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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報喪

回家的路總是辛苦而又漫長的。

揹簍越背越沉,俞幼英和應長川二人輪換著背了一路,總算在天色完全暗沉下來之前看到了應家村村口的老屋。

“總算是到家了。”俞幼英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還能堅持嗎?要不換我背?”

應長川上次和應老爹去鎮上,揹簍一直是應老爹揹著,哪怕返程的時候裡面塞滿了東西,應老爹依舊健步如飛。

按理說應長川比應老爹年輕,沒道理體力比應老爹還不如。

應老爹只笑笑,說年輕人還得多補補。

補什麼?補鈣?

應長川咬牙堅持,“不用,趕緊回去再歇。”應長川的小腿已經開始有些打顫了。

以為經過這段日子的晨起鍛鍊,應長川的體力應該有所增長,卻沒想到還是這麼不中用。

應長川暗暗嘆氣,決心每日的鍛鍊強度再加大一些,在這個輕微感冒就能要人命的時代,命比紙薄,說什麼都要把強壯身體放在首位。

俞幼英倒是沒感覺多累,雖說二人輪換著背揹簍,但大部分時間都是應長川在背,就算是輪換到自已這裡,應長川也都會在後面幫忙託著一些,讓自已背得不是那麼辛苦。

應長川對自已的照顧,俞幼英都是看在眼裡的。

俞幼英對他太熟悉了,二人相處的時間比跟父母或是和俞令禮相處的時間都長,二人幾乎像是家人一般度過了大半個人生的時光,而且後來還有過那麼一段感情。

儘管最後結局不是十分美好,但足夠俞幼英看清應長川這個男人。

他是將尊重和教養刻在骨子裡的。

應長川的父親是個極為傳統的中國父母,從小對應長川的教育幾乎到了嚴苛的地步。應長川的母親是個法國人,生性浪漫,雖然她愛著應父,只是對應父教育應長川的方式十分不解。

因此,應長川就是在一個十分割裂的家庭環境下長大。

父親對他進行著十分嚴苛的中國式傳統教育,母親便向他灌輸“唯有自由和浪漫至死不渝”的觀念。

只是因為應父和應母由於工作原因,長期不在國內,應長川這才喘了一口氣,好好成長到了現在。

成為了現在俞幼英所熟知的應長川。

正因為如此,俞幼英有些分不清應長川對自已的這份照顧,究竟是出自“同鄉”的情誼?家庭教養的影響?亦或是……

俞幼英直覺有些迴避第三種答案。

她希望是前兩種,但心底裡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你明明更渴望第三種答案。俞幼英親自將那個聲音的音量調小了。

她想要純粹的愛情,不希望感情裡摻雜任何東西。

眼下二人相互扶持,很容易產生對對方的依賴感,她怕應長川分不清是依賴還是喜歡。

若是她現在回應了應長川的感情,若是有一天應長川醒悟過來自已真實的情感,會不會像當初那樣,又以分手告終。

既然擔心最後結局,那就乾脆不要開始。

俞幼英心裡自動開啟了防禦機制。

二人走回家,遠遠看到家門的那一瞬間都是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的。

走近了一瞧,院門大敞著,院子裡也不見應老爹和應王氏。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瞧出了幾分擔心。

“哎喲,你們小兩口怎麼才回來?趕緊去你三叔家瞧瞧吧!出大事了!”有路過的嬸子見到二人,趕忙過來傳訊息。

應長川放下背上的揹簍,“嬸子別急,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嬸子指了指應老三家的方向,“晌午的時候,虎子去你三叔家送東西,發現你三叔吊死了,嚇得孩子魂兒都掉了,也不知道喊人。你姨娘等了大半天也不見虎子回來,覺得不對勁,過去一瞧,才知道出了事。”

虎子是常姨娘的兒子,常姨娘嫁過來就得了這麼一個兒子,疼得跟寶貝眼珠子似的。

“你爹孃已經過去幫你三叔料理後事了,你們也趕緊過去搭把手。”

嬸子說自已回家找白布縫靈幡,急匆匆走了。

俞幼英嘆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應長川拍了拍俞幼英,“這是他自已的選擇,旁人只能引以為戒。走,先把東西抬進去,喝口水咱們也過去看看。”

應老三家院子裡擠滿了來幫忙的村裡人。

“應二哥,您有需要就只管開口!”

