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長川和俞幼英一起往送羊奶的那戶人家走去，村裡人見到了，有不少笑著同二人打招呼，也多是一些湊一起做活聊天的婦人，年紀大一些的俞幼英就叫嬸子，年紀小一些也不比稱呼，只笑笑示意就好。

“英娘，跟長川出門去啊？”說話的是個面生的嬸子，羅徐氏也在其中，每個人手裡都有活計，有繡花樣的，還有納鞋底的，也有做柳編的。放在現代都快是失傳的手工技能，放在這兒卻是被一群婦人隨意做著，片刻便成。

俞幼英衝說話的嬸子笑，“老楊叔送了長川一些羊奶，我們也用不了那麼多，就用剩下的做了點吃食給老楊叔送去。”俞幼英將大碗裡的乳酪端給嬸子們瞧，眾人一聽是羊奶，都下意識躲了躲。

“這玩意兒腥羶得很，做出來的東西能好吃嗎？”羅徐氏皺著眉，看著大碗裡奶白的乳酪，也不知道應家人怎麼把這個當好東西送人。

俞幼英徑直切了一塊小的，給眾人都分了分，“這叫乳酪，是我以前從孃家帶來的方子，一點都沒有腥羶味，正適合補身子的婦人和奶娃娃們吃。嬸子們都嚐嚐。”

羅徐氏半信半疑，但現在這個時代糧食價貴，有一點吃的，人們都必不會浪費。那些嬸子猶豫時，羅徐氏已經當先拿了一小塊放進嘴裡，奶香味頓時從口中化開，還沒來得及細品，那乳酪就順著喉嚨嚥了下去，只殘留舌尖有淡淡的甜味，唇齒留香。

羅徐氏頓時眼神發亮，眾人忙問，“好吃嗎？”羅徐氏忙不迭點頭，“香！真香！”

果然沒有人能逃脫“真香定律”。

俞幼英笑嘻嘻看著眾人，都是半信半疑嚥下去，緊接著誇口稱讚。應長川站在一旁，看著俞幼英由內而外散發著十分有成就感的開心。

應長川想起那個在父母靈堂上紅著眼咬著牙說“債務我認”的俞幼英。

現在她放下了重擔，真的挺好。

羅徐氏吃完惦記上了方子，但又怕應家以後要靠媳婦的方子做點小買賣，不肯輕易給人。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算了，大不了等應家做買賣，她花錢買還不行？

時候不早，應長川適時開口叫俞幼英離開。俞幼英笑著同嬸子們道再見，瞧著小夫妻倆走了，那些婦人都紛紛議論。

“長川這媳婦兒娶得好，性子好，見誰都是笑嘻嘻的。”

“說話還好聽，給東西也怪大方的。”

“就是不知道她做的那個什麼乳酪是怎麼做的，甜絲絲的，是不是放了糖？”

“喲，放了糖可就貴了。”

“應家也怪實心眼的，老楊家那一桶羊奶值不了幾個錢。”

幾個嬸子的議論順著風飄到還沒走遠的應長川耳朵裡，俞幼英轉過身看著應長川。“走快點，磨蹭什麼呢？”

應長川笑了笑，快走了兩步。

“囡囡，”應長川順手接過俞幼英手裡的大碗，“我幫你拿。”

俞幼英皺了皺眉，自從二人分手之後，應長川再也沒這麼叫她小名了。“你是不是又憋著什麼壞呢？你不對勁！”

應長川挑眉，“嗯，那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說完，端著碗當先走了。

俞幼英撇嘴，她就知道這人肯定沒按什麼好心！

老楊家得了乳酪，原本還挺高興，一聽是用羊奶做的，頓時面上一僵。應長川和俞幼英是特地來送東西，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人還沒空著手。老楊叔只能勉強收下了東西，叫老楊嬸找了個乾淨的大碗來，將乳酪倒了進去。

應長川和俞幼英把東西送到就算是完成任務，說不了幾句話便推脫說家裡做了飯得趕緊回去。關了門，老楊叔把碗重重塞進老楊嬸手裡，瞧著氣不順的樣子。

“你咋了？人應家送了東西來你還不樂意？”老楊嬸捧著大碗往回走，老楊叔眼睛一瞪，“你當我稀罕他家東西！”

老楊嬸撇嘴，“那人家長川上門要你點羊奶，你還上趕著巴結，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你個婆娘懂什麼！”老楊叔揹著手，跟在老楊嬸身後。“沒聽村裡人說長川是文曲星轉世，我那是提前為我孫子打算！”

說罷又看了一眼碗裡的乳酪，“那玩意兒趕緊扔了吧，怪腥羶的，也不怕倒了胃口！”

老楊嬸離得近，可沒聞到一點腥羶味。“好歹是人家誠心敬意拿來的，再說了到底也是糧食，你是過上好日子了？還扔了，我看把你扔了才好！”

老楊家兩口拌了兩句嘴，就各自忙活自已的事。乳酪被老楊嬸順手放在灶房的大灶邊上，沒留神叫家裡的小孫子看到了，偷溜著進了灶房。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應家村家家戶戶升起了炊煙。

老楊嬸出去擇菜，心想著今晚熬個稀粥，炒個菘菜，再烙幾張餅子，就算是一家人的晚飯。因為不是農忙時節，莊稼人吃飯就多是以省糧為主，等到了農忙時，家裡的勞力們才有乾飯和葷腥吃，算是犒勞一天的辛勞。

家裡的婦人是很少吃到乾飯和葷腥的，糧食本來就少，葷腥也是貴价，都要緊著家裡的男人吃，就要輪不到她們。老楊嬸想著那乳酪估計家裡沒人稀罕，那就乾脆自已吃了。

忙活完，老楊嬸一回到灶屋，就看見小孫子正蹲在大灶前安安靜靜。

孩子不吵不鬧，必定在作妖。老楊嬸忙上前制止，小孫子一回頭，老楊嬸就看見小孫子嘴邊一圈的乳白色，嘴裡鼓鼓囊囊的。

“啊呀！狗蛋兒你吃了什麼東西！”老楊嬸大驚，看到是大碗裡的乳酪，忙要小孫子吐出來，萬一要是吃出事兒來，兒媳婦還不得跟自已拼命。

小狗蛋兒不僅沒吐，還咕咚一聲嚥了。

“奶！甜的，好吃！還要！”小狗蛋捧著碗，仰著臉，滿臉期待之色。

甜，甜的？老楊嬸愣了一下。伸著手指頭在碗裡颳了一圈，刮下來一些奶白的乳霜，放進嘴裡裹了裹，眼神頓亮。

還真是甜的，一點腥羶味都沒有。

“這可真是……”老楊嬸看了看吃成了花貓臉的小孫子，“狗蛋兒，好吃不？”

“好吃！”狗蛋脆生生的答。

老楊嬸嘆了口氣，這應家人可真夠實誠的，他家那個老貨還這不順意那不順意的。

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