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彩英驚愕得如同木偶般動彈不得，她瞪大的眼眸中瞳孔緩緩下移，似乎還沒理解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已臉上的是什麼。
一塊黑乎乎的提拉米蘇蛋糕粘在她的臉上，正緩緩滑落。
凌風目睹這罕見的一幕，稍作沉吟。
儘管那昂貴的蛋糕成了這般模樣，凌風並不認為錢白花了。
選擇這款蛋糕是正確的，若是普通的奶油蛋糕，反而會顯得平淡無奇。
“怎、怎麼、這、彩英……”
趙長河口吃地打破了沉默，他先看看凌風，又看看林曉雅，臉色蒼白得如同剛看完恐怖電影，然後急忙翻找口袋，說要去找紙巾，匆匆離開。
“……你瘋了嗎？”
孫彩英一邊用手指擦拭臉頰，一邊憤怒地拍掉臉上的蛋糕碎屑，凌風以為她會像以前那樣暴跳如雷，但這次出奇地平靜，她的聲音冷靜得令人意外，然而眼中卻閃爍著狠毒的光芒。
凌風舉手擋在林曉雅身前，以防不測。
“不用。”
林曉雅回答道，聲音平靜如常，但眼神彷彿在燃燒，彷彿在說，如果孫彩英再動手，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還擊。
嗯，她就是這樣的。
凌風一時忘了。
凌風忘記了，那個因個人失誤而沮喪的林曉雅，也會在必要時勇敢說出自已的想法，甚至反擊。
“是你先動手的。”
“我？”
孫彩英錯愕地笑出聲，林曉雅卻不受干擾，繼續說道：“你想打他。”
“那又如何？打到沒？他滑得像泥鰍一樣躲開了。再說，就因為我在你經紀人那裡出了口氣，你就要對公司的前輩扔蛋糕？被誇兩句天才就忘乎所以了嗎？你以為你還能夠！”
“別遷怒於人。”
林曉雅打斷她。
“什麼？”
“不要把自已的怒氣發洩到別人身上。”
別人？
“別人的哥哥身上。”
她似乎臨時改了口。
但凌風來不及細想。
孫彩英身後，門再次開啟，趙長河依舊臉色蒼白，他向外瞥了一眼，然後走進來關上門。
他手裡拿著一疊紙巾。
“彩英，在別人看到之前，你應……”
“趙哥，問題是別人看到嗎？我被扔了蛋糕啊！”
她一把奪過紙巾，不滿地嘟囔。
趙長河一時語塞，皺著眉頭望向林曉雅。
“你這是在搞什……！”
但趙長河很快表情苦澀。
顯然他也清楚孫彩英指使沈慶澤老師阻撓林曉雅的事，因此無法責備她。
考慮到孫彩英的行為，她被扔的若不是蛋糕而是石頭也不為過。
趙長河沒有責備林曉雅，反而責問凌風。
“喂，你！為什麼看著不管啊？！”
“我正在想沈慶澤的事，沒注意到。”
趙長河聽到凌風的回答，像是突然被嚇到一樣縮了縮。
孫彩英似乎被這一幕激怒，氣得將用來擦拭臉部的紙巾摔在地上。
“啊，真是煩死了。別想用這件事去告沈老師的狀。聽說你現在都知道了，沒錯，是我乾的。是我讓老師阻止林曉雅演戲的。”
“彩英！”
趙長河驚恐地望向門口。
凌風頓時語塞。
儘管沈慶澤已經向他透露了一切，但他沒想到孫彩英會如此坦然地親口承認。
他擔憂地望向林曉雅，卻發現她比之前更加冷靜，只用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靜靜注視著孫彩英。
凌風無法窺探她眼神背後的想法。
“知道了又怎樣？”
孫彩英向凌風挑釁道。
“你打算去向誰哭訴？總監？總裁？試試看吧，你認為總裁會對我怎麼說？”
“彩英，求你了，要是被人聽到怎麼辦？！”
趙長河試圖拉住她的胳膊制止，但孫彩英卻提高了嗓門。
“這裡反正只有他們兩個！而且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只是因為覺得丟臉才保密，你以為我是因為害怕嗎？！”
“你……唉，你明明向組長保證過不會再……！”
“我是因為不喜歡她才這麼做的。一想到她可能會加入我的專案，我就覺得煩躁，連劇本都讀不下去，睡覺也睡不好！我為公司賺了這麼多錢，這點小事他們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連她的經紀人趙長河都顯得有些驚愕。
