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一家牙行外，當先下來的是宋府的管家。
“少爺，應公子，咱們到了，二位下來瞧瞧？”宋府管家掀開車簾，衝著車廂內說道。應長川率先下車，因著頎長的身姿，引得周圍不少小娘子小丫頭拋來打量的目光。
應長川在現代就已經習慣鎂光燈、鏡頭以及觀眾的目光，對於這點打量已經見怪不怪。
宋端下車時也收穫了和應長川同等的待遇。
畢竟這個小小牙行突然來了兩個坐馬車的公子，而且容貌清俊，身姿秀美，實屬罕見。
有膽子稍大些的小娘子衝著二人喊，“哎，兩位俊俏公子上我家坐坐啊！”這是大膽示愛了，應長川禮貌笑笑，不予回應。倒是宋端就沒有應長川那般沉著，被那些膽子大的小娘子鬧了個臉紅，引得那些小娘子笑聲盈盈傳來。
“瞧瞧，還知道害羞呢！”
“一瞧就臉生嫩，怕不是還沒長開吧？”
……
宋府管家和週三跟在後頭，宋府管家是本地土著，曉得事多。見自家少爺羞得都快鑽地縫了，才笑著解圍。
“眾位娘子快饒我家少爺一遭，還是生瓜呢，家裡長輩管得緊，禁不起的。”管家此言一出，那些娘子們才笑嘻嘻的都散了。不過仍有些不死心的，路過應長川的時候，揚起了眉眼，“公子有空來我那兒坐坐呀！”
宋端“唰”地開啟扇子，擋在小娘子和應長川的中間。
“不好意思，我哥已經成親了。”宋端反應過來了，這女人是想撬嫂子的牆角！
他可得替嫂子把人看牢了！
小娘子眉眼顯而易見的耷拉下去。挺俊俏的公子，只可惜不為所動。
娘子們都走了，管家指了指身後的牙行。“少爺，應公子，這家是咱們宋府慣熟的一家牙行，小的帶二位進去瞧瞧。”
既然是宋府管家傾情推薦，那保管錯不了。
“剛才那些娘子是小柳巷的私伎，平時接散客唱曲兒彈琴跳舞，也常結伴去達官貴人家的酒宴上獻藝。剛才她們都是為了攬客使得手段，少爺和公子不必往心裡去。”管家見宋端臉上紅暈未褪，好心解釋。“府里老夫人管少爺管得嚴，沒見過這些。往後……熟悉了就好。”
管家瞧了一眼宋端的神色，斟酌著開口。
啊，原來這些女孩子都是這個時代的音樂家和舞蹈家啊！宋端了然點點頭，他從小就沒什麼藝術細胞，對於這種會唱歌跳舞彈琴的人才都是十分瑞思拜的。
“那還挺厲害。”宋端小聲嘟囔了一句。
應長川聽到了，挑眉。趁著管家沒注意，以袖掩唇，“怎麼，有心動的？”
宋端急忙反駁，“不是！我就是……”宋端頓了頓，“就是想起我妹妹了。”
“妹妹？”應長川從沒聽宋端提過。
宋端看了一眼前面引路的管家，低聲道。“我說的是我現代的妹妹。算了，我家挺複雜的，等有空跟你細講。”二人恢復如常。
倒是走在二人身後的週三看向自家少爺，眼神複雜。
宋府少爺是獨生子，並沒有什麼二小姐。那少爺口中的“妹妹”又是從何而來？
牙行老闆與宋府管家是老交情，二人一見面便十分熟絡。管家向牙行老闆介紹了應長川，說他屬意在鎮上找一處院子，牙行老闆見是宋府的人領著來的主顧，那必定也是顯貴。
老闆熱情詢問應長川想找什麼樣的院子。
應長川想了想，“不必太大，能住得下一家四口就行。希望位置清淨一些，若是離官學近一些最好。”
老闆瞭然，這位主顧的身份怕是一位秀才。
“有有有，秀才公說的這些要求，有不少好院落可以選。”牙行老闆一聽應長川的要求，便知道能從中大賺一筆。正要預備把手裡的貴价院子全都介紹一遍，又聽應長川講。“啊，對了老闆，我是賃屋，不買，貴价的就不考慮了，您揀著實惠的給介紹介紹，也不必浪費咱們一趟趟瞧。”
老闆一聽，有些訝然。
竟不是有錢的主顧嗎？瞧著周身的氣派，不像啊？
