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和應家如期交貨。
喬貨郎特意給楊家和應家空出了一個貨箱,楊嬸兒將昨夜裡通宵做出來的羊乳酪交給喬貨郎,心裡鬆了口氣。
應家肉夾饃用油紙包著,瞧著既乾淨又方便。
“還是英孃的心思細,這麼用油紙一包,就是比旁人賣的乾淨!”楊嬸兒暗暗將這事兒記在了心裡。
送走了喬貨郎,三人約定好七天後再來分賬。
俞幼英和楊嬸兒邊往回走,邊說話。
楊嬸兒捶了捶腰,“你是不知道,昨晚可把嬸子累壞了。這以前也不是沒幹過苦活累活,這才歇了幾年,就突然做不動了。”楊嬸兒嘆了口氣,直嘆自已上了年紀。
“要不是我家那口子幫襯著,憑我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楊家老兩口一個一刻不停攪拌羊奶,一個時刻盯著灶間添柴火,就這麼辛苦地熬了一夜,眼下都有些青黑。
俞幼英也是揉了揉肩膀,“我也是幸虧有公公婆婆搭把手,半夜連相公都來幫忙,這才忙得過來。”俞幼英現在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這個時候的社會都提倡多生孩子,農業經濟時代,產生大量勞動力才能更好產生社會價值啊!
楊嬸兒也是滿面羨慕,“你家人口多,不像我家,等趕明兒你有了身子……哎喲,那才是福氣呢!”
俞幼英禮貌笑笑。
二人在應家院門前道別。
應長川正在院中讀書,見俞幼英回來,放下手裡的書。
“媳婦兒辛苦!”應長川將桌上剛倒好的茶遞了過去,“事情都辦妥了?”
俞幼英在應長川身邊坐下,“我剛剛算了一下,七天之後我少說能賺這麼多。”俞幼英用手比了個五,“主要還是成本低。不過我想了一下,這法子到底也不是長久之計,瞧瞧昨夜裡把爹孃累的。”
這會兒還能聽到應老爹屋裡的鼾聲。
這老兩口熬了一夜,鐵打的身體都受不住,更別說他們上了年紀的。
“等我這個肉夾饃的名聲打出去,咱們就招小工,也別勞動爹孃跟著受累。”應長川笑著聽俞幼英為了長遠計劃,順帶也提醒她趕緊把茶喝了。
“好了,俞老闆,早飯已經做好了,你趕緊吃了早飯再回去補一覺。”因為俞幼英和應家老兩口辛苦了一夜,做早飯的任務就落在了應長川的身上。
應家難得都睡了個懶覺,應長川將屋子留給俞幼英補覺,自已坐在院子裡讀書。
沒過兩日,吳秀才就託人給應長川捎了封信,信中說今年鄉試的政令出來了,九月中旬就開考。
應長川約莫算了一下,距離開考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了。而且考試院分佈在各個州縣內,從應家村去最近的州縣大概有三四天的腳程,要是想要路上寬裕一些,那就要提前一個星期就動身。
其實真正留給應長川學習的時間不多了。
吳秀才還在信中提到以應長川的學習程度,今年的鄉試肯定不在話下,所以他給應長川找了一個考試搭子,不僅能帶著應長川去州縣內應考,還是一個學霸,路上還能給應長川再補習補習功課。
應長川倒是覺得這個法子挺好。
自已整日獨自讀書,就猶如閉門造車。雖說拿到了往年真題來回反覆練習,到底是“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若是能和學霸做朋友,順帶看一看學霸的學習方法,說不定能趁著趕路這幾天再上升一兩個名次。
畢竟這個鄉試就猶如高考,一分能幹掉千人。
拿到靠前的名次,就能去好的大學進行高等教育,要是過了國家劃定的分數線,拿到前三甲,那就相當於保送了985、211這樣的名校。不僅學費全免,國家還能每個月給你發生活補助!
應長川:心動!
讀罷吳秀才的信,應長川立即提筆回信,感謝先生的訊息,表示自已願意同學霸一起前往,也希望學霸能不吝賜教。
總而言之,就一句話:希望大佬帶我玩兒!
