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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宋府清客

“路上萬事當心,”應王氏理了理俞幼英的衣襟,“你們兩個凡事商量著來,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應王氏說完,背過身去抹了抹眼淚。

應家今日要送應長川和俞幼英去州縣參加鄉試,應王氏特意起了大早,給二人做了早飯,還烙了不少餅子,帶著留著二人路上充飢。

送二人到村口,還是覺得囑咐不夠,應王氏拉著俞幼英的手,就差說一句“你們要不把我帶上”了。

“行了,孩子們是去做大事的,你這麼一哭,還叫孩子們怎麼走。”應老爹看不下去,對著應長川點點頭,“你跟英娘早去早回,去吧。”

應長川拉著俞幼英端端正正給應家老兩口磕了個頭。“爹孃,兒子這就去參加鄉試了,我一定好好考,給咱應家爭光,讓二老過上好日子!兒子和媳婦兒不在身邊,望二老保重身體。”

這下就連應老爹也挨不住了,眼窩開始溼潤。“好好好,都是好孩子,趕緊起來,別誤了啟程的時辰。”

初六巳時,利出門遠行,陽貴在東北。這是應王氏和俞幼英早就看下的日子。

揮別了應家老兩口,俞幼英和應長川二人按照原定計劃,先去鎮上尋吳秀才推薦的“學霸”,然後跟著學霸家的馬車去州縣。

“學霸”叫宋端,根據吳秀才所講,宋端的父親和吳秀才是同年考中的秀才,交情很深,後來宋端父親和吳秀才春闈也是同年下場,可惜吳秀才名落孫山,宋端的父親卻中了舉人。

“宋端父親名次較靠後,又沒有門路打點職官,所以就一直在等著吏部遞補職缺,後來才去州里的安撫使司做了一個曹吏。”應長川跟俞幼英邊走邊講吳秀才極力推薦的這位學霸家世,“聽先生說這位宋端同學發揚了他父親的天賦,是個天才兒童,九歲就過了童試,還是當年同科第一名的成績。”

九歲童試第一,就相當於現代一個九歲兒童,六歲開蒙後,三年就修完了義務教育階段課程直接參加中考結果考上了市重點高中那種程度。

“原來從古至今都有這種恐怖天賦的兒童啊!”俞幼英上學時候也見過這樣的小孩兒,俗稱“別人家的小孩兒”。

“所以這回我得抓緊機會,路上多跟這位宋同學好好討教討教,能多提一分都是賺的。”

但應長川和俞幼英到了宋家,也得了宋家的首肯,同意屆時宋端去州縣應試,讓應家夫妻倆跟著車隊同行。可是自始至終,俞幼英和應長川也沒見過宋端露面,全程都是由宋府管家在中間傳話。

可能宋端是個I人,比較社恐吧。應長川和俞幼英尊重別人的性格,再說又有吳秀才做中人極力推薦,二人也就安心在宋府暫住下。

二人被安排在宋府東南一處院落的東廂房裡。聽宋府管家說,西廂住的是宋府的一位清客,平素不喜與人往來,還特意叮囑夫妻二人若是無事,最好不要近前攪擾。

……

他倆是不是捅了I人窩了,合著整個宋府上下就只有管家社恐的不那麼明顯唄?

這話也只能俞幼英和應長川二人私下裡吐槽,畢竟人在屋簷下,該有的規矩都還是懂的。

小院落裡有灶屋,俞幼英和應長川謝絕了宋府提供的大鍋飯,自已做飯。蔬菜是俞幼英每日去街市上買當日新鮮的,灶屋裡各式調味料一應俱全,倒也省了俞幼英不少事。

薛榮聽聞對面東廂住進來一對夫妻,還特意叫管家傳話,不要攪擾他做事。哪知對面每日都十分規矩,幾乎聽不到任何動靜,便對這個鄰居十分滿意。

但薛榮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這些日子只要一到飯點,對面就傳出來一陣奇異的香氣,聞得人肚子咕咕作響。

原本他還能忍下去,畢竟像他這樣讀書人從來都只求果腹,其餘皆是身外之物,哪有做學問重要。可是後來對面越來越肆無忌憚,甚至半夜都會加餐,香氣順著窗縫往他鼻子裡鑽。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實在是餓得不行了。

