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點,周愛民剛下夜班,曉月剛好從廁所出來。他只知道父親不在棉廠去了肥料廠,卻從沒看到過如此狼狽的父親。他從頭到腳沾滿了黑綠色的肥料粉塵,眼睫毛和鼻毛也都是綠色的,彷彿一尊腐朽長毛的木乃伊。
“起這麼早幹嘛,回去睡吧。”,木乃伊首先開口說話了。
“爸,這個肥料吸進去是有毒的吧?”
“都這把歲數了,還怕啥有毒沒毒的。”周愛民從晾衣繩上找到一條短褲,轉身進浴室了。
今天開學,周曉月只買到2張火車站票。想到上了一夜班的父親,還要陪自已站一路去學校,曉月的心裡像被一把刀劃了一下。
送走父親後,曉月在校園裡漫無目的的走著。寬闊的草坪上三三兩兩的同學席地而坐,月牙形的湖水中兩隻鴨子優哉遊哉的晃著腦袋,操場上有人在打排球、玩輪滑。曉月從沒摸過排球,正想著這裡的生活可真高階,也不知道父親有沒有準時上車。突覺有雨點打在臉上,正準備轉身往回走,不料正巧撞在迎面走來的男生懷裡。
“不好意思,同學。”,她低頭輕聲道歉,正準備拔腿走時,卻被男生拉住了衣袖。
“誒?你幹嘛……”,她滿臉不悅的使勁甩了下胳膊,抬起頭瞪了一眼男生。
“林陽?”
“生氣了?”
“誒?你怎麼在這兒?”
“你猜猜!”
“別鬧!”,她與林陽雖是同班同學,但高中3年裡說過的話總共不超過10句。此時不知怎麼的,她見到他竟然十分高興,出乎意料的高興。
“我在隔壁學校。”
“科技大學?”
“對啊,騎腳踏車10分鐘不到。”
“哪兒來的腳踏車?新買的?”
“美女,你的關注點真奇特!是不是該問問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肯定是找我唄!”,曉月故意拽著林陽的衣袖撒嬌說道,沒想到他卻臉紅了。
曉月見他臉紅自已也慌了。她趕忙撒開手,把手揣進兜裡強裝鎮定。他那溫暖的眼神和淺淺的酒窩彷彿有一種無法抗拒的魅力,使她的心臟有了跳脫尋常節奏的衝動。
“那個,呃,下雨了,你快回去吧!”
“坐上來,我把你送回去再走。”
林陽騎的很快,她只得用手輕輕扶著他的後背。一路上不斷的有雨點兒順著他的脊樑滑落,輕輕的勾勒出肌膚的輪廓,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是這個樓吧?快回去吧。”
天色漸暗,豆大的雨點兒密密麻麻的傾瀉而下,曉月快步跑到寢室樓裡,忽又想起了什麼,轉身又跑了出去。
“所以,我現在問問,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週六我在輪滑場門口等你,到時候再說,快回去吧。”
曉月跑到樓裡,朝林陽擺擺手,他才蹬起腳踏車離開了。樓前的燈光在雨滴的折射下,對映出五彩斑斕的光暈。她幻想自已與林陽手牽手穿行在雨中,分享著這份浪漫和溫暖。
回到宿舍,其餘5個人都已經到了。大家都在忙著整理自已的東西,沒人發現曉月進來。
突然手機彈出一條訊息,是林陽發來的:明天方便嗎?我等不到週六了。
曉月感覺有一股熱浪在胸腔中湧動,亦或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呼之欲出,她急於與別人交流,好讓自已能冷靜下來。
“嗨,我叫周曉月。”,曉月輕輕捅了捅自已上鋪的同學。
“哈嘍,哈嘍,我叫姜妍。”,上鋪的同學把屁股朝裡掉了個個兒,把頭探下來跟她熱情的打招呼。
聽到她倆聊天,其餘的四個人也快速加入進來,笑聲和嘰嘰喳喳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房間。
宿舍很小,約摸20平。一側並排擺放三個上下鋪,另一側並排擺放6張書桌。外面還有個小陽臺,可晾曬衣物。
姜妍是唐山市裡人,看的出來家境優渥,性格開朗。她的書桌上擺滿了瓶瓶罐罐的化妝品和摞成小山一樣的面膜。這讓曉月羨慕不已,她的行囊裡唯一一件能稱得上化妝品的只是一塊兒香皂而已。
周曉月和林陽的開始沒有告白,沒有鮮花氣球,甚至當事人都說不清從同學變成戀人具體是在哪天。總之就是,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了!