吳秀才再回信,就給了應長川一個地址,說這是學霸家的住址,你們出發前過去,跟著學霸家的馬車一起走,路上也能相互照應云云。
應長川認得這個地址,屬於是鎮上富人區那一帶。那裡都是鎮子上富人們建造的一處聯排別墅群,聽說裡面風景極好,說一聲小型園林都不為過。
俞幼英聽罷直咋舌。
“不得不說,你這個老師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人脈那是真廣啊!”一個窮酸秀才,連住得起聯排別墅的富人家學霸都認識,這社交能力是真牛啊!
應長川將吳秀才的信小心疊好,收拾了起來。“我瞧著先生家以前也是很有底蘊的人家,不知道什麼原因,家道中落了,這才落得這樣的境地。”
說起有底蘊,俞幼英忽然想起了應王氏。
“你難道不覺得,娘她的身份也有些存疑嗎?”俞幼英小聲道。
應長川轉了轉眼珠,“原來你也發現了。”二人湊在一起,小聲八卦應王氏的家世。
“我只是聽說孃的孃家是做木匠的,榆樹村的老木匠跟爹還是師兄弟,都拜在姥爺的門下。姥爺最後選了爹跟娘成親,而老木匠傳承了姥爺的衣缽,給姥爺養老送終。”
俞幼英一副吃到瓜的表情,“那姥爺的家業應該挺大的吧?”但轉念一想,“那為什麼給娘選了爹做女婿?真不是我說,這一看就門不當戶不對。娘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爹這家門,往上倒三代都是農民。都說這古代階級森嚴,怎麼輪都輪不到爹娶娘啊!”
應長川搖搖頭,“這其中的事怕是說不清。”
隱隱約約,應長川覺得爹孃從來不提這些舊事,怕是裡面牽涉了些什麼,上一輩不好說出口,或是決心要瞞一輩子的事。
八卦不到真相就是令人心癢癢,以至於接下來的兩天,俞幼英一面對應王氏,兩隻眼就跟雷達似的,像是要把應王氏盯穿。總是盯得應王氏一臉莫名其妙,卻又不好開口詢問。
直到應王氏實在沒忍住,私下裡悄聲問了應長川,“是不是英娘對我有什麼不滿,沒告訴我?”
應長川覺得好笑,安撫應王氏說俞幼英沒事,就是覺得娘好看,她多瞧兩眼而已。被應王氏又羞又惱的捶了一記粉拳,這事兒才算是岔了過去。
“你收斂一點,”應長川勸道,“娘都來我這兒問了,說你是不是對她有什麼意見。”
俞幼英吐了吐舌頭,“曉得了!”
應長川知道俞幼英八卦之心不死,便給她支招,“你要是真想知道,還不如直接問娘。”
俞幼英翻了個白眼,“直接問多沒挑戰!既然是八卦,當然是自已從各方渠道打聽出來的最有意思!”她都想好了,村裡的常姨娘不是和孃的孃家有親戚麼,問她保準能知道一星半點的!
趁著去河邊洗衣裳的時候,俞幼英特意選了個離常姨娘近的地方,上前跟常姨娘搭話。
“姨娘早啊!”
村裡的婦人都三三兩兩湊一起洗衣裳,邊做活邊聊天。俞幼英這般上前搭話很是尋常,周圍都沒什麼人在意。
常姨娘一見是俞幼英,也是熱情。
“喲,是英娘啊!”常姨娘看看俞幼英木盆裡的衣裳,就稀稀拉拉的兩件,還都是俞幼英自已的衣裳。常姨娘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怎麼就你的衣裳,你相公和你公婆的都不用洗啊?”
俞幼英挽起袖子,“娘老說我手勁兒大,揉兩把就把她的衣裳揉壞了,不叫我洗。”
這倒是事實,應家村裡每個人身上都是補丁摞補丁,應家還好點,身上補丁沒那麼多。一是應王氏縫紉技術出神入化,二是應家人都愛惜衣裳,也愛乾淨。就是應老爹,前幾日每日在河堤上挖河溝,拋費了些衣裳,也會每日換下來自已清洗乾淨。不像村裡其他男人,每日都是同一身髒衣裳,夏季還不愛洗澡,身上總有一股味兒。
俞幼英受不了那個氣味,就跟應王氏一樣,不大愛往人多的地方去。
應家人總是乾乾淨淨,帶著和村裡人不一樣的體面。
只是應家迫於經濟條件,就算是再結實的衣裳,穿時間久了,也會被洗的布料變薄,要是手勁兒大一點,布料就會被搓爛。這個時候的棉麻布料不像後代那樣會加入腈綸等織物混紡,做不到那麼經久耐穿。
誰都是從不會幹活兒的小姑娘時期過來的,常姨娘只道是應王氏嫌棄俞幼英不會幹活。
“那可不行,這活兒都是幹著幹著就熟練的,這老不讓你幹活那哪兒行!”常姨娘低著頭洗衣裳,“回頭我跟你婆婆說,這媳婦兒不幹活可不成!”
