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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重逢

薛榮尚在為春闈努力,夜裡正在挑燈夜讀時,忽聽對面東廂房傳來響動。他本打算不予理睬,繼續讀自已的書,哪知東廂房的聲音大得很,控制不住的往他耳朵裡鑽。

明明都叮囑過的,這個院子不許嘈雜,是誰敢在這兒喧譁?!

薛榮氣沖沖開了門,想要前去警告一番東廂房裡住進來的不長眼的客人。

門一開啟,薛榮和應長川還有宋端迎面碰上。

“宋……宋,少爺?”薛榮不禁老淚縱橫。他自從被少爺嫌棄文采不好,遣送到這個荒涼的院落居住至今,經過了漫長的一年,今日總算是又見到了少爺。

不知道少爺是否貴體安泰,不知吃飯香不香,不知睡覺好不好……

薛榮正要展現一下自已對少爺的思念之情以及最近的學有所得,正要開始抒發情感,卻被宋端率先搶過了話頭。

“薛榮是吧?”薛榮喜不自勝,開心地搓了搓手。“是,少爺您吩咐。”少爺還記得我的名字,少爺心裡還是有我的!

宋端上下打量一番,“你最近有時間嗎?”

薛榮精神一振。難道少爺這是聽聞我最近於學問一途頗有心得,打算重新啟用我了?

第二日,薛榮耷拉著眼皮揹著竹簍跟應長川去坊市上找泥瓦匠買瓦片,頗有些憤憤不平。

“我好歹也是永泰二十三年的秀才,也曾在白鶴書院拜在山長門下研學,雖說屢試不第,但也不至於被少爺這般瞧不上。我本以為少爺這次會叫我回他身邊繼續陪他讀書,誰知道竟是來做苦力。”

應長川嘆氣,“薛兄可以回去的,宋端的話你也不必句句都聽。”

薛榮託了託背上的竹簍,“那不行,我答應了少爺的。君子重諾,我薛榮不是那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

……行吧。

泥瓦匠在西面的坊市上,臨出門前管家曾囑咐應長川,西面坊市上雖多百工百匠,但價錢卻相差得多,最好是多多比價問價,選物美價廉的最好。

薛榮不善此道,只跟在應長川身後做個收納揹包。經過應長川的多方打聽,最終應長川領著薛榮進了一家泥瓦匠家。

這家是東坊市不少鄰里推薦最多的一家。現在的人重手藝,若是手藝不好,做工用料不踏實,人們是絕不會去推薦的。應長川不擔心這個時代有“好評刷單”,便放心大膽的進了這家泥瓦匠家。

“客人要點什麼?”王瓦匠正在院子裡拌泥,手上腳上沾滿了黃泥,院子一旁還有一個爐窯在燒,院子裡熱氣不斷,人還沒動彈,就被逼出來一身汗。

應長川鬆了鬆衣領,“麻煩您給看看有沒有這種瓦。”應長川揀著新屋子上還完好的瓦片拿來給泥瓦匠做參照,哪知王瓦匠瞥了一眼,“有,要的多得等三天後取,要的少明天就能來取。”

來之前應長川就和俞幼英大致估算了需要用到的瓦片數量,在估算的數量之上又多餘了一些,以免瓦片在運輸途中遭到損壞或是耗損,也好有備用的。

應長川將提前備好的數量說了,王瓦匠看了一眼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倒是挺多,但客人最好多備上一些,泥瓦易碎,若是路上不小心摔了,也好有個替換的。若是有剩餘,也可以再送回來,我們這裡也是收的。”

如此最好,也能避免浪費。應長川直言他所說的數量已然將耗損計算在內,王瓦匠倒也不再多言。應長川詢問價格,王瓦匠便回他,“五文一個,你要的多,已經給了最低的折價。我不過是賺個辛苦錢,黃泥要去東邊山上去挖,爐窯的柴火也要錢,五文已是最低的價。”

應長川在心裡算了算,五文的確是不算貴价。

“那就先這麼定下,三日後我再來取。”

這廂應長川和俞幼英將新屋子收拾的差不多,正待歇一口氣,二人這日上街閒逛,卻不料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英娘?”俞家大郎眼尖,一眼看到人群中的俞幼英,忙不迭上前,倒是將應長川和俞幼英嚇了一跳。

俞幼英半晌才認出來人是原身的大哥。這許久未見,俞大郎瞧著比上次去應家消瘦了一些,臉色也不大好。

“大哥,你這是?”應長川不動聲色將俞家大郎與俞幼英隔開,俞家大郎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澡了,身上的味道有些燻人,俞幼英皺了皺眉。

俞家大郎如見救星,拉著應長川的手。“妹夫,你身上有沒有一兩銀子,借給哥救急,很快就還你!”

