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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動了殺心

最終我還是死在了他的懷裡。不過那已經是十七年以後的事了。

那天我捂著流血的頸部回頭看到那疤臉已經一劍刺穿了白麵男。

隨即開門迎官軍入寨,而幾乎是同時,官府的詔安文書也到了。

“方回!”那陳員外急匆匆走來,“萬沒想到會將夫人牽扯進來,真是罪該萬死!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還好傷口不是很深”,他一邊說一邊為我包好傷口,又從凌亂中拾起一隻小圓凳,扶我坐下。

“這陳天飆真是喪心病狂。”陳員外道“若不是疤臉阿四這一劍,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是,得好好感謝他。”

“那倒也無妨。他是我在京城偶遇的少年,跟著我有些年頭了,人還不錯。”陳員外道。

“嗯,我想著把他編到我的麾下,以後也好有個照應。”

“那感情好啊,這小子肯定求之不得”陳員外爽朗地一笑。旋即他抬頭看了一眼破敗的山寨,輕輕籲出一口氣。

完全沒有一個大仇得報者的興奮,按理來說,他這會不應該狂笑著告慰自已天堂中的愛妻嗎?

我轉頭看向我的官人,他此刻迎風而立,風吹動他的衣襟,獵獵作響。

“那祁大有你怎麼處置了?”他問。

“已經剁碎了扔進橫江浦餵魚。”那陳員外眼也不眨地道。

“確是死不足惜。”他垂眸道。

“大仇得報,還得感謝賀大人。”陳員外抱拳道。

“我也沒幫你什麼忙。”他道。

“若沒有你,此事絕不會如此順利。”陳員外回眸看他,二人沉默地凝視。

片刻,那陳員外道“方回,我朝武職沒有出路,你文武全才,豈能淹沒?你若願意轉為文職,我定全力為你綢繆。”

這話我的兄長也曾說過。

“孩子的事有眉目了嗎?”他問。

“目前還沒有…說是賣給了一個過路的婦人,我多方打聽,依舊沒有眉目。”陳員外的目光中生出一縷幽遠的微茫。

“我的孩子我一眼就能認出來。”他幽幽地道。

“為什麼陳員外報了仇都不激動呢?”事後我曾疑惑地問過他。

“水靜流深,越是平靜的表面下越可能藏著急流。”他道。

不明白。這件事後,男人們皆大歡喜。女人們就慘了。

蔣夫人縱然死有餘辜,但那吳娘子卻是頂頂冤枉的,只不過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出遊,卻慘遭輪姦。

救回來時已經得了失心瘋,吳師爺當即就寫了休書,不久後,聽說她投井自盡了。

留下了兩個可憐的孩子。他的丈夫吳師爺很快便續絃娶了一位閨秀。

我也因為驚嚇和失血過多,失去我的第一個孩子。

他萬分愧疚。

訊息傳到京中,我的父母兄嫂當即來信責怪,父兄更是力勸他轉作文職。不久,在李丞相和蘇翰林的推薦下,他轉為正八品承事郎。

我想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的人生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泥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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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相繼生了三個孩子,但他也總是在外任,但再也不敢帶我同去。

我在家中常住,日日盼郎歸。“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

我懷抱幼子,收到他的來信。

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我和嫂嫂在家,時間長了,我們也不願再參與貴婦的宴會。

後來我也學會了彈琵琶,隔著千里萬里,唱著他的詞,“一夜忽經秋,分付東流。殷勤為過白頻洲。洲上小樓簾半卷,應認歸舟。”

“真羨慕你們”,嫂子的鬢邊已經有了一絲白髮,剛任職三司副使的哥哥已經娶了第三個小妾。

“有什麼用呢?還不是見不到人。”我看著嫂子,苦澀地笑了笑。

“起碼你知道有一個人滿心都是你。”嫂子仰頭飲下一口蘇子酒。

“其實不在乎了也好,最苦的是相思。”我看向嫂子的眼眸,想要安慰她。

“哪那麼容易不在乎呢,傻妹妹,我這一生只有他啊。”嫂子悠悠地道。

是的,這就是一個女人的悲哀吧。

時光飛逝,我的愛人始終沉抑下僚,就像我們嫂嫂一樣,他也只有那一條路。

一個天縱奇才,投身文官的世界,不得不收起滿身傲骨,與世逶迤。他的一身俠氣無處施展,唯有酒酣耳熱之際,做幾首小詞遣興。

和他的鬱郁不得志不同。當年的疤臉陳四後來去了邊境,十餘年間,竟漸漸官至從三品雲麾將軍。

那天陳四受封歸來,特意到府上謝恩,正好官人那兩年在家任奉義郎,我看到他眼中的落寞,一時失了神。

“見今情景,恐怕要到南方買地建宅為好。”陳四道。

“北地境況究竟如何?”他問。

“金人野心勃勃,又最是陰險狡詐,遲早會有動作。”陳四道。

“契丹還在就好說。”他道。

陳四沉吟了一下“我瞧著官家的態度,恐怕是想借刀一用。”

“唇亡齒寒啊”他忽然眉頭緊鎖。“以我朝軍事,一旦對金開戰,你以為勝算幾何?”他問。

“沒有勝算。”陳四眸光一緊道。

——————

我在一陣鑼鼓聲中醒了過來。

“瑤兒,你醒了?!”睜開眼睛,是朱希真。

環顧四周。熟悉的帳幔,熟悉的房間,熟悉的朱希真,熟悉的朱雀。

“我暈了多久?”

“整整三天了。”朱希真道。

“殿下呢!”

“已經往北邊去了,這會恐怕已經渡河了。”

我掙扎著坐了起來,“走”,我道,“趕緊追!”接著一陣眩暈,栽了下去。

“哎,姑娘慢動”,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眸光閃過,我看到地上坐著一個奇裝異服的人。

朱希真扶我坐好,“他是誰??”我問。

“一個苗人。”朱希真道。這時玄鳥端著一碗湯水走了進來。

“王妃呢?”朱希真問。

“李朝請府上遣人來召,似乎是府中出了什麼事。”玄鳥道。

“王妃?”我驚愕。

“是王妃知曉了你會在琵琶曲中昏迷一事,叫胡云特意去等你,想要一曲令你魂斷。”朱希真道。“我看你暈的時間太長,怕你出危險,也擔心夜長夢多,才找到這個苗人,使了些手段,這才將你喚醒。”

“王妃是怎麼知道的?”我指的是我聽了琵琶小唱會暈一事。

“大概之前殿下找方士和醫者瞭解你的病,王妃著意留心了,具體的情形目前還不得而知。”玄鳥與朱希真對視一眼後道。

“姑娘先喝口湯”,玄鳥盛了一勺湯餵我。

“哼,王爺遭難,她一走了之,扔下偌大的王府不聞不問,卻還想著要我魂斷。”我冷冷地道。

“……”“她現在還不能把你如何,但這京城咱們恐怕是不能留了。”朱希真停頓了一下道。

“金人已經退去,京城不日便可恢復正常,到時候再想逃恐怕就來不及了。”玄鳥道。

“嗯,王妃如今已經對姑娘動了殺心。”“事不宜遲,咱們得儘快啟程。”旁邊一直沉默的朱雀忽然開口道。

不待眾人反應,她突然竄到那苗人面前,一掌劈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