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苗人應聲倒地。我一臉懵。
“姑娘，事不宜遲，東西我都打包好了，咱們儘快出發吧”玄鳥看著我。
“走吧，瑤兒，夜長夢多”朱希真的眼睛裡是不容置疑。
我什麼都沒準備就被他們拉著出了門。
“車就在門口”，朱雀回身將那苗人拖了出來，丟在街角。
院門層層落鎖。我望著玄鳥一陣迷惘，她鎖了門卻並沒有帶鑰匙。
這是打定了不再回來嗎，那又何必鎖門呢…
我低頭上車，掀開車簾，再次回望一眼家園。
清幽的竹林，樸素的院落。
這是王夫人和蘇子的家，也是我與殿下的家，更是我兒子晏祗德的家。
再見了。
往事迅速從腦海中滑過，我的眼中蒙上一層薄霧。
出城很順利，金兵退去，進城的人遠遠多過出城的，守門計程車兵正欲盤問，朱希真跳下車，向他們手中塞了點什麼。
他們在車前隨便做做樣子，沒有過多盤問。
“這年頭，能跑就跑吧，說不定金兵什麼時候就又來了。”一個年紀挺大計程車兵搖搖頭道。
“別瞎說，康王都進了金營了，金兵不會再來了。”另一個道。
“康王？康王算老幾？老九！一個無寵的皇子，能有什麼用啊”
“還不禁聲，再聒噪老子割了你的舌頭！”一個領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們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馬車一路疾馳。
“去哪？”我打破沉默。
玄鳥聞言和我一起看向朱希真。
“往北走，往大名府去”，他道。
“能確定殿下會經過那嗎？”
“不能。”
“……”
“先往北邊走總是沒錯的”，玄鳥打圓場。
“嗯”，我掀開車簾，看向外面，不知不覺中已經是日落時分，殘陽如血，籠罩著蕭索的大地。
一陣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我看了看身邊的玄鳥和朱希真。
“等找到王爺，你們就回去。”我說。
玄鳥和朱希真對視一眼，“姑娘怎麼了？”
“沒事”，我放下簾子，輕輕靠在玄鳥的肩上。
我沒有覺，畢竟已經躺了三天了。但肚子有點餓…
然而出來得匆忙，玄鳥打包了銀票金銀，首飾衣物甚至茶葉餐具，卻唯獨沒有帶吃的。
“廚房好幾天沒用，沒來得及做。”
“沒事，往前走走看吧，我其實不太餓。”剛說完這句話，我的肚子就不爭氣地再次咕嚕嚕了一聲。
我們三個人都笑了。
馬車疾馳，一路無人，偶爾遇見金兵留下來的一些造飯痕跡，卻一個人影也沒有。
太陽很快就落山了。
又往前跑了大概兩個時辰左右，朱希真叫住了趕車的朱雀。
“停車休息吧”“夜間趕路容易驚動匪盜”朱希真道。
“那怕啥，你不是江湖上有人兒嗎？”我突然揶揄了他一下。
“……”黑暗中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的無語。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一片枯樹林中，草樹才有綠意，正乍暖還寒。
我站在夜風中打了個冷戰。
玄鳥給我披了一件披風，正巧這時肚子咕嚕嚕地又是一串叫一聲。
朱希真和玄鳥同時看向我，玄鳥慚愧，朱希真心疼，朱雀默不作聲地向林中走去。
我們找了個背風的地方，玄鳥忙著生起一堆篝火，我們圍坐一起煮了點茶，可惜一塊餅都沒有。
肚子一直在抗議。
玄鳥自責不已。“這荒山野嶺的，也不知道朱雀能不能打到野味兒…”她自言自語。
“打仗打的，老百姓流離失所，別說野味，怕是老鼠洞都掏空了。”朱希真道。
“要不咱還是趕路吧？前面沒準有人家”，玄鳥試探著。
“絕對不行，現在各方勢力都在這條路上，咱們最好先不要暴露，前面路還長”朱希真道。
玄鳥還想說點什麼，我伸手把碗遞給她，“喝點熱茶舒服多了”，我說。
然而茶是越喝越餓，本以為朱雀能帶點什麼野味，結果等了大半個時辰，她兩手空空而歸，“本想看看有沒有沒醒的蛇，沒有。”朱雀悶聲道。
大家都很失望。跑了這大半天，我餓，他們也不飽。
無奈，只能在火光中放鬆腿腳，好歹眯上兩個時辰，天一亮就得趕路。
柴火的聲音嗶嗶啵啵，一夜無話。
我被火烤著，迷迷糊糊地做起了夢。
是殿下，他發現了睡在火堆裡的我，一把撈了起來，將我摔進一間裝滿了點心的屋子，我開心得笑起來，結果他很快便壓了下來，“能不能讓我吃塊餅”我氣得頓時踹了一下。
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四周圍黑黢黢的，火光將熄未熄，正是“耿耿星河欲曙天”。
“瑤兒，冷嗎？”我轉過頭，黑暗中，朱希真的眸子清亮如星。
“還好”，我縮了縮肩膀。
“你沒睡嗎？”我問。
“沒有，我在看星星～”他說著向著天空一指，“你看那裡，那顆星”。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北斗七星，最後的一顆。
“瑤兒，那是你，搖光～”朱希真回眸對我燦爛地一笑。“她的名字叫搖光，和你一樣”
“是嗎？”我好奇地看過去，一個不算明亮的星星，在眾星之中，並不算特別。
“她旁邊那顆叫什麼？”
“那是開陽。”
“那顆呢？”
“那是玉衡。”
“那那個呢，最前面那顆？”
“那是天樞，北斗第一星，天樞”，朱希真站了起來，朝著天空仰起頭，身披漫天星光，有如神祗。
無錯書吧我看呆了。
“你仔細看，瑤兒，這些星星其實很不尋常，他們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了，尤其是搖光和玉衡，這些年一直隱在一團霧裡，很怪異。”
“噢”我不甚了了。“你對天象有研究？”我問。
“沒有。”
“噢。”
“只是閒來無事喜歡仰望星空罷了，每當這種時候就會覺得特別安心。”
“真的嗎”，我心中一動，“我也有這種感覺，儘管我根本看不懂他們。”
“其實也不用看懂…”
“明月皎皎，星漢西流”，玄鳥突然發聲道，“長夜未央”。
！我驚呆了，沒想到她竟然出口成詩。不由得轉頭看向玄鳥的臉，幽微的火光中，她的面容聖潔，明淨。
“既然大家都醒了，這就出發吧，天也快亮了”，朱雀悶聲道。
於是再次坐上馬車，向前狂奔。
“希望這一路能遇見個人家，也好補充些吃食。”玄鳥道。
“嗯，沒想到出了東京，竟然如此荒蕪。”我說。
“往前走吧，如果天黑前能趕到大名府境內，就能找到我的人。”朱希真道。
“嗯”。我將車簾掀開，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大地依然蕭索，但路上多了一些車馬行走的痕跡，“會不會是追上殿下他們了？”我驚喜地問道。
“不好說，往前走著看吧”，朱希真道。
“姑娘，前面好像有人家”，朱雀回身告訴。
我縱目望去，果然見地平線上冒出了三三兩兩的房屋。
應該是一處村落，我不禁心中一喜。