他看著孫彩英，彷彿她是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但孫彩英並沒有停止，繼續說著。
“所以我才能放鬆下來，趙哥。”
“什麼？”
“沒有了絆腳石，心情放鬆，壓力也就消失了。因此電視劇和電影都進展順利，去年我還接了那麼多廣告和代言。就算她繼續演戲，能賺得比我多嗎？對公司來說，這不是更好嗎？”
凌風的憤怒湧現，隨後平息，繼而又轉為驚訝，最後再次平息。
此刻，凌風心中只有一個疑問。
這樣的人，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彷彿他正在審視的，不是一個名叫孫彩英的演員，而是一個隱藏在孫彩英這個名字背後的陰暗怪物。
當剝去她那層清純的外衣，露出的卻是如此醜陋的一面。
“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嗎？”
未等凌風回應，她已帶著譏諷的口吻繼續說。
“我的合約即將到期，在續約前的這段時間裡，無論是總監還是總裁都不會對我有任何微詞。從即將在一月份播出的電視劇，到續約的廣告和代言合同，許多事情都離不開我。”
啊，明白了。這就是沈慶澤的暗示。
不知情反而更好，就這麼矇混過去。
“如果總裁要求我道歉，那也行，我會考慮的。所以，在那之前，別再為這種小事惹是生非。你可能因為剛入行不久還不瞭解，這個圈子向來如此。”
凌風嚥下了喉嚨中湧上的無數話語，然後說：“儘管我工作不久，但我清楚地學到了一件事。”
“學到什麼？”
孫彩英帶著譏笑，眯起了眼睛。
凌風望向林曉雅，她依舊站在他身後。
然而，凌風能感覺到她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衫。
凌風雖不諳世故，卻也不至於天真到相信總裁白漢星會讓她為自已的行為付出代價。
那不是天真，而是愚蠢。
這個圈子是荒誕和非理性的溫床，更不用說這是一個等級森嚴的明星經紀組織，其中的上下級關係錯綜複雜，無需多言。
孫彩英高高在上，而林曉雅與凌風則深陷底層，幾乎難以見光，如今才剛剛冒頭，仰望著上方。
但正因為凌風處於這樣的位置，他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在這個圈子裡，明天會發生什麼，誰也無法預料。”
吳玉傑和三組組長過了約定時間才到達。
三組組長看到會議室地上殘留的蛋糕和孫彩英脖子上未擦淨的可可粉，臉色頓時變得僵硬。
兩人進來時，孫彩英咂了咂嘴，似乎覺得他們礙事。
然後她朝三組組長微微點頭致意，便徑自離開了。
“孫彩英。”
三組組長叫住了她，孫彩英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這種事情不能簡單地糊弄過去。”
“同樣的話重複多了讓人煩，請和我的經紀人談吧。”
她笑著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趙長河則緊隨其後，一邊觀察著三組組長的臉色。
吳玉傑和三組組長都搖了搖頭，露出了和凌風之前一樣的表情——那種“這種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的疑惑。
凌風再次感嘆，頂級明星的影響力確實驚人。
如果不想在這行業中看到這些齷齪的事情，凌風至少需要擁有一個總裁的頭銜。
“太沒禮貌了，不行。”
三組組長坐到空位上說道：“看來沈慶澤那傢伙給二組組長打電話了，抱怨你太過分了之類的，我們倆爭論了一番，所以來晚了。”
“他一副要把你生吞活剝的樣子。”
吳玉傑皺著眉頭補充道。
自從陳道元事件後，凌風已經成了二組組長的眼中釘。
現在看來，凌風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