“二叔,我最近家裡沒事,我娘叫我過來給您聽使喚。”

“二伯,我爹叫我過來給三叔燒刀紙錢。”

……

應老爹跟村裡幾個頗有威望的族老商議著應老三的後事如何辦,應王氏默默在灶屋裡燒了水,給來幫忙的每個人都倒了一碗。

應家沒什麼吃的能拿得出手,但是熱水不要錢,管夠。

眾人喝了水,都自已去找自已能幹的活。婦人們將家裡的白布或是麻布都翻找了出來,按照應家五服之內的親戚輩分開始縫製孝衣。

應長春作為應老三的孝子,不在這裡。

眾人犯了難,他是應老三的親兒子,是要摔盆哭孝的頭號人物。如今應劉氏和應老三和離,應長春跟著應劉氏走了,應老三的後事該怎麼辦?

應老爹抽著旱菸,眯著眼,面色頗有些不虞。

“人都走了,還叫回來幹啥?”

“好歹是老三的親兒子,做兒子的到老子靈前磕個頭哭一聲這不是天經地義的?”

“都從族譜上除了名的,應老三自已都說沒這個兒子!”

屋裡應老三靜靜躺著,不知道已經走了幾天,面如金紙。身上已經換了壽衣,瞧著款式跟應長川當初穿的那一件頗為相似。

俞幼英自覺進了灶屋去找應王氏,應長川進了屋在應老三床前磕了頭,坐在應老爹身邊。

“回來了。”應老爹淡淡招呼了一聲,應長川應了一聲。跟應老爹商議後事的全是應長川的爺爺輩,應長川不大認識。

聽到眾人吵得差不多,應老爹收了菸袋,將菸斗裡的菸灰磕了出來,煙桿別在了腰間。

“各位老叔老哥聽我說一句。”眾人齊齊望向應老爹,“我是老三的親哥,凡事總要替老三考慮,總不能害他,你們說是吧?”

族老們紛紛點頭,這事很應該讓應老爹這個親哥來拿主意。

“老三平時怎麼對劉氏她們母子倆的,眾位也都看在眼裡。我這個當哥的也不替他辯解,的確是我們應家不對在先,也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能管教好,叫人家母子倆受了委屈。”

“所以在鎮上的時候,我就做主叫老三和劉氏去縣衙和離,二人也約定好再不糾纏,往後也是各走各路。只是說到底,長春好歹是老三的血脈,老三靈前不能沒有一個摔盆的孝子。”

應老爹看了一眼應長川,“更何況老三有親兒子,何必叫長川這個侄子頂上去。這樣於理不合。”

“死者為大,老三現在這樣,想來也是知道自已做錯了,沒臉面對人家母子倆,這才尋了短見。怕是臨死前都想著能再見孩子一面,何苦再叫老三死了都不安生,好歹叫長春回來哭一哭,也算是全了他倆這輩子的父子情誼。”

人死如燈滅,之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來應老三的靈前磕個頭,就算是雙方最後的體面。

既然應老爹這個親哥都發了話,族老們也不好再阻攔,遣了一個腳程快的壯勞力去鎮上找應長春報喪。

“就說是我的意思,讓長春好好考慮,不管怎麼樣,我這個做伯伯的都理解他。”

應老爹在報喪人臨走前囑咐了一句。應長川在一旁看著,心裡十分認可應老爹的決定。

“爹,堂弟會回來吧?”看著報喪人離開的背影,應長川扶著應老爹回去,應長川輕聲問道。應老爹看著應長川,臉上浮現一絲笑。

“長春那孩子雖然不親我,但我卻是知道的,那孩子心腸軟。”

應長川挑眉,“爹知道堂弟一定會回來?”

“爹不知道長春會不會回來,但爹知道,應家的男人,就沒有一個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