牙行老闆自認開門做生意這麼多年，認人的本事不低，怎麼還能看走眼了？
“啊，好……”牙行老闆一時有些混亂，面上就帶著些呆滯。
“那就勞煩您帶路，咱們儘快多瞧兩家，現在天黑的越來越早，一會我還得儘早家去。”應長川笑眯眯的樣子十分具有迷惑性。牙行老闆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那幾位，咱們就邊走邊說。”
若是說起牙行，不少人都熟知的就是影視劇或者文學作品裡的“人牙子”，就像是現代的勞務中介一樣，給人介紹工作，從中抽成。除此之外，牙行還兼做房屋中介，許多牙行手裡也捏著一些“房源”。
當然這“房源”有好有壞，就端看牙行如何包裝營銷了。
宋府管家與牙行老闆相熟，便推薦了這家牙行，應長川也不求這家牙行能給他便宜多少錢，只求推薦的房子別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糾紛。
租房子嘛，誰不是求個省心。
應家的馬車腳程快，宋端就提議大家也別走過去，都上馬車，速戰速決。
“那敢情好，有了馬車，咱們能多跑幾家，秀才公也能比照著來。”牙行老闆爬上宋府馬車，“勞煩小哥，咱們去城南恭德巷。”
週三一抖韁繩。
出發！
“這處院子過去曾是一位舉人老爺家夫人的陪嫁院子，這不是舉人老爺升了官，要往外地去上任，這才不得已想要用院子換些現錢帶著。你瞧瞧，這五福照壁，這抄手遊廊……”牙行老闆侃侃而談，指著這處舉人院子一處亭廊大加讚賞，什麼有名的文人在此作出什麼樣的詩文，什麼朝中權臣曾在此處與舉人老爺同遊云云。最後提及價錢。
“若是秀才公要買院子，咱們說個實誠價，就要您三千兩，若是要賃，一年五百兩。”
應長川搖搖頭，“老闆，這家不合適，咱們再去下一處看看。”
牙行老闆張了張口，“秀才公，咱們是覺得哪兒不合適？”
“太大了，也貴了。有沒有再小一些，也便宜些的院子？”
眾人又上了馬車，這次要去城西的淮安巷。
“秀才公，這家也是出過舉人的，祖上也有不少秀才公，到了上一任屋主中了舉人，可惜沒等到授官，家中父親就去世，只得回鄉丁憂三年。不過您瞧瞧，這院子裡都是精心修葺過，後院還有一方水井。這家中有井，吃水就方便了，不必外出挑水。而且這院子還有一個好處，出了門就是繁華街景，這附近往來生意多，您家買什麼都方便。”
牙行老闆頓了頓又道，“這處院子就跟您說句實話，因為有井，這屋子就得提提價，買的話八百兩，要賃屋，一年九十八兩。”
宋端倒是覺得這處院子不錯，地處鬧市，很是繁華。
應長川又搖頭，“還是大了些，也貴了些。勞煩老闆再找找。”
“這……”牙行老闆看向宋府管家。不是，你這都帶過來的什麼人啊？
宋府管家閉閉眼，老夫人剛才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怠慢了這位宋公子。宋府管家再睜眼，拉著牙行老闆到一旁說悄悄話。
“老張，宋公子家中人口少，來鎮上賃屋也是為了一心求學。你也不必看這些花哨的，只管把你們手裡底實的屋子拿出來，往後宋府也是承你的情。”
如此一來，牙行老闆心裡也有底了。
“嗐，你不早說！”
二人轉身，牙行老闆恢復笑臉如初。
“那成，秀才公，您想要什麼樣的屋子我心裡也有數了。您跟我來，等會兒這個屋子，我包您滿意！”
這回倒是不用上馬車了，新房子離淮安巷子很近，走過去一兩分鐘就到了。
