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章 長嫂如母老虎.5

因學校裡縣城人家的孩子居多,他們又都離家近不願住校。一個班裡的住校生往往湊不滿一個寢室,那就只能讓不同班級的學生住一起。

有一天下午,寢室的同學午睡醒準備往教室走。忽有一女生堵住門口,氣勢洶洶大喊:“誰是周曉月?”,一副隨時準備擼胳膊幹仗的樣子。

“曉月,縣裡離的遠,媽不能總在你身邊。凡事能退一步就退一步,千萬別惹啥事兒,你只管好好學習就行。”,自從她到縣裡上學,她媽總跟她唸叨。

曉月一見這架勢,怕惹出什麼事來,只得悶聲不響,裝作沒聽見。

“我是周曉月,怎麼了?”

只見王瑩迎面走過去,兩手上舉扶住門框,低頭看著那女生。王瑩比一般女生高出一個頭,人長的結實溜圓,說話嗓門兒也大。不等她開口,對方喊了一句:“你等著!”,拔腿便跑。

“曉月,走,我送你去教室。”,說完,王瑩大踏步出去了。曉月趕緊戴上眼鏡,追了出去。

“王瑩,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姐了!太仗義了!”

“謝啥!舉手之勞。”

“那女生誰啊?”

“不知道啊?沒見過。”

“那你以後可得小心點兒了。”

周曉月和王瑩之前本無交集,也不在一班。她說經常聽到廣播站念曉月的稿子,斷定她是個好學生,好學生肯定是好人,所以就想幫她。

只此一事,倆人便成了死黨。

靳壯是曉月家前院兒鄰居,比曉月大2個月,也在縣裡讀高中,朋友都喊他大壯。據說大壯出生時,只有壁虎般大小,呼吸微弱,在醫院保溫箱裡一待就是一個月。父母實在沒錢了,只能把他抱回家等死。幸虧他奶奶日日夜夜守著他,拿針管一滴一滴的喂小米粥,這才活了下來。奶奶堅持給他起名叫壯壯,希望他以後結結實實的活著。大壯哥並不壯,只比曉月高半個頭,人長的白白淨淨,比女孩兒還秀氣。大壯媽和曉月媽都在織布廠上班,曉月從不把他當哥哥,倆人從小就在一起打打鬧鬧。

此次事件便是因他而起。那女生是大壯的同班同學,也是追求者,多次明裡暗裡表達心意都遭到了拒絕後,便疑心他已心有所屬。有一次放假回家,她恰巧看到大壯牽著曉月的手,便認定曉月是罪魁禍首。這是曉月的同班同學告訴她的,那天她剛到教室,一個女生來找周曉月,還問周曉月是不是在跟8班一個同學談戀愛。

事實已明瞭。曉月挑了一個大課間,先到樓上8班找王瑩,之後帶著王瑩前去興師問罪。

“大壯哥,你出來一下。”

曉月見那女生也在教室,便提高嗓門兒,聲音細了8個度的在門口喊。

“別叫我哥,一叫我哥我心裡發毛。”

“過來過來。”,曉月連朝大壯招手。

大壯跟著倆人來到了開水間,被倆人圍在了中間。開水間是給學生供應熱水的地方,從大鐵箱裡流出來的水總有一股澀澀的鐵鏽味兒。老師辦公室有飲水機,不會輕易來這兒。因此,這裡便成了學生們的社交場地。

“說吧,怎麼賠償王瑩?”

“啥?”,大壯一頭霧水。

“你們班最後一排靠牆角那女生,認識吧?”

“認識啊。”

“她昨天去我們寢室了,要打我,因為你。”

“為啥?…哦…哦,她…她…怎麼還跑你那兒去了?”

大壯端起曉月的臉,故作認真的左瞅瞅,右瞅瞅的一陣兒。

“看樣子你也沒受傷啊!”

“沒受傷那得多虧王瑩,要不你回去沒法跟我媽交代!”,曉月將那事講了一遍,把王瑩誇成了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關二爺。

“真爺們兒啊!英雄救美,那我肯定得……”

“說誰爺們兒呢?你才是爺們兒呢?”

