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遲早就要破產的冤大頭開著車,眼角的餘光瞟到副駕駛上那束明媚的玫瑰,心情又好了點,挑起了唇:“喜歡麼?”
池惟:“你拿著玫瑰去給我上墳?”
顧彥澤嘖了一聲:“幹嘛,你又不是真的死了,沒必要吧?”
池惟說:“我就是真的死了,屍體現在沒爛純粹是因為被燒了裝罐子裡了。”
操。
這人說話沒一句他愛聽的。
剛剛好起一點的心情又馬上降下去了,顧彥澤拉著一張臉不想再說話。
池惟又說:“不過這花還挺好看的,比那菊花好看,小顧總還算有品味。”
唇角又揚了上去。
池惟又說:“活著沒能收到的玩意死後原來墳頭自已真的會長。”
唇角又被拉了下去。
池惟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喜歡,真的很喜歡也很感激。”
這還差不多。
顧彥澤沒什麼表情,手搭在方向盤裡等紅燈。
眼睛又不自覺地去瞟那束玫瑰。
挺普通。
訂這束花的那人其實品味挺低。
如果是平時,這種玩意壓根入不了他的眼。
但在花店門口時,這玩意被擺在那幾支菊花旁邊,又變得那麼耀眼。
媽的,這是什麼垃圾營銷,居然真的能讓他中計。
那池惟和沒眼力見一樣還在他耳邊嘮叨:“你怎麼就買了一束,你沒聽見顧彥呈說也幫他帶一束嗎?”
操。
這人腦子有毛病吧?
顧彥澤忍著想摁喇叭的那種怒氣,壓著聲音說:“幫他帶一束?花的不還是我的錢?”
池惟說:“小顧總還缺這點錢?”
顧彥澤冷笑一聲:“缺,太缺了,我送的話這種花再來一百束都沒關係,替他送的話我就一支也買不起。”
池惟說:“你可以向我借,回去用積分還你,一比一百的兌換比率呢,花多少錢我給你多少積分,讓你狠狠掙一筆。”
顧彥澤深深吸了一口氣,氣笑了,又覺得很無語很無奈:“你非得這樣?”
池惟說:“你也知道這是自已給自已找罪受?所以和我好好說話不好嗎?就這麼想刺激到我?”
顧彥澤垂著眼睛,不說話了。
車停在墓園裡,顧彥澤停車停得輕車熟路,把鑰匙丟給了守門的保安。
四周無人,顧彥澤像是對這條路很熟悉,走得目標明確。
池惟驚訝:“我死後能被埋在這麼好的地方?”
顧彥澤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走了:“你也知道自已不配啊。”
池惟:“私生子還奢求那麼多幹什麼,骨灰被直接揚海里我都理解。”
顧彥澤惱了:“行了別一口一句屍體骨灰的,你不覺得晦氣我還覺得。”
池惟奇道:“我說的是我自已,我都沒急你急什麼。”
他又說:“你好像和那個保安很熟,是經常來這裡嗎?你的哪個七大姑八大姨也埋這了?”
顧彥澤說:“你閉嘴吧。”
池惟說:“好吧。”
他又說:“我還以為是你特意把我的骨灰要過來埋在這的,然後還經常來祭拜我,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好心。”
顧彥澤:“……”
挺無奈的。
也挺好笑。
他終於在一個墓碑前停下了腳步,他垂著眼睛,沒什麼表情,手裡捏著玫瑰花束的力氣卻加大了一點。
墓碑很乾淨,旁邊放著一束還帶著水珠的花。
菊花,黃的。
池惟詫異:“還真的有人來看我。”
顧彥澤哦了一聲,沉默了一會:“你覺得會是誰?”
池惟想了很久,說出了幾個名字,一會兒又自已否認了。
然後他很誠懇地說:“想不出來,活著的時候只覺得自已人緣挺差,現在死了再去回想,居然一個還算友好的都想不出來。”
顧彥澤笑了出來,他彎下腰把手上的那束玫瑰放在了那束菊花的旁邊,再站直了:“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池惟說:“自知之明是一個私生子終生的必修課。”
操。
顧彥澤又笑不出來了。
池惟又說:“不然你去看看監控或者訪客記錄?幫我看看到底是誰來看我了?真挺好奇。”
顧彥澤盯著墓碑看,墓碑上面的照片很年輕,甚至算得上是稚嫩,十幾歲的樣子,對著鏡頭笑得明媚。
明媚。
玫瑰花。
池惟死的時候其實已經二十多歲,但是他挑照片的時候固執地選了這一張。
活著的時候那麼陰鬱,沒想到他年輕的時候也能有這麼一副樣子。
顧彥澤啟唇:“不去。”
池惟:“……好吧。”
顧彥澤:“看夠了嗎?”
池惟:“就一個墓碑算什麼景點嗎?還能有看不看的夠這種說法?”
顧彥澤說:“行,我看夠了,走吧。”
於是保安剛把車停好,現在又要去把那輛車開出來。
他心想,這人到底是有多閒。
早上剛來了一趟,下午又來,平時逢年過節也都來,只待幾分鐘就馬上走了。
有毛病,但是這麼重情義的人現在少見了。
車上,池惟突然說:“顧彥呈明天結婚是吧?”
顧彥澤手指敲著方向盤:“怎麼,也想拜託我替你給他送一份新婚禮物?”
池惟:“按理來說,是該送的。”
顧彥澤沉默了一會,冷笑:“有必要嗎?這套搞給誰看呢?”
池惟說:“你啊。”
顧彥澤:“……”
他說:“不是,你有病吧?”
池惟:“你這麼說話,不就是希望我這麼說嗎?”
顧彥澤:“你憑什麼去猜測我的想法啊?”
池惟說:“那我猜錯了嗎,那還真抱歉哈。”
顧彥澤:“……”
他垂著眼睛,盯著前面那輛車的車牌,有點走神:“我不明白,所以你希望我是怎麼想的?”
池惟說:“你那麼聰明的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我這種人又怎麼會想明白。”
顧彥澤感覺兩個人現在都沒剩多少智商,把話說得像雞同鴨講。
這個自我感知剛一冒出來,他就在心裡默默罵了一句。
低俗,感覺整個人的格調都要被那個土包子拉低了。
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當初就不該去認識這個池傢俬生子。
池惟說:“禮物就算了,你送的就當是我送的吧。”
顧彥澤下意識地應了回去:“就這麼佔我的便宜?錢是一分沒花,禮物倒是送了?”
這話說完,他突然又愣了一下。
禮物就算了,你送的就當是我送的吧。
你送的就當是我送的吧。
我送的等於他送的。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彥澤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池惟很快地回答:“在佔你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