眾人這時紛紛附和,多是提及自已做媳婦時,被婆母苛待的事。
俞幼英覺得自已被孤立了。
頓時八卦也不香了,心情也不美了,匆匆洗了衣裳就回了家。
應長川覺得今早的俞幼英莫名有些沉默。
“怎麼了?”應長川走過去輕聲問,“你不是去洗衣裳了麼?這嘴撅得都能掛油瓶了。”
應長川蹲了下來,“誰惹你生氣了?”
常姨娘作為應家村婦女聯合會說東家長道西家短組織資深會員,當然是得了空閒就要找應王氏好好說道說道,這應家對兒媳婦的“教育問題”。
“不是我說你,誰家有這麼慣兒媳婦的呀,這什麼活都不叫兒媳婦做,難不成是請了尊佛回來供著不成?”
常姨娘嗑著瓜子,瓜子皮隨意就吐到了地上。應王氏看了一眼,又低頭忙活自已手裡的繡品。
她想給俞幼英和應長川繡一對枕頭,有鴛鴦戲水的那種。
自家兒子兒媳感情好,她這個做婆婆的,還希望他倆能更好一些,最好是早早生個小孫子孫女給她抱抱,那樣就更好了。
“英娘沒什麼不好的,”應王氏對著光瞧了瞧繡了一半的鴛鴦,“她是個心好的孩子。”
常姨娘不屑一顧,“心好有什麼用,這一不幹活,二不生孩子,也沒見她怎麼伺候長川,也就你跟姐夫心善!你們這一家人就是實誠,被這個英娘耍得團團轉,還夸人家是心好呢!”
應王氏皺眉,“她是我家的孩子,我這個做孃的難道還不知道自已家孩子什麼樣子麼?”
應長川和俞幼英站在堂屋外,應長川遞給俞幼英一個安撫的眼神。
俞幼英回應了一個甜甜的微笑。
真好,這種被人護著的感覺真好!
常姨娘見自已怎麼都說不動應王氏,索性不再勸了。
誰家不是從做媳婦兒時就經受著婆母的磋磨,就連應王氏剛進應家的時候,不也是經常被她婆母處處立規矩。怎麼到她翻身做了婆婆,反而還不敢拿捏兒媳婦了?
都說應王氏性子軟,這話真是一點都不錯!
常姨娘這坐了大半天,又嗑瓜子又挑撥關係的,嘴巴早就幹了,偏生應王氏就跟看不見似的,連碗茶都不給自已倒。常姨娘覺得還得是自已來,不然這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這茶壺剛一拎起來,應王氏就淡淡道,“茶涼了,我叫英娘再給換一壺。”
常姨娘剛想說不用,冷茶她也吃得。但應王氏已經開口喚了俞幼英。
“哎,娘,咋了?”
俞幼英挽著袖子進來,手上沾著一些麵粉。“茶涼了,你去換一壺新茶來。”俞幼英看了一眼常姨娘,應了一聲,就拎著茶壺出去了。
常姨娘口渴,但眼下只能繼續渴著。
沒一會兒,從灶屋裡傳出一陣香味兒。常姨娘嗅了嗅,“喲,姐姐你家今兒燉肉啊!”
應王氏嗯了一聲,“英娘知道我身子不好,專門做了給我增添營養的。”也不開口提讓常姨娘留下吃飯的話,村裡沒人會在吃飯的時候還留在旁人家裡討嫌。
常姨娘尷尬的笑了笑,“那姐姐,我就不多留了,你們家這都快吃飯了,我也得趕緊回去給我家孩子做飯去!”
應王氏這時才放下自已手裡的活計,起身送客。“妹妹常來。”這一聲不冷不淡的,常姨娘這算是聽出來的,人家不待見她呢!
常姨娘反倒覺得自已好心好意來提醒應王氏,應王氏居然不領情,實在是不識好賴。不就是個小媳婦兒,就當誰家沒有似的,護得跟寶貝眼珠子似的。
花了兩吊錢買來的便宜媳婦兒,真拿著當什麼寶貝呢!
常姨娘臨走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