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爺這樣感嘆並不是因為劉海的夢,而是早就算到今年是自已的劫數,他常常夜觀天象,預知旦夕禍福,今年東南邊的一顆流星隕落,朝著屋後父母的墳前飛去,他就知道時間到了。
在劉海意識全失之時,財爺走進屋裡,拿出自已當做寶貝的算盤,他撫摸了一會,戀戀不捨的放在劉海面前,算盤上還放著傑西的照片和一封信。他拿起傑西的照片,說了一句:“我走了,你保重”,然後緩緩把照片放在桌上,又用慈愛的眼光看著醉倒在桌上的劉海,說到:“苦命的孩子,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天選之子,流落到人間讓我遇到,我倍感榮幸,希望我交出這份答卷上天能滿意”,說完轉身回到屋裡,從衣櫥裡找出中秀才時的官服,穿戴好後,平整的躺在床上,蓋上被子,閉上雙眼,腦子裡回憶起從前的時光:從劉海的家人離去到教劉海算術,從回村後的日子到姨媽家的日子,從祖宅被燒到少爺生活,從中國到美國……
第二天一大早,劉海醒後,到處找水喝,用沙啞的聲音叫財爺,半天無人回應,等他喝完水回到酒桌前,看見桌上放著那副深綠色的算盤和上面的信件,感到有些奇怪,這老頭又要幹嘛,好多遲疑浮現在腦子裡,睡眼朦朧的拿起信件,拆開信封,只見抬頭寫到:“兒子,我走了,原諒我這麼叫你,但我早已把你當做自已兒子,”劉海重點關注不在兒子這裡,他疑惑:“我走了”是什麼意思。
接著往下看,信上寫到:“這個算盤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東西,是用翡翠做的,由我太爺爺傳下來的稀世之寶,希望將來能幫到你;這照片是誰你也知道,這也成了我畢生的遺憾,如果有機會,我希望你幫我找到她,她要是離世了,也幫我到她的墓地獻上一束花,並告訴她,我沒有騙她,我答應過她,一生只愛她一人;我從來沒和你講過家裡的祖宅,其實家裡的祖宅就在你現在的住址,祖宅被燒後,那塊地從新蓋起了房子,我回村後時常到那裡看望,發現你們住在那裡,又無力要回,後來和你相識後,本想等合適的時機和你講,日子久後,我已經把你當做兒子,也就不想此事,只在這裡遠遠眺望它;作為師傅和半個父親,我希望你走出這個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傳授你的知識,足以讓你在那片海里掀起巨浪,找到自已的價值;我死後,把我葬在屋後,和我的家人一起有個陪伴,望你和方穎安好,勿念”!
劉海這才反應過來,財爺出事了,發了瘋的尋找,衝進臥室,只見財爺靜靜的躺在床上,一身華麗的官服穿在身上,他雙腿緩緩的跪在床前,神情有些恍惚,用微微顫抖的手輕觸一下財爺的臉,冰涼的感覺像觸電一樣,直擊心靈,被酒精麻痺的身體瞬間清醒,他不相信眼前的人已經離去,接受不了這剛建立起來的幸福家庭又要破碎。可事實擺在眼前,眼淚如噴泉般流下,他趴在財爺身上大哭。
直到中午,劉海沒回家,方穎到財爺家尋他,進屋後看到他趴在財爺身上,昏昏欲睡,方穎以為他倆是喝醉了,特意從櫃子裡拿出被子給他披上,走出房間,方穎看到桌上的信件,拿起信件閱讀,讀到一半的時候,眼淚湧出,她憋著不敢出聲,努力把它讀完,淚水散落在信紙上,迅速用衣袖擦乾,她知道劉海和財爺的感情,現在財爺走了,劉海傷心欲絕,無法自拔。
方穎控制住情緒,走進臥室,把劉海的頭抱在自已胸前,低聲說:“你還有我”,劉海彷彿聽到某種呼喚,醒了過來,他顫動著說:“這只是夢,不是真的”,方穎的眼淚從臉頰掉落,在劉海那濃密的頭髮裡流淌,她安慰他說:“生死在我們的生活裡演出了無數遍,我們能做的就是處理好後事,讓他們死後也有個家,活著的人好好活著,對生活也要有希望,向前看”。
情緒穩定後,兩人開始處理後事,遵循財爺的要求,把他葬在屋後,一家人團聚了。
劉海收好財爺留給他的翡翠算盤,之前只是從書中看過,沒見過真實見過,翡翠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原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用布袋裝好它,把那封信和傑西的照片也一併裝進去,並儲存好。
財爺的離去,劉海備受打擊,說實話,他對於父親的影響很淺,父親也沒太管過他,他生命中許多重要的事也沒參與,只能說是名義上的父親;而財爺不同,不僅教他知識,而且在最困難的時候總能及時出現,像阿拉丁神燈一樣,還能有效的解決,可以說是生活中的父親,比起親生父親,財爺好像更稱職。
傷心欲絕的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方穎負責照顧他,長時間曬不到太陽加之內心的痛苦,19歲的他蒼老了許多,在鬢角還冒出幾根白頭髮,一副一蹶不振的樣子。方穎既要操持家務,又要下地管理,但她毫無怨言,同齡的她有了30女人的成熟,也有可能是環境使然,那時候的農村婦女都那樣,這就是所謂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劉海獨自思考了許多,這一件件事都印證了之前夢境,如果神婆說地是真的,下一個離開的將是……,他不敢想,方穎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內心很煎熬,要是不去理會神婆說的話,命運是否會有改變。
在傍晚,方穎下地還沒回來,劉海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豐盛的菜餚,拿出珍藏許久的二鍋頭,這是留著清明節給逝去的親人享用的,平時捨不得喝,家裡的條件也不允許喝;還穿上結婚時的新衣服,打理了下發型,這形象從之前的憔悴一下變成精神小夥,許久沒穿的皮鞋放在床底全是灰塵,也拿出來擦拭一番,雖然有些陳舊,也能搭配上這身衣服,這是有什麼喜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