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安站起來對著宮詩筠深深地施了一禮,宮詩筠思緒回籠,對他這一舉動感到不解,但他沒有無禮地繼續坐著,連忙站起來。
肖宇願不明所以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
江淨飛將花生扔進口裡,嚼著花生說:“口有點淡,我去讓花語拿點酒。”
楊天安弓著腰,神情嚴肅地道:“蕭羽鳶強行將紀懿皇子招為駙馬,家母對此深感抱歉,並囑託如有合適的時機一定要向你賠罪。”
原來楊絮兒當年沒有離開,原來當年的楊女俠即使身在江湖,心仍然一直記掛著自己。
宮詩筠似乎突然被一股暖意包圍著,他一步兩步跨到楊天安身邊,將他扶起來:“天安兄不必如此,快快請起。”
楊天安知道肖宇願是穿越回來的,卻不知道宮詩筠是和她一起過來的。避免日後橫生事端,宮詩筠沒有將自己的穿越身份告訴眾人。
宮詩筠給楊天安回禮,說起在天牢裡與肖宇願的約定:“楊女俠與天安兄對此不必介懷,我曾許諾公主,過往之事一筆勾銷。”
天牢裡那幅充滿孤獨且落寞的全家福,在宮詩筠腦中閃過。
宮詩筠繼續道:“現在公主已經不是之前那位離經叛道的蕭羽鳶,而是流浪歸來的肖宇願。往後宮某就當宇願是異姓妹妹般看待。”
肖宇願聽到宮詩筠將她當作妹妹看待,心突然一沉,面上依舊是那副看戲的模樣,即使是鹿萍臺兩位精銳坐在面前,也沒察覺出她稍縱即逝的異樣。
江淨飛拿著兩壺酒從外面進來:“我帶了梅花酒回來,今晚特別適合喝點小酒對不對。”
江淨飛倒酒塞到兩人手上:“坐啊,別搞那套繁文縟節,要說的都在酒裡了。”
拘謹和隔閡被江淨飛攪和,兩人仰頭喝盡,相視一笑泯恩仇。
兩人再次落座,有楊絮兒這層關係,幾人之間像是糾纏著名為緣分的線。
——
品過梅花酒,幾人又再度說起三公主蕭羽茵今日到來的目的。
“所以,若是如你所說的沒有破綻,那蕭羽茵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肖宇願不解地問。
楊天安抱臂,思考時習慣性地用食指輕蹭下巴,沉吟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還待進一步查實。”
“我看這個蕭羽茵這次不是衝宇願過來的”江淨飛把手移到宮詩筠,“是我們紀懿皇子惹下來的桃花債。”
肖宇願一聽:有瓜!
肖宇願喝酒之後活躍了很多,催促著江淨飛說下去:“什麼桃花債,快說快說。”
江淨飛可以說是四人之中跟肖宇願接觸最多的人,他知道平日裡肖宇願對什麼都無所謂,和花語在一起,經常有說有笑的。
他也發現肖宇願的笑不能直達內心,相反她整個人彷彿籠罩著一層看不見的陰霾。
喝酒之後的肖宇願沒有被陰霾壓著,以她的酒量遠遠不到醉,可她今晚特別靈動且有生機。
對於這樣的肖宇願,江淨飛當然是有求必應的。他酌一口小酒,繪聲繪色地說起宮詩筠和蕭羽茵的前緣。
宮詩筠在奚國不是呆在罪人府就是呆在公主府,在皇宮沒有自由行走的資格,成為駙馬之後,由於公主名聲太差,宮詩筠一來不想成為閒人茶餘飯後的笑談,一來隱居看書習武,蓄積羽毛。
即使在公主府想要暗搓搓做點什麼小動作,都是派井謨去做的。
按理來說,宮詩筠是沒有什麼機會跟這位三公主有什麼接觸。
可就是這麼巧,宮詩筠在行冠禮的當天離開過罪人府。就是這麼點時間,蕭羽茵便對宮詩筠情根深種。