不過，凌風對此並沒有打算挽回什麼。
三組組長拍了拍凌風的手臂。
“不用擔心，我已經明確告訴二組組長，是我讓你那麼做的，讓他別想對你發脾氣。”
“啊，是。”
“被人揹後捅刀子了還想把火氣撒給別人，自已不好好管教手下。換做我，都沒臉見人了。”
三組組長還在絮絮叨叨，吳玉傑敲了敲桌子，轉換了話題。
“雖然我和鄭哥都聽了錄音，但你從頭再說一遍吧。”
凌風注意到坐在旁邊的林曉雅，便開始講述起來。
從早上沈慶澤的事情到剛才發生的插曲，凌風有選擇性地省略了一些細節，同時強調了其他部分。
隨著他的敘述，吳玉傑和三組組長的表情逐漸變得嚴峻。
唯有當事人林曉雅保持著異常的冷靜。
不，她已經超越了冷靜，幾乎達到了無動於衷的境界。
而吳玉傑和三組組長對凌風的每一句話都反應激烈，甚至忍不住爆粗口。
當聽到孫彩英提及總監和總裁的部分時，他們更是像憤怒的公牛一樣暴跳如雷。
“惡劣也有個限度，這簡直是瘋婆娘了。”
“林曉雅，你該扔的是桌子，而不是蛋糕。”
吳玉傑補充道，凌風深有同感。
“鄭哥，孫彩英的合同續約還剩多久？”
“具體日期不清楚，但上次籤的是兩年獨家，應該快到期了。所以二組組長從上個月就開始忙著討好孫彩英，公關組的蘇組長也忙得不可開交。”
“難道真會像孫彩英說的那樣，總監和總裁……”
吳玉傑說著，擔憂地看了看林曉雅，擔心總監和總裁為了續約真的會像孫彩英所說的那樣小事化了。
三組組長皺起了眉頭。
“公司又不是孫彩英一個人的，該負責的還是要負責，那個沈慶澤也一樣。我調查過了，之前在林曉雅之前似乎也有過類似情況。我會聯絡總監和總裁，跟他們討論一下。”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各自給林曉雅加油打氣後便起身離開。
看他們的表情，似乎是去找趙長河或二組組長算賬。
凌風也準備離開，但心裡一直惦記著會議室的一片狼藉。
他挽起袖子，開始清理散落在地的蛋糕。
一旁的林曉雅也用紙巾幫忙擦拭，突然說：“對不起。”
“什麼？”
“把你買的蛋糕扔了。”
她還看了看掉在桌下的蛋糕，一臉惋惜。
儘管她知道自已差點被孫彩英的惡意扭曲，但她此刻的道歉卻是如此真誠……
凌風真想開啟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著怎樣的思維。
他這時感到遺憾，遺憾自已沒有讀心的能力。
“只嚐了一口，但非常美味。一定很貴吧？”
“沒關係，扔得值。”
價格已經不再重要。
“只要覺得值得就好。”
凌風想起孫彩英臉上沾滿蛋糕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林曉雅似乎也回憶起了同樣的場景，嘴角輕輕揚起。
“別擔心浪費，我會給你買一個更大的。”
無錯書吧“嗯。”
她撿起紙巾，放進蛋糕盒，輕聲說道：“那個女巫。”
“嗯？”
“如果我努力取得成功，能不能把她遠遠甩開？”
即使凌風送林曉雅回到住處，自已回到家，她最後的那句話仍在凌風耳邊迴響。
她問能不能把孫彩英遠遠甩開。
雖然她說的輕描淡寫，但凌風越想，這話就越發沉重。
正當凌風趴在桌上沉思時，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自從手機號被公開後，無論是編劇還是娛樂記者，日夜不停地打來，凌風已經習慣了接到不認識的號碼。
“是的，我是凌風。”
【嗯。方便說話嗎？】
哎呀。
凌風連忙將手機從耳邊翻過來確認號碼。
這個號碼在公司通訊錄裡見過嗎？
聽起來像是總裁白漢星。
“嗯，是總裁……”
【對。我找你是有事想問你。】
凌風聽見對方低沉的笑聲。
那一刻，凌風突然想起在辦公室裡，總裁白漢星私下對他說過的話。
如果電視劇成功了，要給他什麼。
如果有什麼想要的，告訴他。
凌風坐直身子，說道：“方便說話。我也有……想告訴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