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皆是一愣。
江典神情錯愕地看向弟弟，說不出話。
江遇張了張嘴，一時間有些尷尬，最終只是輕聲道：“我進去看看，兄長不要著急。”
江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弟弟推門而入，再次合上的門頁將裡面的說話聲完全隔絕，他在門外一個字都聽不清。
已經是半夜，書房裡只點著一根燭火，和門外的燈火通明完全不同，江遇剛進來視線還有些不適應，反應一會兒才走進去。
他順著光源的方向找到了江父。
此時正坐在椅子上，昏暗的燭火讓江遇看不清他的神色，卻能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的頹廢氣息。
江遇感到驚訝，他見江父的次數也不多，可每次都是嚴厲且內斂的，刺史的官職在身讓他並不擅長表露太多感情。
除去之前那一次發怒，這還是江遇第一次在江父身上看到如此明顯的負面情緒。
“爹，您找我有事？”
江遇的聲音把江父從紛亂的思緒中扯回，他恍然抬頭看向小兒子的臉，長久的沉默後出聲道：“坐下。”
江遇坐在面前的木椅上，見江父再次沉默，他率先開口：“爹，府裡傳的鬧鬼是怎麼回事？”
一日不見江父彷彿一下老了十歲，背脊都佝僂下來，聽見江遇的話沒有立即回答。
他面上露出掙扎的表情，緩緩道：“阿遇，其實你不是你孃親生的。”
緩慢的字句像是一記重錘砸在江遇心上，讓他如遭雷劈。
臥槽，還有意外收穫。
他眼神顫動，表情茫然，似是沒聽懂江父的話一般，“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父的眼裡帶著濃郁的內疚，“時間太久了，府裡的下人都不知道，我除了你娘，還有過一任妻子。”
“那時我還未上任刺史，已有了正妻。你祖父尚且在世，他不看好身份低微的你娘進江家的門，因此並未大操大辦，只草草拜了天地就算成了親，外人皆不知曉。”
江父陷入回憶，表情迷戀又懷念，“她很快就有了身孕，可她自小身子不好，懷孕也較旁人更辛苦。”
江父眼神落在他身上，臉上浮現一絲慈愛，“你長得雖不像她，體質虛弱卻是像了她。”
“大夫說她的體質不宜有孕，可她堅持要把你生下，我再如何勸說都無法動搖她的心思，只能眼睜睜地看她日漸消瘦下去。”江父神情痛苦，將臉埋入手掌，“直到她生產那日……”
接下來的話江父再也說不下去，喉間發出含糊不清的哽咽。
江遇見他這副樣子還有什麼不懂的，體質虛弱卻要堅持生產，原主的生母多半是因為難產去世。
他靜靜地看著江父平復情緒，半晌後才聽他再次開口。
“你娘還在世的時候和阿典他娘相處融洽，她不忍你剛出生就沒了娘，便對外說你是她生的。”
江父大口喘氣，像是再也無法壓制情緒一般，聲調都忍不住升高，“可我沒想到她能裝這麼多年！她內心一直嫉恨你娘，你娘死後就恨上了你，甚至不惜給你下毒！”
一串眼淚滾滾而下，江父蹣跚著起身走到江遇面前，劇烈顫抖的手撫上他的臉，“都是為父的錯，我忽略了你，你小時候雖然身體不好，但也算活潑，一夜之間臥病在床如此蹊蹺的事我卻沒有察覺……任由她日復一日地用毒藥傷你的身體。”
江遇眨了眨眼，努力消化著巨大的資訊量。
他雖知道江母每日送來的藥有問題，卻沒想到她在原主小時候就已經下手了，多年來的毒藥早就侵入肺腑，難怪原文中他早早就病逝了。
江遇艱難出聲，“可……爹你是如何知曉的？”
江父表情大變，憤憤道：“還不是那毒婦自已說的！”
自已說的？
見江遇茫然，江父冷笑道：“說起來還要感謝那突然出現的‘鬼’，呵，若不是她做賊心虛，我又恰好聽到動靜，這麼大的事還不知道要被瞞上多少年！”
可能直到最後那毒婦得手，江遇去世，他都毫無察覺。
“那……娘、江夫人你要如何處置？”
江父冷嗤一聲，“當然是要讓她嚐嚐你臥病多年的滋味。”
……
江遇恍惚著推門出來，抬眼見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經矇矇亮了，不知不覺他竟在書房裡待了這麼長時間。
江典坐在書房前的臺階上，聽見動靜便猛然起身，神情擔憂，“如何了？”
江遇不打算將江母的事告訴他，畢竟從原主的角度看，江典待他不錯，並且毫不知情。但至於江父如何打算，江遇無法插手。
江遇壓下情緒，搖了搖頭，“爹沒事，兄長可以進去，我……先回去休息了。”
江典蹙著眉看他一會兒，最終還是說道：“你臉色不好，好好休息。”說完便進了書房。
江遇回到自已的臥房，看著跟進來的蕭旬，忽然道：“是你乾的。”
不是疑問句，江遇無比肯定。
熬了一夜，蕭旬一點沒有精神不濟的樣子，聽見江遇的話沒有否認，反而道：“只有他親眼看到、聽到，才不得不相信。”
只是出乎蕭旬意料的是竟然還牽扯出江遇的身世。
他垂下眼，拉著江遇往床邊走，“你該休息了。”
江遇有問題想問，還沒張嘴就被強制推著躺下，只能抓著蕭旬的手不讓他走。
“你一整日都跟著我，怎麼會有時間裝神弄鬼？”
蕭旬盯著兩人接觸的面板，緩緩道：“提前安排的人。”
白日江遇臨時決定出門，他才有時機安排，畢竟他不想讓江遇親眼看到。
江遇“哦”了一聲，鬆開抓著他的手，直到躺在床上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累。
他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泛出淚花，仰躺著迷濛地抬眼看他，“那我睡了。”
蕭旬低低道：“嗯。”
蕭旬答應後依然站在他床邊盯著他看，江遇沒有立即閉眼，心思忽然一動，眨巴兩下眼睛，讓自已顯得神情無比無辜。
“你上來和我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