一兩銀子沒有,俞幼英身上倒是有十幾文錢,只是留著做他倆今日的飯錢。

“大哥,你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俞幼英小心翼翼的問,她知道原身的大哥也在鎮上的書院讀書,聽說還是念的最好的書院,興許過兩日,還會和應長川做同窗。

俞家大郎臉色僵了僵,張了張口,半晌才道。“不過是要買些東西回家給爹孃,沒成想身上銀兩沒帶夠,正沒個主意,哪知道就碰上你們。妹夫,你心善,借大哥一兩銀子,回頭立馬就還你!我保證!”

說話時神態不自然,不停摸鼻子,典型的說謊特徵。

俞幼英和應長川心存警惕。

“大哥,我們就是出來走走,身上沒帶那麼多銀子,再說這一兩對我們來說著實有些多,家裡的錢都是父母管著,我們拿不出來這麼多。”應長川為難道。

俞家大郎一聽頓時急了,“沒有一兩半兩也行!哪怕是一貫錢半吊錢都是好的!”

看著俞家大郎急不可耐的樣子,二人都心存疑慮。“大哥,你給岳父岳母買了什麼東西,居然要這麼多錢?”應長川試探問道,平陽鎮的消費水平應長川心裡清楚,除了那些奢侈品牌的鋪子,少有地方一出手就是一兩。因此大多數百姓都是走平價路線,只求買好的,不求買貴的。

俞家大郎一咬牙,當街給自已的妹妹妹夫跪下。二人俱是一驚。

“妹夫,你就別問了,這錢急等著救命,你們身上有多少就借我多少行不行?”

二人對視一眼。

這滿大街的人都看著,人來人往的,若是再這般糾纏下去,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事來。眼下已經有人圍在這裡指指點點了,俞幼英和應長川想著趕緊結束被人圍觀的場景,便只好從懷中將僅剩的十幾文拿了出來。

瞧著面前的十幾文,俞家大郎眼神亮了亮,搶過應長川手裡的錢就走。

“哎……”俞幼英沒攔住,眼睜睜看著俞家大郎跑遠了。

什麼情況?

應長川想了想,“你現在趕緊回宋家去,我去追他。”俞幼英擔心應長川,不同意他單獨過去。

“你放心,我就跟過去看看,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我就回來,絕不會有事。”應長川寬俞幼英的心,畢竟那是俞幼英原身的親大哥,要是出了什麼事,到底還是要牽扯到俞幼英。

應長川決定去看看,酌情考慮要不要幫忙。

俞幼英回了宋府就有些心神不寧,正巧老夫人叫俞幼英過去一塊看裁衣,俞幼英心裡有事,時常走神的樣子便被宋老夫人瞧在了眼裡。

“英娘,這是遇到什麼事了?”宋老夫人放下手裡的劃粉,遣退了身邊的人,只留她和俞幼英二人在堂屋裡說話。

俞幼英不知道該不該講,但眼下也沒人能跟她商量。而且宋老夫人見多識廣,興許她能知曉些什麼。

“今日我與相公上街,正遇到我家大哥,說要借我倆一兩銀錢,急等著救命。我倆身上沒帶那麼多,就只有十幾文,我大哥搶了就走。相公已經去追我大哥去了,叫我先回來等,我現在心神不寧的,叫老夫人看笑話了。”

宋老夫人嗔怪地瞧著俞幼英。“你瞧你,說的什麼話。這事兒你不跟我這個長輩商量,還能跟誰商量。我問你,你們見到你大哥的時候,是在什麼地方?”

俞幼英盡力回憶當時的場景,“約莫是在平安街附近,靠近菜市口。”俞幼英對鎮上的位置不大熟悉,只能說出大致方位,很難對應到詳細地址。

宋老夫人眯著眼想了半晌,“那附近是不是有家長意賭坊?周圍還有殺豬鋪子來著?”

