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成都上飛機前,曉月接到了兵哥打來的電話:
“這次乾的不錯,週四、週五休息兩天吧。”
“謝謝老闆!”
“還有個好訊息,等你下週來公司了再說。”
“好的,好的。”
“誒,對了,年會暫定在下週四吧。還是交給你張羅,去年就辦的不錯。“
“啊,哈哈,啊,行。下週四有點兒趕,恐怕不一定能訂到包間。“
躲出去1500多公里,都沒能把這活兒躲掉,曉月苦笑一聲,拖著行李排在隊尾等著登機。在成都的這兩天她感覺快要被憋壞了,這裡的一切似乎都在散發著一種難以擺脫的黴味,空氣中也總是籠罩著一層灰濛濛的霧霾,壓的人喘不過氣。她想念北京明媚的陽光,湛藍的天空,甚至想念路兩旁光禿禿的樹幹。
“已上飛機,火鍋約起?”
“收到,小的會為您準備好。”
這次曉月很幸運的坐到了機翼前後的安全出口位置,這裡的座位比普通座位寬敞的多,幾乎可以伸直雙腳。
與此同時,曉月媽也坐著大巴從老家出發了。這位農村婦女在收到兒子打來的2000元后,終於第一次為這個家鬆了一口氣,她臨時決定想要去北京看看閨女。
“這孩子怎麼一直不接電話呀?”
“嘿!給我亮!北京人是真摳,這家門口還給裝成個聲控燈,多費勁呀!”
曉月媽一邊顧著聯絡曉月,一邊還得扯著嗓子跟聲控燈喊話。她已經在這兒等了一個多小時了,這也就是在北京,但凡是別的離家近點兒的地方,她早就掉頭回老家了。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呢?這麼大的地方,你說”
曉月媽正準備背起行李下樓,突然看見一個小夥子提著大袋小袋出了電梯。她趕忙迎上前去問話:
“誒,小夥子,你也住這兒?認不認識周曉月?”
“我,我,我走錯了,阿姨,不好意思。”
小夥子正是林陽,他看出這位阿姨跟曉月長的很像,嚇得連忙又回頭鑽進了電梯。
“誒,走錯了?我怎麼看著有點兒眼熟呢?”
“喂?媽?”
“喂?曉月,你怎麼一直關機啊?”
“我剛下飛機,啥事兒,媽?”
“媽來北京了,到你門口了。”
“啊?您等一等啊,我,我馬上到家了。”
曉月掛掉電話後,忙不迭的給林陽打電話:
“林陽,我媽來了!”
“我知道,剛才看見了。”
“你倆見面了?”
“不算見面吧?我沒出電梯,阿姨應該沒認出來我。”
“哦,生氣了?”
“沒有,你陪阿姨吧,我回學校了。買的東西放在拐角樓梯口了,你記得快點去拿。”
“好,確定沒生氣?找機會我會跟我媽說的。”
“好,好,好,快回去吧。別忘了拿東西。”
到家之前,曉月一路上都在想母親為什麼突然來北京了,進而又開始努力回憶她跟母親的點點滴滴。回憶的結果是出乎意料的,除了想起小時候串親戚時,自已經常趴在母親背上睡著以及初中時有一次便秘,母親替她往屁股裡擠過開塞露外,她再也沒想起來什麼,這讓曉月覺得自已很不孝。
一出電梯門,她就看見這位矮矮胖胖的小老太在使勁拍手、跺腳,正跟聲控燈較勁呢。
“媽,你咋來了?”
“飛機上不讓打電話?急死我了!給你帶的烤鴨啥的都涼透了,早知道在外頭等這麼長時間,我還不等那鍋熱乎的了呢。”
“媽,人家北京特產就是烤鴨,你還帶烤鴨來幹啥?”
“咱這18塊錢,便宜還好吃。在北京你180都買不了吧?”
“我也不知道,沒買過哈哈哈哈。”
“看看,那你說個啥?媽帶啥你就吃啥吧,媽去給你熱熱去,出差累吧?”
“累,關鍵那兒全是辣的,啥都沒法兒吃。”
“哎喲,那是啥地方呀?媽給你多熱幾塊肉。“
“媽,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客運站離這兒挺遠呢。“
“鼻子底下一張嘴,媽又認識字,多問幾個人就到這兒了。“
在這個外來人口接近一半的偌大城市中,母親對大多數人來說等同於那遙遠的故鄉。在這裡,他們習慣將那溫柔的故鄉和母親一同藏在心底,身外披上層層鎧甲變的堅硬且麻木。不過,擊穿這些鎧甲也沒有太費勁,只消這一頓飯的幸福即可。
晚上躺在床上,曉月媽翻來覆去睡不著。
“妮兒,媽開會兒窗戶行不?實在憋的難受。”
“媽,你咋了?“
“妮兒,媽今天看到個小夥兒,鬼鬼祟祟的,越想越不對勁。”
“咋了?”
“他看著熟門熟路的像是要朝咱這邊來,我上去一打聽,他趕緊說走錯了,掉頭就跑。“
“肯定是別的樓層的,別瞎想。“
“不能是小偷吧?看著不像吶,文質彬彬的,手裡還拿著那麼多東西。“
“快睡吧,媽。明天帶你出去玩,去天安門。”
“行,趕緊睡。反正你以後得當心點兒,要是能有個伴兒就好了。”
“伴兒?”
“哎,你說公司咋就你一個女孩兒呢,連個作伴兒的都沒有。“
“哎呀,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