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曉月媽早早起來做飯。曉月睡夢中迷迷糊糊的聽見廚房那邊小老太哎呀一聲,就趕忙翻身起床往外走。
“媽,怎麼了?燙到了?”
“沒有,沒有,你快回去!”
“怎麼了?我看看。”
“別看,你先回去,快!”
不一會兒,曉月媽端著一小鍋米湯和一大碗煎餅進來了。
“妮兒,你那小袋白麵從哪兒買的?”
“紅綠燈那兒有個永輝超市。”
“以後別從那兒買,面沒勁,你看煎餅都不成形。“
“媽,那是低筋麵粉,做蛋糕用的哈哈哈哈。”
“你還笑?剛才媽看見住隔斷屋那小夥子,穿個內褲就跑出來了。幸虧是我撞見了,這要是你,哎。”
“沒事兒,他們上班早,我上班晚,平時不容易碰到。”
“那也不行,咱不在這兒住了。媽給你贊助個錢,咱換個好的。”
“不用不用,等我漲了工資再說。快吃飯,吃完去看天安門。”
“看這巴掌大的小桌子,兩碗飯一個菜都放不下。再看看這小房間,咱娘倆想面對面吃飯都坐不開。妮兒,你別這麼苦自已。現在曉凡也能掙錢了,你不要老想著省錢。”
“我知道。”
“那咱抓緊把房子換了,你自已在這兒住,媽不放心。”
“媽,你還是這急性子,說風就是雨!房子得慢慢找才行。”
曉月媽去了天安門,登上了天安門城樓。
“都說這毛主席畫像是一年一換,是真的不?”
“是真的,這城樓後面有個專門的畫室,還有專門的畫師。”
“哎喲,誒,他們不是說毛主席的遺體儲存在這兒不,咋沒看見呢?”
“76年主席剛逝世的時候可能是放在這兒供全國人民瞻仰、弔唁的,現在應該是放到更安全的地方了。”
“哦,那可惜了,看不見毛主席了。76年的時候,誰家裡也沒條件上北京來吶。”
穿過天安門,大約走了有500米,就是故宮的南門。曉月本想帶母親進去看看,但小老太一聽說要門票,拉上閨女拔腿就走,說什麼也死活不進去。
“走吧,電視劇裡都看過,沒必要花這錢。”
“來,妮兒,給媽照個相,證明咱來過就行了。”
後來,曉月前前後後帶著很多外地朋友來過故宮,卻唯獨只有母親沒進去過。
在曉月這兒待了兩三天,等星期一閨女一上班,曉月媽便出發去找漂亮姨去了。漂亮姨在朝陽區一家五星級酒店當客房服務員,一個月工資2800,包吃包住,曉月媽就是衝著這個上北京來的。
“媽,在那兒當服務員累嗎?”
“不累,這可比地裡的活兒輕鬆多了。對了,妮兒,星期天你要是不加班就上媽這兒來,媽給你留了好東西。”
“行。”
公司年會上,兵哥悄悄的對曉月說了個好訊息,她的工資從下個月開始漲到1萬2。
“媽,我漲工資了,1萬2。”
“不少不少,原來是七千吧?這才不到兩年就給你漲這麼多,看來是受老闆重視了。“
“我還幫著做了好多後勤的工作呢,端茶遞水,組織活動,每次都煩死了。“
“多幹點兒活好,別人想幹還幹不上呢。你看看曉凡,初中都沒念下來,一個月才3000塊錢,以後能有啥出息。“
“媽,你別幹服務員了,等我換了房子,過來跟我一起住。“
“媽還得給兒子攢錢娶媳婦吶,等你換了房子,媽肯定過去看看。“
“我給曉凡攢錢娶媳婦。“
“你有你的事情,不能老花你錢。“
週末時,曉月坐地鐵去看母親。她工作的那個酒店離曉月很遠,去一趟得一個半小時。
“媽。“
“來,你先在這兒坐會兒。媽收拾完這間屋子,咱就去吃飯。“
“不著急。“
母親麻溜的換好床單被罩,鋪上床旗,轉身又去打掃廁所去了。
“玉琴,來,吃葡萄。”
玉琴是母親的名字,在老家她總是被喚做曉月媽。只見漂亮姨滴溜著一大串綠葡萄從外面進來了,那高興的樣子像剛撿到錢一樣。她穿著跟母親一樣的工作服,衣服包在身上,不胖不瘦,恰到好處。
“漂亮姨。”
“誒,曉月來了。來,吃葡萄。別嫌髒啊,客人肯定沒動過嘴兒,我看包裝袋都沒拆,放在冰箱裡好好的。”
“妮兒,吃吧,媽這兒馬上就好。”
“玉琴,咱昨天不是給曉月買了身兒衣服不,拿來讓她試試?”
“她姨,在布草間,你幫忙拿來讓她試試。”
“好嘞,等著我啊。”
不一會兒,漂亮姨拿著衣服進來了,手裡還拿著個鼓鼓囊囊的大布袋子。
“她姨,你那邊房間完事兒了吧。”
“完事兒了,就等你了。曉月,來試試。“
“媽昨天下了班跟你姨去夜市溜達,看見這身衣服怪好看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上身兒的小坎兒還好,曉月吸著肚子,一點兒一點兒往下拽,總算是套上了。只是這褲子卡在大腿上,她死活穿不上去。曉月身材偏瘦,特別是下半身。如果按BMI指數來說,那就是體重過輕。再看看這圓圓的花邊娃娃領,她十分有理由懷疑母親和漂亮姨買的是大號童裝。
“媽,有點兒小了。“
“哎喲,我看看,是太緊了,脫了脫了吧,得去換個大號的。“
“走,走,吃飯去。媽跟你說,這酒店的員工餐比咱老家的酒席菜還好吃,而且是自助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妮兒,我們走樓梯,你坐電梯先下去,你就說你是客人,沒事兒。”
母親和漂亮姨只能走樓梯下去,工作人員不能乘坐電梯,這是酒店的規定。
“妮兒,你先在這兒等著,媽跟你姨去打飯。”
曉月跟著母親上了二樓,小心翼翼的在她的床鋪上坐下。這裡的員工宿舍是那種移動板房,每走一步腳下就噔噔作響,不由得讓人覺得朝不保夕。板房就建在酒店後面的一小片空地上,看上去頗像皇宮便殿旁的宿衛房。
“媽,太多了,我吃不了。”
曉月媽聽到這話,板下臉來湊在閨女耳朵邊小聲嘀咕:
“這孩子,又不要錢。這豆腐是不是不愛吃,你光揀愛吃的吃,吃完媽再去拿。”
漂亮姨也在一旁湊熱鬧:
“是啊,曉月。這麼好吃多吃點,你看姨自從來這兒都胖了10多斤了。”
曉月走時,母親把那個鼓鼓囊囊的袋子交給她,並叮囑她出了院門走遠了再開啟。那裡面有一小瓶精緻的開了封的香水,十幾袋小塊肥皂,一隻高腳玻璃杯,一面小鏡子,一把西餐刀。
多年以後,曉月回憶起與母親一起當北漂的那幾年,兩人好像都在忙著賺錢,竟再也沒帶母親出去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