加冠儀式結束宮詩筠便要回罪人府,突然一陣妖風吹來一張書稿,一身華冠麗服在儀式上豔羨眾人的宮詩筠撿起吹到腳邊的紙,還將紙上的內容讀了出來。
宮詩筠讀完之後只覺連楊絮兒無聊寫的打油詩都比不上,將要原封不動地放回地上時,三公主蕭羽茵突然出現。
蕭羽茵是追著書稿過來的,宮詩筠背手讀詩時,她便在遠處看見了,看得入了神,比肖宇願在天牢第一次見宮詩筠還要失態得多。
宮詩筠讀完之後還露出一個迷人的淺笑,這就把這位公主死死地迷住了。
宮詩筠不想招惹事端,看見來人,將書稿交給蕭羽茵之後便想告辭。
蕭羽茵看出宮詩筠的迴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繞著她的大作東扯西扯,明裡暗裡都在暗示宮詩筠她有多好。
繞來繞去最後還是耐不住,直接說了讓宮詩筠當她的駙馬,宮詩筠很體面地婉拒了。
蕭羽茵沒有一肚子墨水,也裝得最是知書達理,宮詩筠遞臺階,也就順著臺階下。
她不會像蕭羽鳶那樣,直接在明面上耍手段,更做不出未婚先孕的出格行為。宮詩筠迫不得已被蕭重昊指婚蕭羽鳶後,她嫉妒蕭羽鳶的同時,還不斷地借為了宮詩筠來找蕭羽鳶麻煩。
蕭羽鳶也不是好欺負的,煩不勝煩的蕭羽鳶為了給蕭羽茵一個下馬威,彰顯她勝利的姿態,在拜完堂之後,一掀蓋頭,當眾給了宮詩筠一巴掌。
蕭羽鳶不是普通的閨閣姑娘,她被宮中的人欺負著長大,在小的時候就學過武功,一巴掌下去,沒有防備的宮詩筠被扇得偏過去一邊臉。
嶽國質子淪落他國,奚國人都藉著欺負他來侮辱他背後的國家。更何況,宮詩筠還是這般出塵的,多的是想要把他拉進淤泥裡。
公主在自己成婚打鬧自然是眾人所喜聞樂見的,蕭羽鳶算準了宮詩筠不敢反抗,站在高處用鼻子對著蕭羽茵,嘚瑟完,像只揚眉吐氣的公雞一樣,繼續走大婚的流程。
宮詩筠確實沒有反抗,他默默忍下來的表情,莫名的讓蕭羽茵很心疼。即使是在對方的大婚上,戀愛腦的蕭羽茵又多喜歡了宮詩筠多一點。
往後,蕭羽茵害怕蕭羽鳶欺負宮詩筠,也不敢有事無事就去煩她,可她相信宮詩筠一定能擺脫蕭羽鳶的魔爪,與自己終成眷屬。
於是苦苦等了宮詩筠五年,至今未嫁。
現在看來這蕭羽茵這五年也沒有閒著,能挖到鹿萍臺也只有幾人知道的訊息,蕭羽茵戀愛腦也夠好使的。
——
江淨飛和肖宇願聊起八卦,完全不顧在場的宮詩筠死活。宮詩筠為了緩解尷尬,一杯又一杯梅花酒喝下去。楊天安和藍博也樂得看戲。
待江淨飛將兩人的那些事都說乾淨之後,肖宇願還特意臊一下旁邊宮詩筠:"你好受歡迎哦~"
肖宇願的尾音拖得老長,宮詩筠恨不得馬上轉移話題,他問楊天安道:"如果是因為我,向宇願發難,我們該如何應對?"
宮詩筠的困窘楊天安看在眼裡,他輕笑順著他的意思說:"她手上人證或物證也不知道是否可信。只要宇願不認,蕭羽茵在皇帝面前告狀,皇帝也不會當一回事。蕭羽茵不足為懼。"
楊天安話音一轉:"可與蕭羽茵同盟的蕭羽感卻不能忽視。"
說起蕭羽感,江淨飛的表情也嚴肅起來:"確實,蕭羽茵那種拙劣的演技,心裡想什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蕭羽感不一樣,他簡直就是老狐狸成精了。"
楊天安認同地點了點頭,繼續說:"蕭羽茵在皇帝面前亂說話不要緊,只怕是蕭羽感特意的佈局。"
肖宇願有些洩氣:"唉,你們有沒有覺得當這個公主很難?不是情敵就是仇敵,什麼時候才能過上鹹魚的幸福生活。"
江淨飛疑惑:"鹹魚的幸福生活?"
