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淮受寵若驚：“這樣不太好吧。”

但身體相當誠實地雙手勾住了楚櫟的脖子，掛在了對方的背上。

“繩子。”楚櫟向後伸手。

顧彥淮不知道在這種地方楚櫟要繩子有什麼用，綁在魚線上以後兩個人順著繩子爬下去？可是底下還有那麼多腐爛發臭的魚頭呢，楚櫟他對自已再自信也沒必要這樣一對N大亂鬥吧？

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兌換了給楚櫟遞了過去。

楚櫟伸出手試探性摸了摸橫在面前的魚線，估摸了一下硬度，轉手握住了一把，順時針擰了一圈，腳尖輕點，直接躍到了上面。

他用繩子緊緊扎住他握著的那塊地方。

魚線晃了幾晃，本來就是幾近透明的玩意哪怕被纏在了一起也沒什麼實感，何況現在上面壓著的是兩個人的重量。

顧彥淮緊張地縮緊了手臂，兩條腿纏在楚櫟的腰上，又不敢真的太用力勒到對方，全身的肌肉僵直不敢再動。

操。

他感受著身下溫熱的軀體以及腿間對方勁韌的腰身，帶著點松香的黑色髮梢就在他眼前晃悠著。他在心裡無數次地默唸著我真的毫無歹意，實在是人弱體廢，底下還有一堆仰望星空，虞會長你千萬別怪我。

他眼尖地看見了楚櫟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戴上了手套，再仔細一看哪裡是什麼手套，應該是一團覆蓋著面板的黑色霧氣。

露出的那節白皙手腕上有一道顯眼的紅色血痕，虞檜那氣急敗壞的聲音立馬就響起來，因為離得很近，這回他也聽得清清楚楚：“你就這麼不要命嗎？這玩意鋒利得和刀一樣你也直接摸上去？”

楚櫟愣了愣，沒太在意地順著魚線繼續往前爬：“忘記了，以前這些都不算什麼傷。”

虞檜怒道：“你都當了這麼久的人類了！”

楚櫟笑了一下：“不過二十多年，醒著的時間也沒多少，怎麼能和不是人類時相比。”

耳骨上的黑色觸手似乎很暴躁，來回竄了幾次狠狠地撞在他的耳垂上面，卻也沒多大力氣，甚至不如撓癢癢。

好一會他才說：“這麼喜歡這個人類？還揹著他來保他？真搞笑了這一路上我都只是不想提，你怎麼知道我就全然不在意不會動他？但凡你出一點事，我也不會讓他活。”

趴在楚櫟背上不敢動彈的顧彥淮：“……”

哥們，你們吵架別帶上我，但凡這裡我自已能走，我都沒膽量趴這。

“你可以試試。”整個人都趴在高懸的魚線上，楚櫟的語氣很輕，像在開個無關緊要的玩笑，甚至有點惡意的愉悅，“看是你能弄死他，還是我能保住他。”

顧彥淮：“……”

真沒必要，哥，真沒必要啊！

空氣裡安靜了很久，才聽見虞檜哈了一聲：“好的，如您所願。”

一股冷意順著脊椎往上爬，顧彥淮的冷汗浸溼了後背的襯衫布料。他的緊張不僅來源於在毫無防護措施下在這種三四樓的高度趴在一個人的背上被揹著爬鋒利細弱的魚線，底下還有一堆腐爛發臭的魚頭人守著。

居然更多的是來源於現在正離自已很近的楚櫟耳骨上的那截黑色觸手。

他剋制不住想打個寒顫，又怕影響到楚櫟而生生忍住了。

楚櫟只是性格有點古怪，但還算挺好相處，而總是掛在他身上的那隻小章魚也表現得軟萌可愛，還總是被欺負地委委屈屈。久而久之他其實並沒有很在意這個所謂的虞會長。

他忍不住又在想那天在登出口那裡看見的陰鬱目光，對方帶著毫無掩飾的惡意和不耐，這種極為強烈的情緒只會在和楚櫟對話時被收起，變成鐵皮屋外探進頭的那隻髒兮兮的小章魚。

他突然開始後悔，是不是自已爬這條魚線被割破手更安全一點。

他百口莫辯，他覺得楚櫟做出的決定其實很合理，但為什麼非得把他扯進這種莫名其妙的鬥爭裡。

魚線總算是被爬到了盡頭，這些高懸著的魚線末端都被深深埋進牆內。楚櫟抬手摸了摸，末端被固定地很死，無法感知到究竟有多深。

他在末端綁上繩子，扯了扯，直接順著那條繩子滑了下來。

在他們落地的一瞬間，明明沒有發出什麼聲響，所有坐在傳送帶前的魚頭人像有所感知一樣，齊刷刷地往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慘白的死魚眼哀怨又陰毒地對準了站在門前的那兩個人。

顧彥淮趴在楚櫟的背上，因為長時間緊繃著身子，四肢現在都很僵硬，感知著對方因為操控力度而有些不穩的氣息，下意識地側過頭和身後那些仰望星空對上了眼。

最怕空氣裡瞬間的安靜，只剩傳送帶運作時的咔擦響聲和發動機嗡嗡的噪音。

顧彥淮抱著楚櫟脖頸的手下意識又多了點力，一動不動睜著眼睛，喉結滾動，小臉慘白。

他好像看見那些仰望星空的玩意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微微動了動，連同著周遭的魚線也在微微顫動。

楚櫟拉開生產間的門，把那些目光都隔絕在了門後。

顧彥淮這才回過神來，鬆了一口氣。

“還不下來？”不太愉快的聲音。

顧彥淮這才手忙腳亂地從對方的背上跳下來，手腳發軟，差點沒站穩直接摔在地上。

他下意識去扶旁邊的牆，感覺摸到了什麼軟乎乎溫熱的玩意，半隻手掌都陷了進去。他嚇得立馬抽回了自已的手，眼球顫抖地看自已剛剛接觸到的地方。

他嚇得往楚櫟的方向連蹦幾步：“操操操這是什麼玩意……”

整面牆都血肉模糊，往下滴著粘稠腥臭的紅色血液。牆上那些紅色的紋理像有生命一樣還在緩慢地蠕動，一張扭曲誇張，兩眼分得極開的人臉躍然紙上。

剛剛他的手正是壓在這張臉的嘴上，還陷進去了一點，就像直接伸進了人家的口腔。

顧彥淮的手還懸停在半空，顫抖地開口：“兄弟我剛剛真的不是故意想打你大嘴巴子的，實在是您這張臉的位置長得太清奇，怪不得別人啊……”

他的話突然止住了，他略微抬頭，看見了四面八方都有著和麵前這張怪異人臉相似的玩意正盯著他露出詭異的微笑。

“……”

這下他連髒話都罵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