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應家村的人都在說應家兒媳婦做的乳酪好吃。

應劉氏也聽了兩耳朵，但沒放在心上。這天早上，應劉氏抱著木盆去河邊洗衣裳，因為家裡有些事耽擱了，來得有些晚，不少地方已經被人佔了，就剩下一處還有些空檔。應劉氏過去之前，人們還在氣氛熱烈地說著什麼，看到她過來，人們默契地閉了嘴。

“春兒他娘來洗衣裳啊！今兒怎麼來晚了？”與應劉氏相熟的婦人打破了沉默，笑著問她。應劉氏放下木盆，語氣有些冷冷的。

“家裡有點事耽擱了。”

人們在她來之前在說應老三家的事，村裡人都知道應家老二老三兩家不和，都識趣的不在她面前談論。但瞧著應劉氏這樣像是生氣了，人們也就都不上前湊趣，三三兩兩挨著說些別的。

“你注意沒，昨天我經過應老二家院子，瞧著他們家院子裡像是要種東西，地都翻了一遍，壟上還澆了水。”在應劉氏不遠處有人低聲嘀咕著，話音順著風飄到應劉氏耳朵裡，應劉氏下意識豎起了耳朵。

院子裡種東西？

應王氏一家又要出什麼么蛾子？

“在院子裡種東西？那往後他家咋曬糧？”有人驚訝，村裡家家戶戶到了夏收時節，收回來的糧食都在自家院子裡鋪平晾曬，方便儲存。要是在院子裡種了東西，就沒法曬糧，難不成他們家不種糧食了？

應劉氏也在暗自嘀咕。

“不知道，估摸著是有別的打算吧。我還好好瞧了瞧，就留了一兩條走路的過道，兩邊壘了石頭，滿院子都翻了地，滿滿當當的，這要種的東西還不少呢！”

不過別說，感覺弄得還挺好看。那人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但莫名想跟著試一試。

“人家的日子現在是過在咱們前頭了。這娶了兒媳婦之後，先是死了的兒子活過來了，又成了文曲星轉世，嫁過來的兒媳婦還帶著孃家手藝，要是做個小買賣，是準成的。我敢說，他們家的日子往後保準差不了。”

應劉氏越聽越不是滋味。明明都是一個孃胎出來的親兄弟，怎麼日子就差距這麼大？

應老二家的日子越過越紅火，應老三還整天跟個沒事人一樣，還有閒心去鄰村打牌賭錢，家裡的娘倆不聞不問，眼瞅著春兒馬上就要成丁了，卻連房媳婦兒都還沒說著。應劉氏越想越氣，手下就帶了點情緒，搗衣杵越發大聲，惹得周圍人側目。

應劉氏帶著一肚子氣回了家，晾衣裳的時候就發現洗壞了兩件衣裳，越發氣不順。一腳踢翻了木盆，坐在地上嚎啕了起來。

應長春聞聲急忙出了屋，就瞧見他娘叉著腿坐在地上，早上抱去洗的衣裳全扔在地上，溼漉漉的沾了泥。

“娘，你這是咋了？”應長春一臉急色，上下打量應劉氏別是摔壞了。

應劉氏抓著兒子的衣襟，嚎啕道，“春兒啊，這日子是沒法過了！”男人不爭氣，就只有他們娘倆拉扯著過，這是要為難死人了呀！

“你說都是一個孃胎裡出來的兄弟倆，你爹咋是這麼一個貨！人家日子越過越好，咱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啊！”一想到應王氏那個嬌小姐每天都春風得意的樣子，應劉氏就嫉妒，嫉妒的要發瘋。像是喉嚨裡存了一團火，恨不得全都噴出來，燒乾淨應王氏她們家！

應長春何嘗不想比過應長川。現在村裡到處都說應長川和英娘感情好，聽得他心裡窩火。明明英娘當初喜歡的人是自已！

“娘，鎮上有招工的，我想去試試。”應長春咬牙道，一直窩在村裡種地能有什麼出息，倒不如去鎮上搏一搏。

應劉氏聞言，嚎啕聲頓停。“兒啊，你走了，那娘怎麼辦？”她有些慌張。

應長春下定了決心，“一起走，咱們一塊去鎮上。就是討飯也要掙大錢，然後風風光光回村裡，必須得出了這口惡氣！”

清晨，俞幼英蹲在屋後的雞棚裡看滿地撒歡的小雞，時不時換著地方撒秕穀，左撒一把右撒一把，小雞就跟著俞幼英的腳步從左跑到右，又從右跑到左。

應長川吃了早飯，要去榆樹村找吳秀才唸書去，臨走之前卻找不見俞幼英。

應王氏指了指屋後，捂嘴笑道，“英娘在屋後餵雞呢，你快去瞧瞧。”

俞幼英跟小雞玩得不亦樂乎，應長川看了半晌，明白應王氏在笑什麼。

“嘰嘰嘰，這邊！”俞幼英手一揚，秕穀落地，小雞像得到某種神秘指令一樣組團狂奔。發財也跟著那些小雞東跑一圈，西跑一圈，明明不是牧羊犬，偏偏像牧羊一樣，小雞隨著發財的腳步圍成一圈，低頭吃秕穀。

俞幼英作為少見多怪的城裡人，覺得格外有意思。

玩夠了，俞幼英拍了拍手上的灰，轉身才發現應長川就站在雞棚外。“你站這兒幹嘛呢？”

看到應長川手上拿著應王氏給縫的書包，才猛地想起來，“哦，對，你要去上學。”

發財跟著俞幼英的腳步也跑出了雞棚，圍在應長川身邊東嗅嗅西聞聞。發財的窩就安在應長川屋裡，一夜過去，已經對應長川和俞幼英的味道格外熟悉，一見到他們二人，發財的小尾巴就甩來甩去。

“我今天能跟你一起去上學嗎？”今天應長川自已去上學，家裡有應老二和應王氏，俞幼英無事可做，就動了出去走走的心思。

俞幼英沒發覺，自已現在跟應長川說話不知不覺間帶了些撒嬌的口氣。應長川暗自嚥了口口水，眼神有些發飄，“隨，隨你。你要是想去，就趕緊去收拾，我馬上就走。”

“OK！等我，很快！”俞幼英一溜煙跑走。

發財沒跟上俞幼英，蹲在應長川身邊，應長川摸了摸發財的腦袋。

“傻子。”應長川低笑。

發財：？

第一，我只是個小奶狗。

第二，我沒惹你們任何人。

應長川就站在院門外等俞幼英收拾妥當。

今天應長川穿了一身青衫，是應王氏昨天新做的，衣角上繡了一些竹葉，穿在應長川的身上，顯得人格外挺拔。

因為布料還有剩，應王氏也給俞幼英做了一件單衣。還在袖邊繡了一圈小花，跟應長川身上的竹葉倒是相映成趣。俞幼英今日穿的也是應王氏新做的衣裳，俞幼英拿到新衣裳的時候還笑著打趣，好像現代的情侶裝。

今日二人穿著“情侶裝”出門，引得不少村裡人看。

出村口的時候，應長春和應劉氏揹著包袱，遠遠看著前面連走路都要緊挨著的應長川和俞幼英，應長春回望了一眼應家村。

“走。”應長春向上託了託身上的包袱，腳步堅定。

母子倆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