薛榮爬起來,敲了敲東廂的房門。

應長川一邊溫書,一邊吃著俞幼英給做的夜宵。白日裡俞幼英看到灶屋裡有一大袋子麵粉,還在灶屋找到了孜然,便提議晚上烤麵筋吃。現在二人就正在吃烤麵筋。就是少了點辣椒粉,不夠過癮。

但孜然是真的好香。

應長川開了門,看到門口站著一位披頭散髮的人,不過他估摸著是西廂的那位清客。因為他穿著長袍,衣袖上還沾著墨跡。

薛榮見開門的也是個書生模樣的應長川,立時作了一揖,“對不住,半夜驚擾了兄臺。”

應長川側身讓了讓,沒敢受這一禮。“敢問兄臺這是?”

“在下住在對面。”薛榮指了指自已的屋子,“聞到兄臺屋裡的味道,有些睡不著。”

哦,這是準備“懷民亦未寢”,邀他聊些讀書人的事了?

屋裡有俞幼英,這大半夜的,他不能請薛榮進屋聊,便返身披了件衣裳。“走,兄臺,咱們院子裡聊。”

薛榮:???

“不是,在下是想問你們所吃的東西在哪裡能買到?著實有愧,味道實在是太香了,我輾轉反側睡不著,特來問問,明日也打算買一些來留作宵夜。”薛榮以袖掩面,聖人教導君子不拘小節,他卻禁受不住飲食的誘惑,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烤麵筋的威力沒人能躲得過。“哦,這樣啊!”應長川笑道,“那是我妻子自已琢磨出來的吃食,兄臺在外面可買不到。”

薛榮一聽遍尋不到,肉眼可見的失落。

“攪擾了。”薛榮又作了一揖,失魂落魄地回屋,準備今晚餓著肚子睡覺。

應長川急忙叫住薛榮,“兄臺留步!”俞幼英做的烤麵筋有多的,勻他一串倒也不是不行。

薛榮見應長川拿出來一根竹籤,上面纏繞著一串沒見過的東西,似是被炙烤的焦黃,散發出一股焦香味,上面不知道撒了什麼香料,雖然沖鼻但香味奇異。

正是他在屋裡聞到的味道。

“這叫烤麵筋,就剩這一串了,就讓與兄臺嚐嚐。”其實屋裡還有不少,但應長川不想給太多,他和俞幼英都還不夠呢。

薛榮感激不盡。就剩這一串了,人家還肯忍痛割愛,真是個好人啊!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薛榮感恩戴德接過這一串烤麵筋,“我,要不兄臺說個價,在下買下此物……”

應長川擺擺手,“一串烤麵筋而已,就贈予兄臺了。”二人兄臺來兄臺去,著實拗口。應長川索性擺明身份,“我叫應長川,受恩師推薦,隨宋公子過兩日一同去州縣參加鄉試,不知兄臺該如何稱呼?”

薛榮這才想起自已還未介紹自已。

“失禮失禮,在下薛榮,受宋府庇護,曾陪宋公子讀書。”只是後來被宋公子嫌棄文采不夠,就被請到了這麼個偏僻小院的廂房裡研究學問了。

薛榮吧唧吧唧吃烤麵筋,可真香啊!只可惜,就這一串,吃完就沒了。

薛榮咂了咂嘴,意猶未盡。

應長川和薛榮互透過姓名,薛榮頗有些一見如故的架勢。“應兄這是頭一次參加鄉試?”

薛榮是三年前考上秀才的,在等陛下開恩科就準備下場試一試的。雖然他心知自已水平有限,夠嗆能中,但試一試的膽量還是有的。若是運氣好,讓他個瞎貓碰上了死耗子,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應長川點點頭,“聽聞宋公子學識好,可惜不能向他討教一番,實在是遺憾。”應長川嘆息,是真情實感的遺憾。

薛榮也跟著嘆氣,“我家公子的確是。唉,以前公子的脾性倒是好的,自去歲之後,也不知怎麼了,莫名就轉了性子,就是宋家……”薛榮看了看四周,“就是宋家自已人都說公子是叫惡鬼附身了,請了神婆來收了惡鬼,這才慢慢好轉了。”

應長川挑眉。

不是,兄弟,我就一串烤麵筋,你就什麼訊息都往外說啊?