有一次,林陽搶到了兩張電影首映票,興沖沖的跑來邀請曉月一起去看。因為學校在郊區,想看電影還得坐大半個小時公交進城。那天車上的人格外多,車子剛走過四五站地,周曉月就感覺胃裡翻江倒海,全身冒冷汗。
“師傅,我想下車。”
“沒到站呢,不能下!”
“有人暈車了,吐車上不太好吧?”
“快快快,你倆瞅著後面沒車了趕緊跳下去。”,司機有意放慢了車速,催促他倆趕緊下去。
“師傅,謝謝您!”
曉月還沒回過神,林陽就已經抱著她跳下來了。落地時,她一時沒忍住,哇的一聲吐了林陽一身。這麼一吐,再加上小涼風一吹,頓時感覺好多了。
“回去賠你件衣服啊!”
“咱倆之間提什麼賠不賠的。”,林陽脫掉上衣,反過來一卷,塞進了書包。
“那多不好意思!”
“親我一口吧,親一口就不用賠了。”
“想的美!”,周曉月笑著跑開了。
“就衝我剛才抱著你跳那一下,你也該獎勵獎勵我吧?”
“追上我再說吧。”
“你慢點,到我裡面跑,左邊車多不安全”,他一邊喊著,一邊追上了曉月。
電影結束後,有主辦方設定的互動抽獎環節。
“8排5座,祝賀您,請上前來領取您的禮品,併為我們抽出下一位幸運觀眾!”
林陽嗖的站起來了,彎腰在曉月耳邊小聲嘀咕道: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中獎哩,你是我的福星。
“這個帥哥為我們選的是8排6座,祝賀您,請到前面來領取您的禮品!”工作人員喊道。
見沒人起身,工作人員又喊了一遍:8排6座的美女,請上前來。
林陽急的擠眉弄眼,揮舞著胳膊,曉月才意識到是抽到了她。
“咱去買個彩票吧,不能浪費今天的好運。”
“好,要不給她倆取個名字吧?”,獎品是兩個小羊公仔,曉月提議給兩隻小羊取個名字。
“奇奇和妙妙?奇妙的緣分,奇妙的好運,奇妙的一切!”
“有水平,奇奇給你,妙妙給我。”
初秋的晚風已不見了夏日的餘熱,代之以清新的秋意。倆人沒有坐公交車,一路邊走邊跑,打打鬧鬧。到學校時已經晚上11點多了。
“寢室鎖門了!”
“我去敲門,宿管阿姨那兒還亮著燈呢。”
“不行,如果讓宿管阿姨開門,她沒準兒會告訴老師,可能還會扣分。”
“那隻能住酒店嘍?”,林陽一臉壞笑道。
“不行~”,曉月一屁股坐到寢室樓前的長凳上,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放心吧,你自已住酒店,我回宿舍住,我跟宿管阿姨熟。”
他倆找到最近一家酒店,辦理登記時曉月才發現自已沒帶身份證。林陽跟前臺軟磨硬泡,酒店還是堅持必須拿本人身份證才能入住。
走出酒店,曉月又一屁股坐到臺階上黯然神傷。
“再找一找吧,沒準兒有的酒店不需要”,林陽拉起曉月繼續往前走。走了大約四五百米,看見一家小旅館亮著招牌。
“只有一個單間了,一個單人床,住不住?”,聲音從前臺傳來卻看不見人。不一會兒,一箇中年婦女從桌子底下站起來,揉了揉眼睛盯著他們,原來她直接睡在前臺桌子底下。
“哦,兩個人啊,那可能是有點兒擠。”
“不擠,不擠,您開房吧。”,林陽趕緊說道。
“身份證給我下。”
“你的呢?”,服務員把頭轉向曉月。
“我忘帶了,有學生證。”
“下次記得帶,現在上頭查的嚴。好了,右手邊走到頭有個樓梯,上樓正對著那間就是。”,服務員把房卡往桌上一扔,繼續倒頭睡下了。
“這兒怎麼感覺是一家黑店吶。”
“黑店應該是不至於,但是畢竟沒有大酒店正規,住的人也雜,我留下來陪你吧?”