俞幼英想了想,似乎有些印象。

宋老夫人嘆了口氣,“英娘,別怪我說,你大哥怕是沾了賭了。”

應長川跟著俞家大郎左拐右拐,經過了許多條小巷子後,終於在一戶人家前停下。

應長川閃身躲進一處避光背陰的牆角下,從俞家大郎的位置根本看不到應長川。俞家大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才小心翼翼推開那家院門,而後進門之後仔仔細細落了鎖。

從陰影處出來,應長川躡手躡腳走到剛才俞家大郎進去的地方。

怎麼看都是一處普通的居民宅,門上貼著泛黃的年畫和門神,這是平陽鎮上許多人家慣用的。應長川圍著宅子轉了一圈,除了院門,並沒有其他出入口。

而且院牆似乎比旁人家高了一些,也是一種常用的防賊手段。

俞家大郎進去之後,院子裡一直悄無聲息,應長川貼在院門上透過縫隙,也並未瞧見院子裡有任何人。

倒是院子寬敞整潔得很,只是空無一人。若不是親眼見著俞家大郎進去,恐怕任誰看都會覺得這家中無人。

應長川將院子位置記下,以便往後再來探查。應長川正要離開,忽聽院子裡有了動靜。應長川瞬間改了主意,先聽聽再說。

“孃的,拖了這麼久,就拿來這麼點錢?”說話的人聲音粗獷,很容易就叫人聯想到一個膀大腰圓,黑臉的形象。應長川吞了口口水,也不知道這個人跟老周比,誰能贏?

那鐵定是老周贏!應長川默默在心裡反駁了一遍。

“已經盡力在湊了,梁少爺您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次!”俞家大郎出現在院子裡,毫不猶豫地向“梁少爺”跪地哀求,很沒有尊嚴。

“上次就說盡力湊,這都多久了?還沒湊齊啊?那要不你考慮考慮,將令夫人送來,叫我們賞玩賞玩,這筆債就一筆勾銷,怎麼樣?”

“不!不成!”俞家大郎憋紅了臉,“寧死不做賣妻之事!”

梁少爺聞言便笑了,“那怎麼辦?你有錢還我們?”

俞家大郎洩了氣,這十幾文還是他從妹妹妹夫那兒搶來的,怎麼可能還給自已借錢。

梁少爺見狀,笑著走過來,在俞家大郎面前蹲下。“那就勞煩俞秀才把尊夫人請來,你放心,我這人向來說到做到。”

俞家大郎魂不守舍的回了住處,瞧見晴娘正在給他縫補衣裳。一抬頭見俞家大郎回來了,晴娘立即笑開。

“回來了!我給你留了粥,還溫在灶上,你快去吃。這身衣裳馬上就給你補好了,往後你穿著這個去書院,衣袖絕對不會再破了!”晴娘抖了抖衣裳,示意俞家大郎站起來,她給比量比量身材。

俞家大郎心緒煩亂,又有些心虛,始終低著頭不敢看她。

“你這是咋了?一回來就心事重重的,在書院被先生責備了?”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晴娘……”俞家大郎想開口,但始終沒想好措辭。畢竟這是典妻,用妻子還他的賭債。

俞家大郎真想給自已一巴掌。他以前乾的那都是什麼齷齪事啊!

晴娘久聽不到俞家大郎的回話,心生疑慮。

“到底咋了,你不說我可就去書院問了!”俞家大郎慌忙拉住晴孃的手。“晴娘……我……”

他該怎麼開口自已將她頂出去還賭債了,又怎麼開口寫放妻書,讓他倆之間一刀兩斷。

俞家大郎深恨自已無能。

“你什麼你,你倒是說啊?這半天支支吾吾的,都快急死我了!”晴娘罵罵咧咧回堂屋去坐下。手裡繼續忙自已的活計,“算了,你愛講不講,老孃現在還不稀罕了呢!”

嘴上說著不好奇,其實心裡好奇得要死。

很明顯,晴娘這麼一說,俞家大郎也鬆了口氣。

再等等,再等等,現在還不是好時機。

俞家大郎心存僥倖,或許梁少爺就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並不會動真格的。

這個念頭還沒想完,院門突然被人開啟。

“俞秀才,跟尊夫人說好了嗎?說好了,現在就跟咱走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