“秀才公，這間院子不是底實的主顧，我一般都不拿出來。也不怕您忌諱，給您交個實底兒。這戶人家是做買賣的，院子不大，就三間屋子。因為久不住人了，可能得需要您家自已修一修。傢俱什麼的上一任屋主人都留了下來，您可以揀著能用的使。而且這院子有間小屋臨著外街，人家屋主直接開了後門做了個小鋪子，您以後要是嫌吵，就找人把後門砌上。”
牙行老闆幾乎沒抱什麼希望，文人輕商，許多秀才公一聽是商賈人家的屋子，都搖頭拒絕了，怕是這位也是不例外。
應長川才不搞輕商那一套，他策論可是靠著《論商賦》拿了甲等第一，輕哪樣都不能輕商啊！
“我能去旁的屋子瞧瞧嗎？”應長川在院子裡到處打量，破敗是破敗了些，但收拾收拾應該能做個風景雅緻的院子。屋頂已經漏了，西南角的茅廁也是長滿雜草，幾乎插不進腳。
應長川心裡倒是挺滿意這家的，院子不大，人就住得近，感情就不會遠。家裡該有的基本配置，這裡都不缺，而且屋裡遺留的傢俱他也看了，還有不少能用的。應老爹懂木匠，就算有些不能用的，經他的手修一修，再使一百年肯定不成問題。
俞幼英喜歡灶屋大一些的，這樣她在廚藝上可以發揮的地方就多了。
應王氏喜歡在堂屋做繡活兒或是做衣裳，白日裡堂屋的採光最好，應王氏就不用站在堂屋門口對著光穿針引線。
“老闆，這裡賃的話，多少錢？”
牙行老闆瞪大了眼睛。這，這就滿意了？
“您要賃，一年二十兩。要買的話……”
應長川擺擺手，“不買，只賃。先賃三年，等下場春闈結果出來，再做打算。”
“三年的話，給您個優惠，若是平常一年二十兩，三年就是六十兩，因為我跟宋家是老主顧了，我就退一步，五十五兩給您賃三年。只是您得額外給我二兩的抽成，不然我交待不過去。”
這是打算賺點中介費了。
應長川覺得這個價錢倒也合理。只是眼下屋子住不了人，他們還得花錢修繕，五十五兩的房租還要二兩中介費，這就有些貴了。
“那要不老闆您再給我個實惠，這房子畢竟還要修繕，我們還得修傢俱什麼的，花銷太大。五十五兩雖然咬咬牙也能拿出來，但修繕的錢就不夠了，您好歹再便宜個一二兩，給我們留點修繕錢。”
牙行老闆也覺得處處破敗的屋子也不值這個價。
“那成，五十三兩，真的不能再讓了。”
應長川已經很滿意了。“那就籤契書，咱們當場交付，我也好儘早過來收拾。”
牙行老闆沒想到，最不看好的屋子，居然就這麼賃出去了。
眾人回了牙行，牙行老闆託人聯絡了屋主過來籤契書。屋主一聽說賃屋的是個秀才，也是十分高興。
“好啊，讓我那屋子潤一潤文氣，往後不管是賣還是賃也能有個好價錢！”
雙方都痛快簽了契書，又兩方各自給了一兩中介費，這賃屋一事就算是成了。
契書一式三份，租客、屋主各一份，牙行也會保留一份作為第三方證據，往後若是有糾紛，就能找牙行的契書作為證據使用。
“辛苦您了，今日陪我們跑了一天。”應長川小心將契書摺疊起來塞進懷裡。
牙行老闆用小稱稱著今日賺來的二兩銀子，分毫不差，就開始喜笑顏開。
“客官客氣了，這剛來鎮上，誰不想找個安穩的落腳地方。這屋子雖然現在瞧著破敗，要真是收拾好了，其實也不比那些大院子差。”
應長川點點頭，“雖然也想住大院子，但現在家裡老人的腿腳不像以前，要是離得近了也方便照顧。”
牙行老闆給應長川點了個贊。“秀才公至孝！”
這房子找好了，宋端還不想這麼早就回家，索性跟應長川商量能不能再去應家住一晚。
應長川皺眉，“你睡我家炕還睡上癮了？”
“應哥，真的不是我說！我可能擁有先天睡東北大炕的聖體，昨夜在炕上睡得實在是太香了，我還想再去體驗一下，行嗎？”
宋端一副委屈小狗加蒼蠅搓手。
“應哥，通融通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