肖宇願跟他解釋道:"是我在異世界流浪時學回來的俏皮話,我就是想說我是個沒有夢想的人,就想過點有好東西吃,有好玩的平淡生活。這種步步為營的生活不適合我。"
肖宇願又提起下午的想法:"在座的各位都是有為青年,不僅樣貌才識一等一,還精通易容術。要不就沒人輪流當一天公主,然後我出去玩一段時間,等你們把事情都處理完,就讓我回來。"
肖宇願越想越覺得可行,臉上染上坨紅,盈盈的眼睛在發亮,像靈通的小貓一樣。
宮詩筠好笑,拿她打趣道:"你在這不也無憂無慮的嗎?天牢雖然環境不太好,但吃的喝的也少不了你的,沒讓你捱打沒讓你受凍吧。一有事他們幾人一定會出現在你身邊,即使是我也是被試探過才能在這。"
肖宇願拿肘子杵了杵宮詩筠:"你小子該不會羨慕吧,沒事以後姐罩著你。"說著還非常豪邁地拍了拍胸口。
肖宇願沒有控制力度,被杵了兩下的宮詩筠躲開。肖宇願看著宮詩筠躲,一手環在他脖子上,將他拉近。
宮詩筠不是很抗拒,也就由著她去了,肖宇願感覺到宮詩筠鬆了力道,還帶著宮詩筠一起左右搖擺了幾下。
肖宇願這番舉止跟年少時的楊絮兒如出一轍。
怪不得楊天安這麼堅信那個看不見的靈魂,就是他苦苦等待的人。
肖宇願明顯喝得有些上頭,又轉過頭跟楊天安說:"罩我的時候順便也罩一下他唄,我實際年齡比他還大兩歲,他是我們這最小的。"
不用肖宇願提議,宮詩筠有難,楊天安也會用鹿萍臺的力量去保護他。
可是,宮詩筠本身就是一代女俠楊絮兒的親傳弟子,宮詩筠和自己誰幫誰也不一定。
肖宇願喝大了,幾人也該散了。
楊天安將杯中的酒喝盡:"今夜聊的很是暢快,夜深了,該讓宇願休息了。藍博記得開解酒藥,不然她明天不好受。"
一晚上沒說什麼話的藍博在最後終於有活幹了:"那是當然,這也是我妹妹嘛。"
說完幾人就要走,宮詩筠卻止住了他們:"諸位請留步,宮某還有一事未明,不知天安兄可否回答。"
江淨飛挑眉,手中把玩著他那把標誌性的青玉扇子:"當然可以,你想問我們在這的目的吧。"
宮詩筠點了點頭,看向江淨飛,卻是楊天安告訴了他:"覆滅奚國,重整江湖"
聲音並不洪亮但很堅定。
徹底醉了的肖宇願歡呼:"作反!一定要作反!皇帝輪流當!"
大喊還不過癮,還要舞起來:"你方唱罷我登場!呔!妖怪哪裡跑!"
眾人服了,宮詩筠想用手機把她拍下來,讓他清醒之後反覆欣賞。
坐在肖宇願另外一邊的江淨飛將人架著回去她的床上,一邊走一邊說:"你現在酒量好差,以後吃飯你要坐小孩那桌。"
肖宇願含含糊糊地說了句什麼,江淨飛笑著把她塞進被窩裡。藍博見她實在是醉得厲害,先離開給肖宇願做解酒茶。
剩下的宮詩筠和楊天安無奈一笑,繼續剛才的話題。
聽到這個答案宮詩筠並不詫異,思索了一會站起來向楊天安躬身行禮:"在下願為鹿萍臺出力。"
宮詩筠剛表明態度,從房間出來的江淨飛就開始作妖了,楊天安還沒來得及回話,江淨飛便走了過去,用食指勾著宮詩筠躲下巴,讓他站直。
站直的宮詩筠和江淨飛一樣高,宮詩筠和江淨飛沒怎麼接觸過,不知道他對自己人這多手多腳、多口多舌的。
宮詩筠很明顯被他嚇到,躲開江淨飛。
楊天安害怕江淨飛繼續作妖,阻止道:"淨飛!你這習慣是不是得回去改一改了。"
剛剛被架進去的肖宇願,在江淨飛出來之後跟著偷偷出來,宮詩筠躲開之後,跑過來抱著江淨飛的頭狠狠暴揍兩拳。
江淨飛沒有反抗,讓肖宇願順利得手:"我很早就想揍你了!你怎麼這麼欠呢!"
揍完了還揪著他耳朵朝裡大喊道:"江淨飛你改不改。"
"改改改,我一定改,好痛,快點放開我"江淨飛吱哇亂叫,還不停地示意一旁看戲的楊天安救自己。
最後還是熱心觀眾宮詩筠解救的他。
宮詩筠將兩人分開,他沒有學江淨飛那樣粗暴地將肖宇願架進去,他扣住肖宇願的雙手力道不輕不重,不勒疼她也不讓他亂動,彎下腰,把她抱進房間。
楊天安像老父親一樣看著欣慰地看著兩人,對一起看熱鬧的江淨飛說:"我下定決心要點這鴛鴦譜了。"
"嗯嗯嗯,不錯不錯"江淨飛心情有點複雜,隨便應付應付楊天安。
楊天安錘了他一下:"你也該收心了,再這樣我這麼交代。"
江淨飛按著被他錘的地方,視線飄遠:"我有分寸,你實話實說就好,沒什麼好隱瞞的。"
楊天安懂他,知道他心裡並不會像他說的那般輕鬆。
讓肖宇願不再鬧騰,宮詩筠在一旁看著肖宇願睡著之後才出來。
出來便看到意味不明的江淨飛和似笑非笑的楊天安。
宮詩筠覺得兩人的眼神就像是X光,他言行坦蕩,也不怕他們照出點什麼結果來。
江淨飛看夠了收起他的騷包扇子,對宮詩筠說:"走了,以後就請二皇子多多指教了。"
冬雪漸漸消融,春天的風悄無聲息地吹進萬家,溫暖帶來了勃勃生機,生機代替著寂寥,浪潮卻依舊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