周曉月沒有吱聲,她有她自已的顧慮。父親和母親都是思想及其保守的人,尤其是曉月媽,倘若聽說哪家的姑娘是奉子成婚,或者是結婚前破了處,總要在曉月面前敲打幾句:女孩子千萬得學會自尊、自重、自愛,要不會被別人瞧不起。
她跟林陽在一起兩年多,從沒發生過性事。有一天晚上,兩人在操場散步。夜幕下的操場,漆黑一團,靜謐而空曠。遠處偶爾傳來其他同學的聲音,但他們彷彿沉浸在自已的小世界裡,不被外界打擾。林陽突然停下來,輕輕的端起曉月的臉低頭注視著她的眼睛,他的嘴唇緩緩靠近,他的吻是那樣的甜蜜而纏綿。接著林陽吻起了她的耳根,她的脖子。他像一頭飢餓的小狗,喘著粗氣在她的身上尋找吃食。他抱起她就地坐下,她的上衣釦子被一個個解開,兩隻乳房赤裸裸的貼在他的臉上。曉月本能的推開了他。
“不做可以嗎?”
“結婚前保證不做,結婚後可就保證不了了。”,林陽在她耳邊呢喃,那一晚他們吻了好久好久,沉浸在愛的海洋,忘記了一切。
寧肯相信世界有鬼,不能相信男人的破嘴。這句話她不記得從哪裡聽來的,但每次兩人親熱時,她都會擔心林陽一衝動越了界限。其實她也想過要給他,每次看他如飢似渴的樣子心裡都很愧疚。但她總覺的婚前那樣做,她就不是一個好女孩,對不起自已的父母,對不起自已的學歷。
曉月看了看錶,已經快3點了,再熬三四個小時天就亮了。
“一個單人床,咱倆怎麼分呢?你睡我身上?”,林陽分明看出了她的顧慮,卻還這樣說。
她生氣的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說:“不行!”。
“那你要是不嫌我沉,我可以睡你身上。”,他又一臉壞笑的說道。
“逗你哩,你快睡吧。我在你身旁守著,馬上天也亮了。”
聽他這麼一說,曉月心又軟了。
“這個被子還挺大,我們鋪地上睡吧,比這小床寬敞一點兒。不過~”
“好嘞,那我就勉為其難接受吧!”
兩人把床單鋪在地上,又把被子鋪到上面躺下了。躺下才發現這個空間沒有想象的大,兩人面朝上躺著幾乎是胳膊貼胳膊緊挨著。
這是一家民房改造的小旅館。用現在時髦的話講,叫民宿。回字形格局,一樓仍保留有小院,二樓被隔開了大約八九個房間,樓梯口有公用的洗漱區域和廁所。
他們的房間正對著這塊兒公共區域。時不時有人走來走去,或許因為躺在地上的緣故,腳步聲變得更加聒噪。
“睡著了嗎?”
“沒~沒有。”,曉月本來是閉著眼睛的,林陽突然一開口,她倒像是被窺見了小秘密似的刷一下臉紅了。
“你是不是想~”,他起身把半個身子壓了過來,嘴唇也慢慢貼過來。
“去院裡坐會兒?”,他溫柔的在她額頭親了一下,起身到外面去了。
她內心很愧疚,覺得自已不該那樣防著林陽,也為沒有發生點兒什麼感到一絲絲失落。
兩人溜達到一樓的小院裡,找了處乾淨的臺階,緊挨著坐下來。微弱的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親密的輪廓。
“知道月亮旁邊那顆星星叫什麼嗎?”
“不知道。”
“可能是紅巨星、白矮星、藍巨星。”
“誒,你這麼厲害吶!”
“我剛剛網上查的,咯咯咯~”,她笑著趴在他懷裡,他緊緊抱住了她,感受著彼此的溫存和愛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