薛榮似乎沒意識到自已說得太多了,“我原本陪公子讀書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公子就說我詩文太差,不配與他一起讀書,就把我從他院子裡打發出來了。我當年也是寒窗苦讀,秋闈也是第二十一名上了甲榜,居然被公子這般嫌棄。”說罷,薛榮抬袖拭淚,居然真的委屈哭了?

應長川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像這麼真性情的人,還是第一次見。

“那個,薛兄,你……”節哀?薛榮現在真的好像一個被丈夫丟棄的怨婦,讓應長川都不知道該如何張口勸說了。

“公子既不需要我了,我就乾脆在此處發奮,待我高中,看公子還有話好說!”

應長川想安慰的手頓了頓。

“那我就祝薛兄明年的恩科能金榜題名。”應長川禮貌笑笑,“時辰不早了,薛兄早點休息。”

薛榮看著很快關上的東廂房門,撓了撓腦袋。剛剛大家不是聊得挺好的麼,怎麼這麼快就困了?

到底是年輕人,睡眠就是好。

薛榮一邊感慨,一邊回了西廂。

俞幼英聽完了全程,在屋裡憋笑得難受。應長川無奈,“這個宋府還真是奇葩多。”

“一個傲嬌公子,一個呆萌清客,這家人還挺有趣的。”俞幼英輕笑,“不過聽這個薛先生的描述,感覺這個宋公子不是很好接近的樣子,你要不還是別去招惹這人了。”

應長川也是正有此意。

“我也是這麼想,等到宋家出發,咱們就只管自已待著,等到了州縣,也還是跟在宋府附近行動。”孤身在外,能少惹麻煩的就儘量少惹,宋府好歹人多,安全有保障,惹不起這家人,借光用用總是行的,不管怎麼樣還是他們二人的安危最重要。

自從吃了一次烤麵筋,薛榮就好像認定了應長川,時不時就來尋一尋應長川。有時是來聊天,有時是來蹭飯。

之前宋府管家只說他不喜人攪擾,但沒說他喜歡攪擾別人啊!

“弟妹的手藝真的是沒的說!”薛榮有時吃嗨了,還會給俞幼英的菜賦詩一首,應長川儘管於詩賦一途沒什麼天賦,但也能聽出來薛榮的詩文水平是真的不咋地。

宋公子可能沒嫌棄錯,或許人家也不是傲嬌,而是實事求是。

吃著俞幼英做的午飯,薛榮似乎又想賦詩,被應長川嚴詞拒絕了。“薛兄,趕緊吃飯,我一會還得溫書。”面對直腸子的薛榮,就應該直截了當的說,不然這人是真的聽不懂別人的言下之意。

“哦。”薛榮低頭扒兩口飯,見應長川手持書卷,開口道,“不過,應賢弟,你總這麼看書不行,得做真題。”

應長川挑眉,他居然跟自已理念一致?

薛榮嚥下口中的飯,“我有一兄長,他說他的學生鑽研出一套應試之術,聽說此法特別好用,你我有緣,要不我讓我兄長將此法教給你?”

應長川瞭然,“那薛兄試過這個法子了嗎?”

薛榮搖搖頭,“我不用。”

“為何?”

薛榮又扒了兩口飯,“此法好用,卻是功利,短暫提升好用,卻不適用常法。對個人有利,對國卻百害而無一利。”

應長川點點頭,看來這個薛榮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能透過現象看本質,看到他那個法子的弊端了。

“不瞞薛兄,那個法子正是我所創,興許薛兄口中的兄長,怕是榆樹村的吳明禮吳先生吧?”

薛榮大驚,“你居然就是吳兄所說的那位驚豔絕才的學生!”薛榮皺著眉打量應長川半晌,“是了是了,吳兄說他的學生儀表堂堂,學識也好,看來的確如此。”

應長川也沒想到,居然吳先生對自已的評價這麼高。

“承蒙恩師照拂,學得一星半點,不及先生一二。”

薛榮擺擺手,“嗐,你不用硬誇,我比你更熟識吳兄,他那人是有才,就是不懂變通,跟著他做學問,你肯定沒少受為難吧?”

跟著吳秀才沒受什麼為難,倒是跟你受了不少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