王瑩邊說邊朝大壯胸口輕輕的捶了一拳。

“好,好,好,兩位大美女。”

話剛說完,上課鈴響了,三人趕緊撒丫子往教室跑。從那兒以後,三人成了好朋友。

高考完後,曉月留在縣裡的瓶蓋廠做兼職。她看到過一個瓶蓋從無到有的全部流程,首先要選好塑膠或者金屬原材料放到模具裡,然後拿到機器上做成型加工。成型後,外蓋會噴塗染色或燙金,若是複雜的顏色,還會請專門的師傅勾兌顏料。最後把內外蓋擰到一起,一個瓶蓋就完成了。曉月要做的就是把內外蓋用手擰一起,每擰一麻袋,便會得10元錢。

跟她在一起擰蓋子的,是幾個上了年紀的奶奶。初見到她時,奶奶們都很驚訝。

“閨女,你多大了?”

“18。”

“怎麼不上學了?”

“上,我還要上大學哩。剛考完試,還沒出分數哩。”

“有志氣!看看,這一大麻袋才給10塊錢,年輕人幹這個能有什麼出息!”

“誒,年輕人看不上才好哩,你說是不是,老姐姐!”

“是啊,是啊,再加上每月200的養老錢,吃飽喝足是不愁了!”

“過一天少一天,盼著咱最後都能睡著覺走,少遭罪!”

“別的也不敢想,咱要是有一天不行了,直接一瓶敵敵畏下去,一了百了。”

看著她們,曉月想起了姥姥。姥姥上個月已經走了,曉月最後一次看到她時,她後背的面板像一塊塊乾巴巴的枯樹皮,用手一碰,便會一點點脫落。緊握的右手無論如何也掰不開,長長的指甲已經快插進手心裡。自打腦中風後,她就這麼躺了3年多,全身能動的地方越來越少。姥爺說那天天氣很好,姥姥的狀態也很好。一口氣吃了五六個餃子,然後說想去院裡看看。

“發芽了吧?”,姥姥的眼睛斜向上看著旁邊的老槐樹,頭佝僂著吃力的想向上抬。

“我看看……還沒呢,快了。”,姥爺向上看了眼槐樹,再低頭看老伴兒時,人已經走了。

老人走時,兒女都不在身邊。媽媽怕影響曉月高考一直瞞著她。等曉月知道時,喪事已經辦完一個多月了。想到這裡,滾燙的熱淚在曉月眼裡打轉。她低著頭,學著老人們的樣子一個一個擰了起來,一開始時擰的飛快。後來漸漸的不行了,細嫩的小手被磨的生疼,虎口處起了兩個花生豆大小的水泡。

成績出來後,曉月約王瑩和大壯到瓶蓋廠門口的麵館吃飯。大壯和王瑩都沒過本科線。王瑩填報了武漢一所專科學校的護理專業,大壯連志願都沒填。

“你真的沒填志願啊?”

“沒填。”

“那你打算幹什麼?”

“不知道,反正不想上學。”

“咱三個以後就天南海北了哩!”

“誒,我找你去吧。我打工,你上學。”

“別別,我的哥哥。你還是去找王瑩吧。”

“說什麼呢!我才不要他。”,王瑩顯然對曉月的表態很滿意,她假裝推了一下曉月,然後低下頭咯咯的笑了。

大壯他爸在村裡開了個小飯店,平常也承包周邊村裡紅白喜事的酒席。三個人中,他家經濟條件最好。每次吃飯,他也都是搶著買單。他不去上大學,讓曉月和王瑩大為吃驚。曉月一再追問才得知,大壯他爸早些年被查出腦袋裡長了瘤子,雖然手術以後恢復的很好,但還是有可能復發。

“我爸早些年可是市裡大飯店的頭手!”

“頭手是啥?”

“嗯……,僅次於廚師長吧,就跟班長和副班長一樣。”

“是生病了才回家的嗎?”

“對,他幫我聯絡了一家飯店。後天我就去報到了!”

“你要當廚師?”,曉月瞪大眼睛吃驚的問。

“廚師怎麼了?也不一定比大學生差,等你4年以後畢業,我沒準兒已經成名廚了!”,

“我又沒說廚師不好!”,曉月心裡想的是大壯那小身板實在不適合去掄鐵鍋鐵鏟。

“廚師好啊,以後咱仨每年聚一次,就在你們飯店聚!”,王瑩兩手一拍桌子,高興的站起來說。

“有什麼可高興的!”,大壯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包煙,熟練的叼起一根吸上了。

“嘿,我說你這人,我一個捧場的還有錯了?”,王瑩氣呼呼的坐下,使勁朝桌子腿踢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