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人魚嗎？或者立起來能遮住月亮的那種龍？”江淮手裡的筷子戳著魚，挑剔地撿出一塊肉來，送進了自已嘴裡。

顧彥淮喝湯的手一頓，又很自然地放下了碗，拿起紙巾擦了擦自已的嘴：“不可能。”

“真的沒有？”江淮把腦袋湊近了一點，眉色飛舞地形容，“比如說三米長，有銀白色長髮的成年人魚？”

顧彥淮不動聲色：“這又是哪款遊戲？”

江淮喪氣地縮回去，百無聊賴地用筷子隨意扒拉著碗裡的食物：“沒有，我可能是做了一個夢。”

他想了想：“在夢裡你給我介紹了一個奇怪的男人，抱著一個銀白色長髮的小孩，還戴著一條章魚圍巾，我們一起被外國人綁架了，為首的是一個金髮小女孩，小孩突然長大變成了人魚，然後龍出現了，我開車回來救你。”

他停頓了一下，自已都把自已給說不自信了。

顧彥淮：“……”

看起來監察所那幫人洗腦洗得還是不太乾淨。

“哦。”顧彥淮接著喝湯，“年輕人少玩點遊戲，別整天想七想八的。”

江淮一摔筷子：“你怎麼說話和個老媽子似的，我玩遊戲礙著你啦？你自已不也玩遊戲嗎？”

顧彥淮心想，當初要是他能聽進去楚櫟在公交車上的勸誡的話，也不至於走上今天的這條路。

當初覺得不耐煩的一句話，現在想來，也算是苦口婆心。

不過他又想起初見時，楚櫟久久地盯著自已看……

不是吧，那就是其實一見面的時候楚櫟就認出了他，畢竟他身上有他的靈魂碎片……不，非要這麼說的話，也許就是因為靈魂碎片，所以指引著他去遇見楚櫟。

他的車命中註定要在那天出現問題。

在那個鍋爐幻境裡，初代版本楚櫟一眼就發現自已身上有他的靈魂碎片，所以才那樣咄咄逼人。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之前所經歷的一切都成為了一個巨大的閉環，他也突然理解了當初楚櫟的那個問題。

【如果你是楚桓，你知道你的父母在幹一件錯事的話，你會阻止他們嗎？雖然這個錯事可能不太明顯，但你已經覺察到了不對勁？】

不知道當時楚櫟是以一種怎麼樣的心情，頂著一個【替代品】的身份，站在他這個【真貨】的身邊，去認真思考了如何才能挽救他的父母。

楚櫟也有想要但是得不到的東西。

於是他在後來的時間裡也反覆思考著這個問題，可思前想後，得出的結論還是和他當時給楚櫟的答案一樣。

當初原城做出了什麼決定，現在的顧彥淮還是會是這個想法。

所以楚櫟說，跳樓而死的人會無數次地再從樓上跳下去……

“你突然發什麼呆？”江淮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我總覺得這幾天你怪怪的。”

顧彥淮回過神來，拍開了他的手，語重心長：“你要珍惜現在的生活啊。”

江淮：“？”

江淮：“你這幾天就是吃錯藥了吧？”

顧彥淮偏開了頭，靠在椅子上，目光看向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他喃喃自語：“的確，是吃錯了藥，感覺也做了一場大夢。”

……

可惜現實並不是夢境。

這一切真實到不能再真實。

楚櫟說那是他最後一次陪他下本，但不論當初楚櫟的打算到底是什麼，都在他和虞檜徹底撕破臉皮後改變了。

不過結局沒有變，現在的他的確不需要再下副本了。

楚櫟認為，他身居高位，只要給予虞檜地位和權力的話對方就能愛上自已並且心甘情願一直跟在他的身邊，結果這麼長的時間實踐下來，卻得到了對方想要自殺這個結果。

於是他決定改變策略，單獨給他開闢一個賽道，讓虞檜在他新構造的世界裡生活，在那裡不需要他拯救全人類。

然後他再來扮演一個弱小依賴人的角色。

顧彥淮突然很同情虞檜。

雖然這個人一直在針對他，在上一個副本里甚至想拉他哥來給他陪葬，但是作為一個人類被玩弄到這個地步，這瘋太該發了。

只是這種程度，顧彥淮甚至都覺得虞檜是收斂了，情緒太穩定了。

但他現在也沒那個資格去同情虞檜，他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作為擁有楚櫟靈魂碎片的優質人類，虞檜走後，那張監管者001的卡片就落進了他的手裡，連同著神禱公會的會長位置。

還有那把【災禍】。

用楚櫟的話來說就是物歸原主，並且表示他再也不想看見這玩意出現在虞檜身上。

這把劍捅過楚櫟也捅過虞檜，顧彥淮接過的時候感覺就是接過了燙手山芋。

楚櫟問他想不想要原城的記憶，他慌忙搖頭。

他就是他，原城就是原城，不管是不是同一個靈魂，他都已經開始了新的人生了。

但他還是沒忍住去了一趟照片裡的那個南方小城，站在他們當初拍照的那個地方發了會呆。

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非要找一個理由的話……那就是告別吧。

不過直到站在這個位置，顧彥淮才開始逐漸理解虞檜。

隨著瞭解的深入，也逐漸生出了更多的欽佩，理解了為什麼楚櫟會那麼執著，那麼念念不忘。

哪怕現在虞檜走了，他所建立的系統，公會，制度，副本依舊在正常運作。

得虧了他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規規整整，甚至公會內部都安排好了靠譜的人才，顧彥淮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直接上手的小白會長才沒出什麼亂子。

這下不論是現實世界還是副本世界，他都是一個幸運的吉祥物了。甚至落在死不了這個境地上，還有顧彥澤陪著他。

很久沒見過佐伊和露西娜了，不論是現實還是副本。

雖然他們本來也就只有一面之緣。

空閒下來時，他會在想，虞檜他會不會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天？

他那種人做事情，怎麼可能只給自已留一條後路？

如果他是早就料到了他的計劃會失敗，並且造就現在這個結局的話……

顧彥淮不想再去深想，只能感嘆虞檜和楚櫟兩個人的精神狀態頂級相配，祝願他們兩個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