棄便好。”

“你很優秀,不用去管那些閒言碎語。”

“做你自已就好了,身邊所有否定你白聲音你都可以聽但不代表你是他們所說的樣子。”

“你知道嗎當一個人走得慢的時候耳邊全是閒言碎語,跑起來才會有風。”

“否定你的聲音有很多,那你就尊重所有聲音只成為你自已就好啦。”

“我相信你許多年後等你長大一定會成為一個有名的畫家的。”

如果可以的話她好想親眼看看。

可惜她沒機會了。

她明明在說一些不像這個年紀說出來的話可語氣卻是那麼的真誠透著天真。

讓人很輕易的就信服。

她眼裡有星辰一樣亮亮的說話時眼神都泛著亮光就像是一個很熱愛生活的小太陽。

卓主看著她臉上的笑臉也跟著綻開了笑顏。

“那就承你吉言。”

“若是有那日到那時你一定要來親眼見證。”

“就當是我們的約定可好?”

她沉默了看著湖邊的柳絮飄揚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半天等不到回應卓言側頭看她。

發現她牽起唇角笑容淺淺視線落到對面湖岸,他順著她視線看過去。

有兩隻白鴿在湖邊經過時不時用翅膀撲一下似在嬉戲。

他以為她在看這對白鴿走了神沒聽到又重複了一遍。

“等我以後真的成為揚名立萬的畫家後,我再重新給你作一幅畫。”

她眸色微動安靜了須臾,“好。”

兩人坐在湖邊待了一下午,就像普通朋友一樣閒聊,卓言覺得她很有趣同她待在一起的時光也覺得很舒適自在,跟京中那些世家小姐的感覺都不一樣。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青衣姑娘站起來望著太陽落下的方向眸中浮上不捨。

扯唇一笑同他道別,“我要走了,再見。”

卓言看天色不早了微微頷首。

“天色確實不早了你快些回家吧,免得你家中擔憂。”

她同他笑著道別之後往反方向離開。

待她穿過湖邊的橋畔時,卓言才發現替她作的畫沒帶走便叫住了她。

語氣有些焦急,“等一下你的畫還沒拿呢。”

青衣姑娘回眸想了下淺淺一笑。

“你就,你就去尋個地方替存放著吧。”

卓言看著她忽然一問,“那…那日後我若是想再尋你玩去哪找你?”

她似愣了,眼神定定的望著他幾秒繼而笑開。

“我自小隨我爹走南闖北的行商,這次來京都也不過是逗留幾天明日便走了你以後不必尋我。”

“江湖之大如果我們有緣會有再見的時候的。”

明天就要走了嗎?

卓言捏著畫的手一頓。

她說完之後就轉身繼續往前走了,在快要消失在他視野的街道盡頭時她忽然回頭了對他說著什麼。

他很想聽清只是離太遠了他聽不見了。

也不知道她最終講了些什麼。

只看到她最後的揮手,他也同她揮手道別。

很用力的朝她大喊一聲,“再見。”

之後卓言真的沒有在京裡再看到那位穿著一身青色衣裙綁著兩個小丸子頭的姑娘了。

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只是平日常常會突然想起她。

他曾去過與她第一次見面那個湖畔等了許久,好像會有期望著她會像那天一樣突然出現。

可是沒有。

自那一天後他真的沒有見過她了,他將她的畫像收了起來。

不知為何會有某個瞬間就突然想起她。

自此便有一顆嚮往遠方的種子在他心裡種下了,這京中他真心的好友也沒幾個待著也實在無趣。

沈卿禮從軍那年他也踏上了雲遊路。

所有人都說他是因為生性不羈,無拘無束才會嚮往遠方,就連他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這麼多年他都會隨身帶著一幅畫。

畫裡那位青衣姑娘含著淺笑靜靜的站在湖岸旁邊,十二三歲的年紀稚氣而未退。

卓言這些年走過很多地方,走過熱鬧的街巷也看過遠闊的山河,也會偶爾尋一處陽光處於岸邊閒坐。

只是再也沒有再見過年少時遇見的那位女子了。

他常常自嘲,是不是她長大了變了模樣所以自已見過也沒能將她認出來呢。

原來年少時遇見的人,哪怕只是驚鴻一瞥也好,還是隻認識不到短短一日多少年後回首依然足夠驚豔了。

那就像是紮了根一樣,冒芽生長出來之後就很難再輕易將她移除了。

執念由此而生,不得善終。

他這麼年一直在想,她那日臨走之時回頭說的那幾句話是什麼,若是他當時追上去問清楚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

也許她說的是她下一處要去的地方呢,又或者是說若是想去尋她的話應該去哪個地方呢。

他太想知道了,執念由此紮根越扎越深。

——

她說:

大傻子,你看見那個太陽了嗎?

太陽,也不僅僅是太陽。

那是象徵著她生命線的印記。

等到它完全下沉之後我也要消失了,你是找不到我了。

我的一生只有一天,認識你很開心,也謝謝你伴我度過了我這短暫的一生。

“我騙你了,那個約定這輩子都沒機會兌現了。”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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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是……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